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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溫柔刀》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對於自己有表哥這件事, 傅筠覺得很神奇。

  印象中阿娘去世後爹爹和外祖家一直沒什麽來往,逢年過節村裡人走親戚回來經常互送土儀,她小時候就總能見到各種外來的物什, 比縣裡集市售賣的東西新奇多了。

  於是羨慕又惆悵地問爹爹:“我們怎麽不去拜訪外祖?還有祖父祖母呢?”

  爹爹許是偷懶, 一律回她:去世了。

  沒想到外祖家原來在京城!
  甚至表哥還和虞歌相熟, 真是出乎意料。

  可惜她先前被拘在一方小院, 不然早可以和親人相認。

  入京時表哥親自到碼頭接船, 一路走一路聊,好比說這條寬闊的禦街, 由石板鋪就, 由外往裡先是路過人們最愛娛玩的角樓街東瓦舍, 再是各類店鋪,細細聽來,絲毫不覺尷尬無趣。

  傅筠也是聽表哥介紹了才知道京城大小店鋪分類特別細, 團、行、市、作、鋪、局……竟有這麽多叫法, 就連薑、菱這種小玩意都有專門的行當。

  要知道在他們村裡縣裡攏共就那麽點兒地盤,去買東西放眼望去盡收眼底,在這條長長的禦街則是看得眼花繚亂,估計十天半個月都逛不完。

  “還有——”

  她其實在京城住了好幾個月,也曾出過幾次門, 那些仆人像看犯人一樣跟著她,加上別院位置偏, 裴昱不讓她去很遠的地方, 因此, 現在這些繁華之所傅筠還真是頭一回見。

  這一年時光裡,沒有爹爹和照野的保護,也許她有在長大?

  哪怕只有一點點。

  傅筠站定,很認真地仰頭凝視表哥,表情也格外嚴肅,“爹爹是不是出事了?裴昱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而爹爹四處尋我,被裴昱發現,他使壞讓爹爹受傷了。”

  傅筠心中狐疑,遠遠眺望,目及四周延伸出去的建築規格明顯與普通民居不一樣,而且……若再往裡去,便是皇宮南大門了,今日恰逢進士遊街,百姓蜂擁而至,熱鬧非凡。

  下船之後傅筠隱隱覺得不安,但見到親人的驚喜衝淡了那股不安,現在發現目的地似乎位於達官顯貴聚集的區域,又開始心煩意亂。

  “表哥,爹爹真的住在這附近嗎?”

  一開始還會抗拒有關他的任何事,就像用飯時吃到異物、走路時踩到水坑,類似的糟心事肯定不願讓它們長久停留在記憶中,而裴昱是比這些糟心事還要令人厭惡的存在。

  傅筠蛾眉輕擰,迎著表哥飄忽不定的目光道出心底疑惑:“路上我問外祖家是做什麽的,表哥其實繞來繞去沒有真正回答我吧?是不方便說嗎?”

  “小筠,怎麽了?”

  奚衙內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但牢記虞歌的提醒,表妹懷有身孕,不能太勞累,“你若不想逛了,我雇輛馬車載你。”

  奚衙內聽到一半就覺不妙,待話音落下他更是直接倒吸一口涼氣,衝口而出:“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但一個多月以來傅筠有點釋然,現在的她不僅僅是嶽州小禾村的醫女傅筠,也不僅僅是倚紅樓的花娘靳曉,兩個身份都是她,所經歷的一件件事情組成了她的完整人生。

  傅筠想,如爹爹說過的那句話,既希望她快快長大,又希望她慢些長大。

  短暫走神只是因為又想起裴昱那個混帳東西。

  越往裡走,店鋪越顯貴氣,售賣的是金銀珍寶,來往顧客身後都跟有家仆,穿著打扮也頗為講究。

  這不免讓傅筠想到與何管事的初見,可他們是表親啊,這麽近的關系呢,難道也要對她設防?
  而且據表哥的談吐可知,他並非世故圓滑之人,那為何不與她講實話?

