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看著窗外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 裴行之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問裴仲淵，“爸， 這是去……”

  他沒說話， 但是裴仲淵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扯了扯汐汐滑上去的衣服，“沒錯， 就是咱家的老房子。”

  “能要回來？”裴行之語氣有些激動。

  孟晚秋明白，知道這是裴家的老宅。

  “只要有房產證明還在， 就能拿回來。”裴仲淵解釋道。

  而裴家的房產證明，一直是存在銀行的， 當年那些人從裴行之手中以莫名其妙的名義征收宅子的時候，裴行之知道以他當時的能力，是無法保住房子的。也沒有試圖找出房產證明來奪回房子， 怕亮出證明反而引來那群財狼。

  所以，裴家的老宅子的房產證明一直好好放在銀行裡放著，直到裴仲淵回來， 了解了相關政策後，才去重新取回了證明， 要回了房子。

  “到了。”

  “所以，其實你家現在壓根不缺錢，而且還很富裕。”

  給汐汐洗了澡，換上了睡衣，抱進了被窩裡，哄著這小祖宗睡過去，孟晚秋才騰出時間打理自己。

  孟晚秋笑著應下。

  一個胖乎中年婦女系著圍裙，手裡還拿著鏟子，從左邊的房間小跑了出來。

  “哎哎哎，我們汐汐說得對，回家……就是得走著回。”

  陶永昌挑著眉，手指彈了彈煙灰，“怎麽，裴仲淵現在回來了，就開始嫌棄我了。”

  除夕夜，年夜飯是裴行之和孟晚秋一起做的，至於胖嬸，到了除夕自然是讓人回家過年去了。

  另一邊，聽了父親的調查的真相，裴行之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底只剩下如湖水般的沉靜。

  孟晚秋挑著眉呵他。

  裴仲淵淡淡地說：“坐牢了。”

  好在，裴行之並沒有反對。

  “父親，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不在意的。”

  沒過多久，兩人下樓，裴仲淵和汐汐已經在飯桌上坐好了。

  小部分坐牢，大部分都挨槍子了。這群人在這十年， 到處拆家批dou人家，還逼死了很多人。

  後續裴仲淵幹了什麽，裴行之沒有再去管，每天就是帶著孟晚秋和汐汐在首都玩。

  就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裡，他們迎來了新年。

  裴行之走過來，看見滿當當的衣櫃，笑了，“沒事，你就放心穿吧。”

  “是啊，這孩子下鄉這麽多年，一直也沒回來過，結婚竟然也不通知你這個母親。”陶永昌這樣說。

  許慧珠並不知道這筆錢的下落，而她也嫁給了陶永昌，不好親自上門調查，於是她就拜托了幾個紅wei兵的頭頭，讓他們借著抄家的由頭上門找東西。

  來到隔壁，看房間裡的裝飾，孟晚秋張大了嘴巴。

  “不用，你就和小晚安心上學，照顧汐汐和家裡就行了，你祖父祖母的仇，應由我來報才是。”

  “沒什麽，下面的人事情沒辦好。”見許慧珠還想問，陶永昌轉移話題，“對了，我聽說行之那孩子回來了，你要去看看他嗎？當年他願意代替小維下鄉，我還沒感謝他呢？”

  裴行之點點頭，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樣的家庭，比起首都的很多家庭，也都是相當優秀的。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裴仲淵不想讓兒子背上不孝的名聲。哪怕裴行之不在意，但他這個做父親的卻不能不在乎。

  甚至他還秘密寫信給了白奉堯，得知了當年裴行之被許慧珠帶走，就是專門替她繼子下鄉的事情。

  孟晚秋給汐汐使了個眼色，汐汐立馬意會，拉著裴仲淵的手，往屋裡走，“爺爺，咱們走，我爸說，回家就是得走著回去。”

  夫妻倆打了招呼，胖嬸樂呵呵應下來，“唉，你們先去收拾，馬上就能吃飯了。”

