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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上上簽[校園]》第四十六章 別哭了
  第四十六章 別哭了

  年輕但課業繁重的高中生們, 很少堅持每天運動,爬到半山腰時,就有不少人開始喊累。

  1班的班主任姚朗頌, 是個精氣神飽滿的中年男人,平日最愛給學生打雞血, 認成“姚雞血”。

  哪怕是爬山, 姚雞血也要鬥志昂揚地給學生打雞血:“孩子們!馬上就要到了!再堅持一段路!把這座山當成你們即將要面對的高考,在登頂之前,不能停下腳步!”

  1班的某個女生崩潰地扯著嗓子喊:“老姚,咱們班沒人參加高考啊!”

  姚朗頌嗓門更大:“別以為在國際班就能混日子,把這座山當成你的雅思!你的托福!你的……”

  他詩朗誦一般的高談闊論被1班班主任楊高戈打斷。

  楊高戈扯著領子扇風, 邊說:“姚老師, 歇會兒吧, 孩子們累了。”

  姚朗頌平日最看不慣楊高戈這種上班一條蟲、下班一條龍的年輕人,就因為他散漫的工作態度,聽說學生還給他起了個楊省電的外號。

  楊省電現在肉眼可見的電量不足, 姚朗頌看了他一眼,不滿地說:“我看是你累了。”

  **
  快門鍵摁下,照片被定格,手機功能也被定格般暫停了。

  周楚以是恨不得能躺著的那個,可惜場地不允許,只能靠在樹乾上。他討厭運動,也不擅長運動,不管是有氧還是無氧,在他這裡都是缺氧。

  陳徹其實也被塗然逗笑,但還是得護著她,壓著笑意罵犯賤的簡陽光:“欠不欠?”

  他從包裡拿出水瓶,要喝水,卻發現水瓶已經空空。

  周楚以收回目光,淡淡開口:“那還是算了,我不想下獲勝概率是負數的賭注。”

  “再比個耶!”大攝影師又提出要求。

  民心所向,姚雞血還是沒打過楊省電,高中生們在半山腰得到中場休息的機會。

  傳言性格乖張難相處的臭臉校霸,這會兒對小白兔言聽計從。

  周楚以這才接過,疲倦讓他的笑容都顯得有些虛弱,“謝謝。”

  有人在樹下自拍,有人拿出了帶來的小零食, 又被老姚提醒別把瓜皮紙屑丟在山上。

  低下頭的視野裡,伸過來一隻纖細的手,和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手機卡了。”塗然愁人地說,“怎麽關機都關不了?”

  被點名的男生身體繃得筆直,僵硬扯出一個笑容。

  只要我臉皮夠厚, 別人就鄙視不到我, 楊高戈秉著這樣的原則,坦然地點頭:“對, 我也是孩子。”

  祝佳唯想了想,說:“和那兩人今年能成的概率持平。”

  “期中考成績”就像超級瑪麗裡的毒蘑菇,讓塗然的腦袋像馬裡奧一樣變大又變小,她一臉抗拒:“不準提期中考!不準提成績!讓我忘記這個殘酷的現實!”

  陳徹接過她的手機,在音量鍵和側邊關機鍵按了幾下,手機總算有了反應,被強製重新啟動。

  他抬頭,看見一張漂亮也冷淡的臉。

  “你不用喝嗎?”周楚以沒馬上接過水,而是先問她。

  陳徹抬手,伸出兩根手指,做出剪刀手的動作。

  塗然松一口氣。

  陳徹在教訓嘴欠的簡陽光,塗然舉著手機找好看的角度拍風景照,順手抓拍他飛踹簡陽光屁股的“英姿”。

  簡陽光哈哈大笑,笑一半被陳徹用手機敲了下頭。

  陳徹把重啟了的手機還給塗然,注意到她的手機是好幾年前發行的型號。他說:“如果經常卡頓,應該是手機老化太嚴重,是可以考慮換一台,把它當成備用機。”

  她揚了揚下巴,指著某個方向。

  簡陽光笑嘻嘻說:“這次期中考成績出來,讓你媽媽給你換台手機唄。”

  塗然捂著耳朵要尖叫,從吃了毒蘑菇的馬裡奧變成了崩潰的夢萍。

  “我試試。”

  祝佳唯看不下去,嘖了聲,從他手裡抽走水瓶,擰開瓶蓋遞給他,“還扛得住?”

