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透過窗戶看見外面的動靜， 見裴行之那副擔憂的模樣，孟晚秋撇嘴。

  這臭丫頭體質好，等再過兩年骨頭長好了， 她打算教她練武。一天天的， 精力旺盛得跟牛一樣。性格也是越長越皮，這不，一個不注意， 就給她竄上樹了。

  孟晚秋是不怎麽擔心，但在裴行之心裡， 閨女就是嬌嬌軟軟的小寶貝，生怕不小心哪裡摔到了。

  見裴行之還在那好聲好氣地哄著， 她倒是先沒了耐心，收拾了書本，走到外面， “裴景汐趕緊給我下來，這條褲子要是再磨壞了，後面你就穿你的破褲子吧。”

  臭丫頭比她小時候還要淘， 簡直是她跟孟明夏的加強版。夏天到了，褲子穿的薄， 三天兩頭的弄破，關鍵這丫頭還挑剔， 穿壞的褲子不肯穿第二遍。

  聽見媽媽的話，裴景汐嘟囔著嘴， 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不要穿破褲子。”

  “乖汐汐， 咱們不穿， 你下來好不好，爸爸接住你。”那小腿晃著， 裴行之心都繃緊了。

  孟晚秋看了他一眼，然後瞪裴景汐，“再不聽話，今晚就沒有炸豆腐丸子吃了。”

  說完，也不看這父女兩個，繼續回了屋子裡看書去了。

  這一管著，越不讓她吃，她就容易著急，反而吃得更快，讓孟晚秋忍不住上手收拾她。

  去年十月，不可一世的‘si人幫’正式瓦解，為禍十年的運動終被粉碎。

  裴行之好聲好氣地說：“乖汐汐，趕快下來，下來之後晚上爸爸給你弄好吃的。”

  裴行之不敢跟孟晚秋說，不然這丫頭又得挨罵了，想著後面把褲子帶到外面裁縫店裡補一下。

  這豆腐丸子不是簡單的豆腐，白豆腐碾碎，然後肉沫、胡蘿卜碎、白菜碎還有雞蛋、澱粉混勻。然後捏成一個個兩指大小的丸子，放在油鍋裡炸得焦黃香脆，撒上蔥花芝麻，十分美味。

  果然，褲子下面都磨得不成樣子了。

  而今年年初，裴仲淵那邊農場管理得越發寬松。五月的時候，裴仲淵以修養的名義被接回首都，行動相對自由。

  好說歹說，總算把這小丫頭哄下來了。抱著閨女，裴行之看了看她的褲子。

  壓在人民頭上陰影終於散去，那一天，整個七一五都是一片歡聲笑語，敲鑼打鼓響聲震天。

  聽媽媽用好吃的丸子威脅她，汐汐癟著嘴，委屈地看著爸爸。

  現在是七七年。

  最後忍不住了，哭著來敲他們的門，夫妻兩個還以為怎麽了，一問發現是吃多了，肚子脹氣脹得難受，頓時哭笑不得。

  “多，保證夠你吃飽。”裴行之保證。

  這丫頭生下來家裡人都寵著，膽子很大，除了孟晚秋誰都不怕，但好在只是性子淘了一點，其他都懂事知禮，這也是孟晚秋忍耐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媽媽不讓多吃。”汐汐看了一眼屋裡，小聲地說。

  在那之後，孟晚秋就開始管著汐汐吃飯了。

  誰叫你每次都吃的肚子脹。

  小丫頭年紀還小，吃東西不知道克制，本來飯量就大，看見好吃的就管不住嘴。頭幾次他們沒注意，讓她直接給吃撐了，半夜在難受得睡不著。

  “要多多的。”汐汐奶聲奶氣地提要求。

  然後給小丫頭吃了藥，揉了半小時的肚子，才徹底把人哄睡著。

  除了怕媽媽，唯一可以拿捏住這丫頭的方法就是吃，而豆腐丸子就是她最近最喜歡吃的菜。

  在離開之前，裴仲淵那邊直接打來了電話，囑咐夫妻倆個放心，同時隱晦地說了讓他們多看書的話。

  聽到這，裴行之就已經有了十成把握。

  再給家裡寄信的時候，他們給孟逢冬寄去了幾套數理化自學叢書，交代他分給皮景軒夫妻倆個，並沒有明說，但以孟逢冬腦子，自然不難猜出裡面的信息。

  果不其然，在院子裡的棗都紅了，開始往下掉了，汐汐和帶著小夥伴小灰在樹下面撅著小屁股撿棗。

  書房裡的收音機裡傳來了廣播聲：“……恢復高考……招生對象，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畢業生。會議還決定，錄取學生時，江優先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范類院校和農業院校，學生畢業後由國家統一分配。”①
  同一時間，孟晚秋和裴行之都在七一五上班，廣播裡傳來了聲響。

  整個七一五，無論是辦公室、車間還是員工宿舍，都一片寂靜，每個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剛播內容。

  廣播結束後，又重新響起了紅歌的聲音。

  可是沒人聽了，所有人都沸騰了，有的人哭，有的人笑。

  辦公室的老人們也在笑，他們已經不在年輕了，但是仍然替這一輩被耽誤的年輕人們高興。

  張月，財會科的出納，她拉著孟晚秋的手，嘴裡不停說著，“等到了，終於等到了。”