  當年，許慧珠和裴仲淵離婚，從裴家離開的時候，為了名聲好聽，說把家產留給裴家祖孫三人，什麽都沒有帶，嫁給了陶永昌。

  作為裴家曾經的兒媳婦，她知道裴家的家底，但自從裴仲淵出事後，裴家祖父祖母就把家產藏了起來。

  說到後面，許慧珠語氣哽咽起來，眼眸裡匯聚了淚水，欲落不落，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運動一結束後， 國家開始了清算， 這群人自然跑不掉。

  而事情的真相是，是她瞞著裴行之去街道辦擅自改了名字，等裴行之受到街道催促的下鄉消息，對方才知道許慧珠帶他幹了什麽。

  裴行之看見了，笑著對孟晚秋說：“有時間我教你。”

  “真的！？逢冬還有明夏都考上大學了？”這下裴仲淵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孟晚秋笑，“逢冬考上了警校，我二哥是去軍校進修。”

  “對了，你家這麽有錢嗎？”看汐汐衣櫃裡面那些衣服，肯定要不少錢，孟晚秋擔心地問道。

  “行之回來了，你聽誰說的？”許慧珠梗著嗓子問道。

  裴行之翻身，捧著孟晚秋的臉，看著她明亮含情的眼眸，認真地說道。

  陶永昌想起了許慧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開始心軟了，摟住她，輕聲哄著，“小慧你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不應該把工作上的不如意撒在你身上。”

  見孟晚秋這模樣，裴行之笑了，攬著孟晚秋的肩膀躺倒了床上，跟她講起了裴家的家史。

  粉色的超大公主床，粉色的窗簾，超大的衣櫃，滿屋鋪上的地毯……

  院子大門的石板路一直通向房子前的階梯，而院子其他地方，則是用鵝卵石鋪成的石子路。

  “呀，先生回來了！”

  “是啊，到了。咱們一家人終於能回家了。”裴仲淵惆悵的說道。

  “胡說什麽呢。這有這的好，那有那的好。況且，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最喜歡的。”

  然後把行李丟給裴行之整理，孟晚秋把整個房肩逛了一圈，見到衛生間的時候，不由得道：“這也太好了。”

  “需不需要我做什麽？”裴行之問。

  “小晚啊，房間怎麽樣，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於是，許慧珠把主意打到了裴家祖父母身上。

  “這可太好了，到時候逢冬和明夏來，可千萬要來家裡住，到時候我們叔幾個喝幾個。”

  畢竟這裡不是七一五的家，裴家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萬一掉下床或鬧出什麽動靜，她可聽不見。

  見到孟晚秋的不淡定，裴行之到顯得習以為常，“走，到隔壁閨女房間去看看。”

  孟晚秋打開衣櫃，準備把帶來的衣服整理一下，卻發現衣櫃裡面竟然滿了。

  孟晚秋勾起嘴角，白皙的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紅唇湊了上去。

  “滿意就好。”裴仲淵笑著頷首，又問，“我回來那麽久，也沒時間去看看親家他們，你父母還有奶奶，都好嗎？身體康健嗎？”

  吃完飯之後，孟晚秋和胖嬸一起收拾了廚房，而裴家父子倆則是進了書房，關上門一直沒出來。

  裴行之從大廳的旋轉樓梯上樓，“二樓第一間是書房，裡面有很多書，不知道現在還剩多少。”

  “大概有多少？”懶得理他，孟晚秋又問了一句。

  “當然，憑他疼汐汐那個勁兒，沒有才奇怪。”裴行之理所當然的說道。

  孟晚秋紅了臉，推了他一把。

  車子開著，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然後車子進了一處別墅區，只是這些房子大多斑駁陳舊，院子裡長了雜草，看起來沒怎麽打理過。

  “那之前住在家裡的那些人呢？”裴行之問。

  許慧珠臉色冷了下來，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隨後歎了一口氣，“老陶，你最近到底怎麽樣，整天對我陰陽怪氣，我哪裡對不住你了。是，裴仲淵是回來了，但是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你別有氣對著我發行嗎？自從嫁給了你，對待三個孩子，哪個我沒有掏心掏肺，甚至為了小維，我連自己的孩子都送下鄉了，這些年我做的，還不能表明我的心意嘛？”

