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簡昕拉著興致缺缺的兩人，一玩便玩到了深夜。

  再睜眼時，她正躺倒在床沿，沒來得及脫鞋的雙腳還踩在床踏板上。坐起身一看，芙秀和袁西則是裹著被子直接睡在了地上。

  昨夜三人玩到最後都沒能耐住睡意，連芙秀一早就準備好的地鋪都沒來得及用上。

  窗外泛起魚肚白，伴著清晨第一聲鳥鳴入耳，空了一整晚的肚子也開始不堪饑餓地叫出了聲。

  她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踮著腳出了門。

  昨夜實在是餓得不行，一點隔夜剩菜都沒能剩下，現在隻留著幾根菜葉子能勉強湊合著啃啃。

  待裡面二人睡醒時，她正盛好一盤青菜炒茭白，招呼著兩人過來：“先來隨便吃點，晚些同我一起再去趟禦膳房。”

  芙秀有些猶豫：“娘娘昨日才拿了這麽多東西回來，今日又去，真的沒問題嗎？”

  “我手上這盤是僅剩能吃的東西，不去就只能餓一天了。”她掂了掂盤子：“而且今天不一樣了，我們有袁西了啊。”

  簡昕空出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一下都滿載著信任的重量。好歹是皇室從小精心培養出來的暗衛，不過是去廚房取點東西，這點運動量估計連他平日裡的熱身都算不上。

  “可奴婢還是很餓嘛。”

  “害得咱倆大冷天的還得在這兒站崗，中飯都吃不上。”

  *
  基於昨日的經驗，三人這次正正掐著飯點在後門一排蹲好。

  她板起臉：“昨天已經伺候你一天了，到底你是娘娘還是我是娘娘？”

  “太倒霉了啊，這麽多人抓鬮都能抓到咱倆！”

  正巧轉頭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的簡昕：“還有你！怎麽偷吃的啊！”

  “屆時我和芙秀放哨，你就負責進去風卷殘雲一番，咱這幾天吃得好不好全取決於你能拿多少了。”言罷，指了指晾在一旁的食盒：“順便記得把人家的盤子送回去。”

  “也不知道等會兒隔壁還有沒有剩菜留著。”

  芙秀隻得如數家珍般含淚品味完最後一口青菜。

  禦膳房的人也吃了教訓，待禦膳被端走後，房內還留著兩人專門看守著食材。

  “……”

  “那你晚點跟著袁西一起進去禦膳房搶肉，新時代拒絕不勞而獲，現在餓了叫媽也沒用！”

  本就沒多少東西，眼見著這盤菜已經少了四分之一了，另外兩人也顧不得其他，忙不迭坐下。

  正要去取碗筷的袁西被突然賦予而來的使命驚地一個趔趄：“？”

  不輕不重的交談聲從屋內傳來。

  “你說也真是的，怎麽就有人想不開敢來禦膳房偷東西呢。”

  芙秀向袁西投以同情的一眼並默默往碗裡夾了一大塊茭白。

  簡昕從芙秀手中搶過公筷，將剩下的菜勻了勻，高抬著胳膊擋住她伸來的手：“你已經撈去很多了，再給你半筷子的量，多的沒有。”

  袁西面露難色：“……為何娘娘不自己去。”

  她叼著半截青菜，一臉無辜：“奴婢見您和袁西一直爭持不下，擔心一會兒吃不上熱菜了。”說罷，又往碗裡夾了一筷子。

  簡昕擋著嘴轉頭問袁西：“有沒有辦法把這兩個弄暈？”

  袁西貓著腰探頭查看，半晌，縮回身後朝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動作快點。”

  兩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位置。

  袁西順手從一側的凹溝裡摳出兩枚石子，單膝點地，側頭靜等時機。

  身後二人屏息以待，只見他陡然一個側翻，身體全然暴露在兩人的視野之下。

  還未等那兩人做出反應，他猛然甩手一擲，兩枚石子應聲射出，直奔頭側的穴位。

  屋中傳來兩聲倒地的悶響，門外三人即刻站起身。

  “我去前門放哨，你們兩人動作快點。”簡昕匆匆交代完這句，將前面躺地上擋路的兩人挪到一邊，重新在正門一側的牆壁後蹲下。

  袁西和芙秀二人也毫不客氣，一入門便直奔禽肉區。兩人合力，輕輕松松便搬出了最下面的那一層冰鑒，直接將這層的東西盡數收入囊中。

  芙秀從腰間抽出事前便準備好的布袋，催促著袁西：“去那邊拿點蔬菜，什麽菜都來點。”

  簡昕也轉過頭：“佐料別忘了！我昨天拿的差不多都用完了！蔥薑蒜糖鹽和各種調料！”

  身後是一陣叮鈴哐啷，嘈雜下，她的耳朵敏[gǎn]一動。

  前院細微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在某個瞬間踩到了躺落在地面的枯葉，發出清晰的一聲碎響。