  她也是被這場運動耽誤的高中生，這一次她也能高考了。

  孟晚秋笑，雖然她已經提前知道了，可是她這一刻也非常高興。

  從她腦子清醒後，孟奶奶時長在她耳邊說高考的事情，只不過近十年高考沒了，但孟晚秋依舊對高考充滿了憧憬。
    在她的上輩子，這樣的考試應該就只有科舉了，可科舉只有男人才能參加，而高考不一樣，在這裡，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老的小的都能參加。

  他們來到了窗邊，看見宿舍樓裡面的男男女女衝了出來，來到廣場上互相擁抱，訴說著彼此的心情，留下了激動地淚水。

  與此同時，更加熱鬧的書店。

  新華書店，被擠得水泄不通，下班後孟晚秋本想過來多買幾本書，卻被這樣的情形勸退了。

  家長、孩子往裡擠著，準備給家裡、下鄉的孩子寄去呢。

  高考時間是十二月十日，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不到兩個月時間，這是一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考驗。

  哪怕是孟晚秋也沒有足夠的信心能考上，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孟晚秋拿出了前世拚命的勁頭，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學習。

  似乎感受到了家裡的緊張的氛圍，汐汐也變的安靜起來，不再像以前一樣鬧騰。

  隔壁的馮爺爺馮奶奶也會告訴她，讓她不要吵到爸爸媽媽，要玩的話就那邊玩。

  汐汐不想離開爸爸媽媽，所以也變得越發乖巧起來。

  經常裴行之和孟晚秋在書房裡學習，汐汐總是攬著小灰的狗頭往屋裡看，看著爸爸媽媽低著頭拿著筆一直寫著什麽。

  三歲多的孩子已經學會模仿了，於是汐汐也從書房裡摸出紙和筆，蹲坐在門口低著頭寫寫畫畫。

  等夫妻倆意識到時候，汐汐這樣已經持續一周多了。

  忽地，夫妻倆察覺到了自己失責，不應該應該高考的事情忽視了孩子。看到汐汐變得越來越安靜，跟小灰玩地時候總是刻意控制聲音。稍微聲音大些，就會小心翼翼看向他們時，孟晚秋沒忍住紅了眼。

  裴行之也很自責。

  當晚，夫妻倆個聊了一晚上，決定不管怎麽忙都要抽出時間陪孩子，不管什麽都比不上她重要。

  起初，汐汐還覺得爸爸媽媽奇怪，小大人似的囑咐他們兩個不要貪玩，要好好學習。

  裴行之心軟得跟什麽似的，於是跟孟晚秋商量，決定帶著孩子出去野炊。

  出去玩了一趟，跟孩子談了談心，汐汐才重新恢復成以往的模樣。

  高考要選擇文理科，文科和理科要考的科目不同，孟晚秋對這個不怎麽了解，特意去請教了白奉堯，在對方幫她分析了二者的不同之後，她還是選擇了理科。

  同時，裴行之選擇的也是理科。

  文ge運動後第一場高考，政治色彩還是很濃鬱。而孟晚秋的思想經歷了上輩子的事情後，跟這個時代這場運動的人不一樣。

  所以，怕造成其他影響，孟晚秋沒敢選擇文科。

  同時，這次的考試不考外語，這一點讓孟晚秋非常高興。

  文科考試的科目：政治、語文、數學、歷史和地理。理科考試科目：政治、語文、數學、物理和化學。

  而外語，是選擇外語專業的考生需要加試的科目，孟晚秋不選擇外語專業，所以不用考外語。

  瞧孟晚秋一副得救了表情，裴行之在旁邊笑她，並殘忍地告訴她，哪怕上了大學，也要學習外語，如果考不過就要掛科，掛科就意味著不能畢業。

  孟晚秋：……

  最後她垮著臉，捶了裴行之一拳頭。

  除了其他科目，裴行之最擔心的是孟晚秋的語文和政治，他從白奉堯那裡找來了這一年的人民報紙，每天讓她看。

  “認真看這上面的時事政治，考試的時候千萬記著，不能太激進，明白嗎？”

  孟晚秋點頭，白奉堯跟她說過，這一批閱卷的老師們，思想還沒徹底轉彎，所以得收著點。

  天冷了，第一場雪下了下來。

  裴行之不壓著孟晚秋學習了，他帶著她來到了廠裡的樂器室，裡面有一台鋼琴，他開始教孟晚秋怎麽彈琴。

  “考試別緊張，考不上也沒關系，大不了咱們明年再考。”裴行之是這樣說的，語重心長地樣子，讓孟晚秋覺得，他好像她爹一樣。

  孟晚秋哼了一聲，這人真是小看人。她上輩子什麽驚險刺激的場面沒見過，這場考試她雖然重視，但也不會因此弄得自己緊張失態。

  “你真是瞎操心，都這個時候，還學什麽樂器啊，我還不如回去多看幾篇文章呢。”

  晲了他一眼，孟晚秋淡定起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服。

  “我先回辦公室了，下班後我去跟高大姐他們去逛供銷社，你自己回家吧。”

  什麽她緊張，孟晚秋看是他自己緊張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