  周楚以歎了口氣,垂下腦袋,想念家裡的床,想念他的數位板。失策了,應該請個病假的。

  他也確實虛弱,礦泉水瓶在手裡,半天沒擰開瓶蓋。

  勞累的眾人紛紛找地方靠著、坐著,恨不得能躺著, 解放酸疼的雙腿。

  周楚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塗然在舉著手機給簡陽光和陳徹拍照,指揮他們擺姿勢,她指哪,他們就站哪,她說要什麽姿勢,他們就擺什麽姿勢。

  簡陽光就愛逗她,偏要提:“聽說卷子已經改完了,今天在統計排名,你覺得你考得怎麽樣?”

  簡陽光捂著腦袋跑走。

  塗然點了好幾下屏幕,手機還是卡在當前頁面,沒有反應。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她隻好摁下側邊關機鍵重啟,但這次摁下關機鍵,手機竟然還是沒有反應。

  “扛不住,”周楚以從不在弱點上逞強,喝了口水,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問,“你覺得我裝暈騙過老姚的勝算有多少?”

  “陳徹,你笑開心點!”她朝陳徹喊。

  姚朗頌:“……”

  拍照拍到一半,她突然折騰起手機,簡陽光走過來問:“怎麽了?”

  祝佳唯:“多帶了瓶。”

  這部手機是塗然剛上初中的時候,她媽媽給她買的,其實用到第四年的時候,電池就不行了,她去換過幾次電池,但從來沒想過換手機。

  有些東西一旦離開身邊,擱置到角落,可能很快就會被遺忘,這裡面有她想要隨身攜帶,不願意遺忘的東西。

  塗然摸了摸手機上的兔子貼紙,輕聲說:“我還不想換掉它。”

  陳徹看著她的側臉,她總是開朗,笑容像太陽一樣燦爛,卻偶爾也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黯淡的一面。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在朝她伸出去之前,一個聲音中斷他的動作。

  “塗然。”

  過來喊人的是費姍,和塗然並不相熟的人。

  費姍飛快看了陳徹一眼,短暫地撞上他探究的視線,再跟塗然說話時,她聲音裡多了幾分緊張,“你、你能過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

  塗然大概猜得到她來找自己是因為什麽,正要答應,卻聽陳徹問:“你們很熟?”

  陳徹是看著費姍問這話的,問的對象也是她。

  他整天和塗然待在一起,沒見塗然和她有什麽往來,這會兒來找塗然,還要單獨聊天,很奇怪。

  費姍本就心虛,被他一問,面上頓時尷尬。都怪趙從韻,看到塗然和陳徹待在一塊,就不願意一起過來,把她一個人推過來,要她把塗然引過去。

  “認識的,我們之前聊過幾次。”塗然幫費姍解了圍,趙從韻那邊遲遲沒有跟陳徹道歉,她正好想去催一催,雖然感覺自己這樣像是陰魂不散的催債鬼。

  “我們去去就回!”

  塗然拉著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呆了的費姍往另一邊走。

  她們走到趙從韻面前,塗然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從韻就先開口:“換個地方聊。”

  塗然低頭用手機看了眼時間,說:“就在這吧,十分鍾後就要集合了。”

  趙從韻雙臂環胸睨著她,聲音卻壓低了些:“你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因為陳徹吵架?”