  傅筠直搖頭,她身體底子好,打小又是上山爬樹樣樣都行的,哪裡就走不動了呢。

  就連簡娘都覺得她恢復記憶後,整個人跟之前有些微差別,但具體不同在哪兒簡娘說不上來。

  想到這裡, 頗覺可笑。

  “竟是真的?”傅筠臉色驟變,猛地抓住對方衣袖,急急問道:“受了什麽傷?嚴重嗎?”

  “……”原是表妹在詐他!

  奚衙內眸光心虛地閃了幾下。

  早就說這樣重要的任務別交給他,騙表妹說傅先生臨時出診沒法去接她,這聽著就漏洞百出嘛!

  奚衙內悔之不及,但表妹已經猜了個大概,他隻好說出實情。

  “你別擔心,不是什麽重傷,只是這兩天連著下雨,陰冷潮濕,傅先生腿腳有點不舒服。唉,小筠你也懂醫,見到傅先生就知道啦。”

  傅筠哪裡肯信,急得快掉眼淚,“不要誆我!若只是有點不舒服,那照實說就好了,做什麽瞞我?不,我們別浪費時間了,爹爹如今在哪兒,表哥趕緊帶我去吧!”

  奚衙內懊惱地撓撓後腦杓,自知辦砸了差事,歎了口氣說:“這邊走。”

  兩人拐入支巷,還沒走幾步,就有一陣馬嘶聲驚耳。

  伴隨急促落蹄聲,身後傳來一道略顯沙啞的嗓音:“娘子!”

  傅筠眉眼間閃過一絲錯愕。

  天邊恰好滾過一道春雷,身後那一人一騎落下逶迤的黑白光影。

  長巷空蕩,垣牆高聳,傅筠的視線不可避免地掃在光影輪廓上,她身子僵直了片刻,爾後拉起表哥說:“走快些,免得沾上髒東西。”

  “娘子!”

  “娘子……”

  裴昱翻身下馬,緊盯著那魂牽夢繞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步速極快,廣袖翻飛,進士巾旁垂下的皂紗飄帶簌簌蕩在風裡。

  明明雷聲對自己無甚影響了,可方才那一道雷竟然像徑直劈在他頭顱上一樣,錐心刺骨般作痛。

  禦街上隱隱聞得喧嘩之聲,如蚊蟲嗡嗡,裴昱不堪其擾,越加難受,經久不複現的惡念又要佔據他的大腦。

  隻得駐足低喝,一雙朗目早已漫上血絲。

  “奚重煦,你要帶我的妻子去哪兒!”
    裴昱的臉色比遊街時還冷:“依大雍律法,和誘他人之妻,徒兩年半。奚重煦,你若不想受這徒刑,就站住,把我的妻子還給我!”

  奚衙內膽子不肥,經不得恐嚇,尤其害怕撞上裴昱這種學識閱歷遠遠廣於他的人,總覺得自己嘴笨說不過對方。

  但今日表妹在側,他當兄長的自不能怯懦,於是怒氣衝衝轉身,咬牙罵了回去:“裴二你有病吧!我跟我親表妹好端端走在路上,算什麽和誘!倒是你,有什麽立場指責我?”

  無論如何,裴昱目的達到——他們停了下來。

  他大步過去拉住傅筠的手,強忍著身體不適,深深凝睇她。

  隻這一眼,裴昱便知道,傅筠恢復記憶了。

  “娘子,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無論是懵懂的靳曉,還是機敏的傅筠,裴昱都想讓她知道,他思念她。

  長巷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傅筠眼波裡流轉的情緒格外複雜,裴昱心口按捺不住疾跳,隱約期待著什麽。

  “傅筠,你記起來了,對麽?”年輕的探花郎眼弧微垂,竭力抑製擁抱的衝動,語氣也放得又緩又輕,怕把她驚著似的。

  “我們重新來過,我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

  他扯了扯自己進士巾上簪配的鮮花,溫聲低語:“還記得我同你說的麽,等我考上進士,你就隨我外放,我們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很早就成為裴昱的執念。