  她起身撈過邊上一個裝滿了東西的袋子，朝後門狂奔：“快撤快撤，有人來了！”

  ！

  芙秀和袁西也忙停下了還在搬東西的手，馱上袋子緊隨在簡昕身後。

  “什麽人！？”

  一道身影陡然出現在余光裡，只見那人對著一室的狼藉怔愣一瞬，隨即指著他們的背影揚聲高喊：“來人呐！抓小偷！從後門跑了！快來抓小偷！！”

  接二連三的驚呼聲傳來。

  “什麽？那賊人今天還敢來！？”
    “大夥兒都拿上家夥快去堵人！！”

  “快快快！”

  “這次看他還往哪裡跑！”

  她的計劃本該是完美無缺的。

  如果半路上沒有突然冒出來這麽幾個人的話。

  背上的東西太多，還未等三人跑過前面一個岔路口，一幫揣著掃把、鍋鏟各種武器的人便烏泱泱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個照面，雙方人馬皆是一愣。

  “皇，皇后娘娘！？”

  “……”

  *
  禦膳房前院。

  管理事務大臣與簡昕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半晌，對面的人清了清嗓：“這個，娘娘啊，禦膳房向來隻負責皇上與未央宮的一日三餐，這是歷代沿襲下來的規矩啊。”

  雖然皇上現下並未發詔說要廢黜皇后，但移宮千守閣背後意味著什麽，宮內但凡有點腦子的都心知肚明。

  “本宮知道。”簡昕略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這不是實在沒東西可以吃，就跑來您這借一小點嘛。”

  事務大臣用微顫的指尖指向地上滿滿的三大袋，不可置信：“這兒，一小點兒？”

  “……一不小心的，沒控制好。”

  “娘娘還是莫要來為難下官了，這每日的實數和帳簿對不上，萬一內務府的大人怪罪下來，下官可真就有難了。”

  “對不住您。”簡昕領著邊上兩人誠心朝他深鞠一躬。

  嚇得事務大臣當場跪地：“娘娘不可啊！您折壽下官了！”

  不好意思，她只是看到長輩鞠躬鞠習慣了。

  “這樣吧大人，不如咱們打個商量。”簡昕忽然心生一計。“日後我們主仆三人來這兒吃，您多安排三份跟他人一樣的飯菜就行。屆時大人若遇上什麽難事，本宮定鼎力相助。”

  “……”他以為天上掉餡餅了呢。

  “這不合規矩啊。娘娘金枝玉葉，怎能和下面幾個粗鄙之人同席同膳。下官這就去安排，叫人將隔壁那間空堂清理出來，每日會另外準備三份上好的膳食，娘娘若有想吃的提前一天跟這兒的人說一聲便好。”

  “……”

  早知這麽容易，她先前何必大費周章。

  便宜爹，您這反腐工作做得不太到位啊！
  心下這般想著，面上還是掛起笑容：“多謝大人，您看這廚房現在還能開火嗎？我們主仆三人中午都還沒來得及吃上飯。”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他站起身，揚聲一呵，從門外招來一個廚子打扮的憨厚小胖：“你快去準備準備，咱娘娘等著你的手藝了。”

  那小胖也欣喜萬分，小心翼翼看向她：“娘娘可有喜歡的菜式？”

  “啊，沒有，您隨意就行。”

  “好嘞！”

  憨厚小胖笑著轉過身，腆著肚子屁顛屁顛跑進廚房，看得讓人一陣莫名的喜感。

  回過頭，那事務大臣正哈著腰，諂著笑臉道：“那個，若娘娘沒什麽吩咐，下官便先退下了。”

  簡昕連連點頭：“大人事務繁忙，不必管我們。勞煩大人費心了。”

  “能替娘娘分憂，是下官的榮幸。”他朝著簡昕行了一禮，笑意咧到嘴角，樂呵呵踩著碎步退下。

  不過一會兒，門外又湧進一群人。

  皆是剛剛堵她路的人。

  為首的人領著一眾刷刷跪下：“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請娘娘恕罪！”

  說罷，以頭搶地“哐哐哐”三聲亮響，嚇得簡昕連連後退。

  “沒、沒事，都起來吧。”

  眾人依言起身，伏身低頭站成幾列。

  簡昕看著底下的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呃……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一旁的芙秀看不下去了，傾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她瞬間了然，伸手一揮：“都退下吧。”

  聞言，這些人立馬有序且步履急促地朝門外湧，方才還滿滿當當的院子唰然空蕩。

  袁西第一次朝著除師父以外的人露出這般佩服的神情：“不愧是娘娘。”

  芙秀也肅然起敬：“還是娘娘有法子。”

  簡昕：“……”

  幹嘛啊！貨賄公行難道是一件很值得敬佩的事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