  塗然嚴謹地糾正:“我們這不算是吵架,是爭執。”

  在她的觀念裡,吵架是罵來罵去,唾沫星子橫飛,不講道理隻發泄情緒,但她和趙從韻的對話一直是平和地理論,是正常的立場對峙,認知碰撞。

  趙從韻覺得反正都一樣,懶得跟她在這方面爭個高低,丟下一句:“跟我來。”抬腿就走。

  塗然隻好跟上去。

  她們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兩分鍾,還能聽到身後那群人的笑聲,又走了兩分鍾,竟然還能聽到個別高中生的大嗓門,真跟山林野猿似的。

  拐進小道又走了兩分鍾,總算徹底安靜了。

  塗然把一直用來看時間的手機揣進外套口袋,問:“這裡夠安靜了吧?你們想說什麽?”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卻停住不動了。

  像玩起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身體以一種別扭的姿勢僵住,連話也沒有回。

  塗然覺得奇怪,邊要走過去邊問:“你們怎麽……”

  才邁出一步,就被趙從韻壓著嗓子肅聲喝止:“別過來!”

  費姍的聲音更小,也更慌亂:“有蛇……”

  塗然邁出去的腳步停住,被定身的木頭人變成了三個。

  不是吧?她這輩子隻爬過兩次山,兩次都遇見蛇?她上輩子是許仙嗎!

  費姍最怕這種軟體動物,連毛毛蟲掉身上都能把她嚇個半死,更別說和蛇來個近距離接觸。

  她想閉著眼睛不敢看,又怕那蛇突然撲過來,更不敢不看,她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嗚嗚嗚怎麽辦……”

  “安靜!”趙從韻小聲製止她的哭哭啼啼,她雖然也害怕,但還保留一絲理智,強行讓自己鎮定,“你是想驚到它,讓它撲過來咬你嗎?”

  塗然站在她們身後,視野被她們的身體擋住,看不到前面的具體情況。

  她心裡也是著急的,但她現在算是唯一安全的那個,必須冷靜下來,思考幫她們逃跑的辦法。她攥緊拳頭,努力回憶以前接觸過的關於蛇習性的知識。

  小時候爬山遇見蛇那次,她爸爸後來給她科普過,在野外遇見蛇應該怎麽做,應該怎麽做……

  “趙從韻,”塗然喊住相比之下更鎮定的女生,“蛇離你們多遠,大蛇還是小蛇,頭是橢圓還是其他模樣,有什麽花紋?顏色鮮豔不鮮豔?”

  “一米不到,半個手腕粗細。”

  盤在小路中央的蛇吐露著蛇信,和它近距離呼吸同一片空氣,趙從韻隻覺裸露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發麻,但還是強忍著恐懼,依次去回答她的問題,“就是橢圓形,黑色,沒花紋。”

  “應該是無毒蛇。”塗然給出讓她們稍微松一口氣的判斷。

  還好是無毒蛇,她們不會有生命危險,最倒霉也是被咬一口,留下點心理陰影。

  但被咬一口也是巨大的心理陰影,況且蛇還離得這麽近。

  趙從韻和費姍仍舊一動不敢動。

  塗然和她們的距離也不到一米,如果她們倆退到她身後,她就也暴露在蛇的面前,不算安全。

  她想了想,把手放在外套拉鏈上,動作盡量輕地拉下拉鏈,把外套脫下。

  “現在聽說我,我就在你們倆身後不到一米,路中間位置,你們倆慢慢往我這邊退,步子跨大點,兩步就能到,第二步到我這時,我喊跑,你們就一起轉身馬上逃跑,記得跑的時候也別大喊大叫。”

  費姍害怕得都不敢動,帶著哭腔小聲說:“萬一我一動,蛇就撲過來怎麽辦?”