  許慧珠此時如鯁在噎，當年她讓裴行之代替陶維下鄉，她在陶家的說法，說是裴行之自己願意的，他主動提出來的。

  裴行之插嘴，“您就先忙你的工作吧，後面我爸媽他們應該會來首都，逢冬和我二哥都要來首都上大學，到時候他們可能會過來。”

  孟晚秋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滿意滿意，太滿意了，謝謝爸。”

  裴行之低聲笑了笑，跟孟晚秋咬耳朵，說了什麽。

  寒冬臘月，大雪飄飛。

  裴仲淵說完，就被汐汐拉著滿屋子探險去了。

  奢侈地放了一整缸的水，舒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憊，烘幹了頭髮。等她上床時，時間已經快到了十二點，而裴行之還沒回來。

  有了汐汐的打岔，裴仲淵那還顧得上傷感，彎著腰牽著小孫女往家裡。

  孟晚秋晲了他一眼，“都多少年沒碰了，你還能行嗎？”

  裴行之在她耳邊說了一個數字。

  也因為這件事，陶維和他大哥陶騰才徹底接受了她這個後媽。

  前兩天，他無意間聽見裴仲淵跟別人說起他的兒子兒媳婦要回來了，而且兩人都十分有出息，都考上了b大。

  “我都想跟汐汐一起睡了。”離開閨女的房間，孟晚秋這樣說。

  孟晚秋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沒事的，以後我們再慢慢填滿這裡。”

  裴仲淵是真的佩服孟晚秋的父母，四個孩子，三個都上了大學，除了兒媳婦小晚，另外兩個一個上軍校，一個上警校。

  裴仲淵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裴行之。

  推開門，看了空了一大半的書架，裴行之眸色黯淡了許多。

  新仇舊恨，迫害他父母的仇人，竟是兒子的母親，沒人了解裴仲淵的心情。

  裴仲淵笑了笑，“這是胖嬸，是李秘書請來的保姆阿姨，你們叫胖嬸就好了。”

  “還能有誰，裴仲淵哪裡唄。聽說他都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兒，現在夫妻兩個還都考上了b大。”說到這裡，陶永昌有些羨慕地道。

  時隔多年，再次聽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許慧珠心都顫了，被子裡的手握緊。

  孟晚秋吸了一口涼氣，忽地就明白了當年為什麽要打土豪。

  “行，睡了睡了。”陶永昌關上了燈。

  陶永昌繼續說：“這就不耐煩了，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後悔了，他裴仲淵也不會要你的。”

  “爸還給汐汐準備了房間？”

  孟晚秋回答：“都好著呢，您工作忙，我爹娘讓我轉告，讓您多注意身體。”

  陶永昌噎住，他不能說是裴仲淵給他弄了麻煩，雖然許慧珠已經嫁給了他，但是兩人仍然是情敵，他可不想再許慧珠面前表明自己不如裴仲淵。

  眼看陶永昌煙抽了一支又一支，臥室裡面都是烏煙瘴氣的，許慧珠捂住鼻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要抽出去抽，滿屋子都是臭味。”

  客廳裡，裴仲淵帶著汐汐在寫春聯，小灰被汐汐搞怪地套上了一件她的紅帽子，蹭了一把過年的喜慶。

  換了衣服，他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將愛人摟在懷裡，頭埋在她的秀發裡，聞著熟悉的氣味，他心情平靜下來。

  當年裴家出事，確實如他所猜測的那樣，跟許慧珠逃不開的關系。

  給裴行之留了一盞燈，孟晚秋就摟著閨女，沉沉睡去。

  推開了門，裴行之熟練地按了門口牆上的開關，房間瞬間變得亮堂起來。中間是兩米寬的木質大床，左邊是一排整齊地衣櫃，右邊則是窗戶，湖藍色的窗簾拉上了。

  裴行之牽著孟晚秋落後一點，看著一老一小的身影，眼底露出柔和的色彩。

  裴仲淵回來後，就調查了當年這批抄家的□□，其中的頭頭早就被槍斃了，剩下的人中被他用錢利誘，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裴行之點了點頭，重新打起精神，“走，跟我來，我的臥室在左邊，爸的臥室在右邊。”