  少時家裡不得安生,日子過一天是一天,與行屍走肉無異。

  長大後自我救贖,收效甚微。

  直到聽見傅筠主動說要跟他好好過日子,就像一個孤魂野鬼在長夜裡踽踽獨行了一生,終於遇到上天垂憐,光降落在黑暗中,發現他、照拂他、陪伴他,拖出的影子使他不再是一個人。

  “我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傅筠,我可以喝藥控制我的情緒。”

  裴昱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變化悉數告知她。

  他完全可以變成她喜歡的裴循清。

  雖然對她的不告而別很惱怒,但一切都可以抹除,只要她回來,回到他身邊。

  他甘願放低身段,傾聽她的話音。

  裴昱也深知這副樣子與他素來的自傲相悖,但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一不留神就可能再度消失,他隻得如此。

  “裴公子說夠了?”傅筠挪開視線,強作鎮定:“請您把手從我身上挪開,您礙著我回家了。”

  “家,哪裡是你的家你不知道嗎?”裴昱被這態度弄得有一瞬發懵。

  緩了兩息後按住她雙肩質問,一字一句都近乎咬牙切齒:“是你說愛我,是你說離了我無處可去,是你說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傅筠,這些話都不作數了嗎?”

  “你說話就說話,少動手動腳!”奚衙內伸手格開,卻發現這人看著清瘦,手臂竟跟泥澆鐵鑄似的,輕易撼動不得。

  奚衙內哪裡知道裴昱陷入了偏執,心裡翻騰起驚天巨浪,強推著他,把他心中的敏[gǎn]猜疑、病態嫉妒以及固執己見統統放大到了極致。

  “裴昱,你當真有臉問我?”

  傅筠忍無可忍,圓睜的烏眸裡燒起怒火,為她自己,為爹爹,為很多很多。

  她清楚地認識到,他們兩人如今的處境明顯發生了倒置。

  裴昱有太多次假模假樣低頭道歉,實則不動聲色地控制,讓她在潛移默化中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現在則不然,傅筠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他的顧慮,他的隱憂,他的如履薄冰。

  但這就是可笑之處。

  到底裴昱還是看人下菜碟。

  懵懵懂懂全身心依戀他的靳曉在他眼中就是可以輕易拿捏的角色,謊話一個接一個,眼睛都不帶眨的,而從愛戀中清醒過來要掙脫牢籠的傅筠就是他審時度勢,覺得不好糊弄,需要費點心思低頭示好的對象。

  “夠了,”傅筠闔了闔眼簾,著急去看爹爹,不想跟他多廢話,“你藏在暗格裡的那張破婚書,我不管你怎麽偽造得來,反正是無效的,也就是說,傅筠和裴昱這兩人之間毫無關系,別再纏著我了!”

  “……你說什麽?”

  裴昱直直盯著她,瘋狂之色逸散,心底有什麽在激烈叫囂。

  他氣息發沉,面色陰鬱至極,“我不允許,我們還有另一張婚書,那是在揚州衙門簽過章的,傅筠,只要我不同意和離,你就永遠是我的妻!”

  等回過神,傅筠已經被他大力抵在牆上動彈不得,衣袖滑落,皓腕上一道醒目刺紅,為他又添一罪證。

  裴昱心念微動,松了桎梏。

  陡然轉暗的天光在他眼下投落更為黯然的陰影,將那朵進士簪花襯得分外疏落。

  裴昱頹然垂首,呢喃著:“我現在說愛你,還來得及嗎?”

  這副落寞又可憐的模樣傅筠曾見過,也曾心疼過。

  現在想來一腔真情都喂了狗。

  “你讓我怎麽放下成見,去相信一個滿口謊言的人?”

  傅筠從自己發間取下簪子,尖銳的簪尾抵著裴昱心口。

  雖然他慣以為常的那股作為捕食者的從容不迫她很看不上,但現在拿來反擊他再合適不過,傅筠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除非,你剖心給我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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