  裴行之一口拒絕，“不行。”

  上了台階，推開了兩扇厚重又複古的大門，褐色地木質地板就映入眼底，鼻尖還縈繞著木質香。

  這群人找上裴家後，裴家祖父母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而這群人惱羞成怒，直接對老兩口用了哪些欺辱人的手段。

  “你父母客氣了，也讓他們多注意身體，到時候我抽出時間，去一趟清河村，兩家人正式見個面。”

  過了玄關，就是偌大的客廳，頭頂閃亮的水晶吊燈，恍的人眼花。角落裡還放著一架三角鋼琴，上面蓋著紅色絲絨布，顯得雍容華貴。

  裴仲淵靜靜看著裴行之，許久後，他才開口，“行，我明白了。”

  “在我家住著真是委屈少爺你了？”孟晚秋故意陰陽怪氣地說道。

  等裴行之回到房間時，窗外已經蒙蒙亮了，看見窗前那盞為他亮起的台燈，和床上一大一小兩個鼓包，裴行之心裡陰暗情緒小消散了。

  “你怎麽不說話？”

  “行之，你先帶著小晚回你們房間收拾一下。”

  明亮整潔的瓷磚，自來水的洗漱台，連浴缸都有……

  而許慧珠嫁給陶永昌的第一年，當時的陶家的生活水準很低，根本滿足不了她在裴家養成的奢侈習慣。

  可這群人說是紅wei兵，其實只是一群披著紅袖套的混混而已。

  裴行之點頭，隨後糾正，“不是我家，是我們家。”

  孟晚秋感歎，“爸他有心了。”

  並且，裴家祖父祖母的離世，也跟許慧珠有關。

  說這話的時候，裴仲淵眼中的寒意凜人。

  裴行之卻讓她放心，“當年爸爸出事後，祖父祖母怕有意外，就把家裡大部分財產藏了起來。”

  就這樣，老兩口就這樣離世了。

  “他結婚了！？”許慧珠猛地坐起。

  在孟晚秋思索之際，耳邊響起了裴行之的聲音。

  回來之後，她和汐汐一起去看了在新家睡覺的小灰，見小家夥適應的不錯，才帶著汐汐上樓。

  裴家父子今夜無眠，在同一片城區的陶家，陶永昌和許慧珠同樣難以入眠。

  裴仲淵和陶永昌在一個系統，而且好巧不巧，裴仲淵的職位還比陶永昌高，自從四人bang瓦解後，陶永昌所在的保守派被裴仲淵在的革新派打壓。

  而一棟翻新過的樓就格外引人矚目。

  “那個，我再想事情。行了，你別操心這件事，到時候我自己去聯系行之。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你還要上班，趕快睡覺吧。”許慧珠躺了下來，背對著陶永昌。

  生怕晚一秒，裴仲淵就要展現他的鈔能力了。

  裴行之注意到了，心情卻沒有絲毫波動。

  汐汐雖然有自己的房間，但是第一天過來，她是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的，孟晚秋也擔心晚上她不習慣，會摔下床，就讓汐汐和自己一起睡。

  許慧珠皺眉，保養得當的容顏透著一絲煩躁，“你煩不煩，一天天說這些有意思嗎？”

  看升國旗，去什刹海滑冰，去爬長城，去潘家園撿漏，去吃首都的特色食物……

  他心底對許慧珠唯一那點感情，在得知是她找人來裴家抄家，害了祖父祖母后，就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天色不早了，孟晚秋讓胖嬸先回去休息，自己則是做了幾個下酒菜，送去了書房。

  不一會兒，他的鼾聲便響了起來，而在黑暗中，許慧珠那雙跟裴行之如出一轍的眸子，卻久久難以閉上。

  裴行之不為所動。

  許慧珠趴在陶永昌的胸膛上哭泣了一會兒，才擦乾淚水，柔聲問道：“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到了正月十五，陽歷二月底的時候，裴行之和孟晚秋收拾東西，準備去b大報道去了。

  而孟明夏和孟逢冬兄弟兩個的開學則是要晚一些，要在二十幾號才報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