  “蛇膽子也很小,只要你不攻擊它,它一般是不會主動攻擊你的。”塗然試圖安撫她。

  費姍卻還是不敢:“可是……”

  趙從韻壓著聲打斷她的可是,“你再猶豫下去,也是待在這裡等著被咬。”

  她知道塗然的話裡安慰成分居多,如果這蛇膽子真的很小,那聽到她們的動靜,早該跑了,可它還盤在路中央,懶洋洋在曬太陽。

  但她們不能坐以待斃,僵在這等著它主動離開,只能聽塗然的話自救。

  趙從韻緩緩深呼吸了兩下,對身後的人說:“塗然,我們聽你的,後退,但我們兩個節奏不會太一致,你幫我們兩喊個一二三定一下節奏,一二是後退,到三我們就跑。”

  塗然點點頭:“好。”

  她低聲喊:“一。”

  趙從韻和費姍同時往後邁出一步,那條蛇沒有動靜。
    塗然把外套撐開拿在手裡,做好蛇有異動就把外套扔過去的準備,“二。”

  趙從韻和費姍再次同時往後退一步,到塗然身邊,她小聲且飛快地喊了聲:“三!”

  左右兩個女生即刻轉身,往來時的路飛快地逃跑。

  塗然舉著外套多停了兩秒,在她們跑到安全距離時,這才再往後退。

  前幾步是倒退著走,沒看到腳下的一顆小石子,踩上去打滑,腳一歪,像崴到腳,但顧不上這麽多,攥著外套轉身,拔腿就跑。

  三個女生飛快往回跑,風和恐懼從跑步時張開的嘴,一塊灌進胃裡,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費姍邊跑邊還在哭,聲音在空氣裡打著顫:“它不會追上來吧?”

  塗然跑在她身後,說:“蛇追著人咬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萬一,我們跑遠點。”

  恐懼讓她們忘記了奔跑的時間,直到累到吃不消,撐著大腿喘粗氣。

  但總算,逃過一劫!
  乍一從危險緊張的情況脫離,胃裡翻湧起後怕的惡心,費姍被趙從韻攙扶著,在路邊乾嘔。

  塗然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抽紙,遞給她,問:“你還好吧?”

  “一點也不好!”費姍什麽也沒能吐出來,接過紙巾,擦的是鼻涕和眼淚。

  趙從韻環顧四周一圈,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她察覺出一絲不對勁,“這裡是哪?”

  塗然以為她和費姍一樣,被嚇迷糊了,回答說:“騰海山。”

  這個回答讓她得到一個無語的白眼。

  “我當然知道是騰海山,”趙從韻說出重點,“我是問我們跑到哪了?”

  塗然剛剛是跑的最後一個,理所當然地搖頭:“我不知道呀,我跟著你跑的。”

  趙從韻指著費姍說:“我跟著她跑的。”

  剛剛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面的費姍,哭喪著臉說:“我不知道,我閉著眼睛跑的。”

  塗然&趙從韻:“……”

  山林的寂靜在她們頭頂劃過。

  “不怕不怕,”塗然笑哈哈打破這尷尬,“我們有手機,給老師打電話求助就好了。”

  她邊說著邊從外套口袋裡掏手機,卻什麽都沒摸到。她臉色一變,又去摸另一側的口袋,還是沒有,外套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手機已然不見蹤影。

  看她臉色驟然變得不妙,趙從韻問:“怎麽了?”

  遇見蛇都保持著鎮定的女生,這會兒大腦完全空白,肉眼可見的無措:“我、我手機丟了……”

  費姍第一時間看向趙從韻,眼裡情緒複雜,一半是驚訝,一半是慶幸。

  她們把塗然叫出來談話,原本就是想找個機會把她手機偷過來,沒成想遇見蛇,更想不到,陰差陽錯讓她把手機真弄丟了。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定是剛剛抓著外套跑步的時候,不小心從兜裡滑出來了,你們在這等我,我去找找。”

  塗然立刻要回去,才邁開腳步就踉蹌了下,所幸趙從韻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趙從韻看了眼她不能完全撐在地面的右腳,問:“你腳怎麽了?”

  “剛剛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下。”

  腳腕傳來難以忍受的刺痛,讓塗然咬緊了牙關,但她沒放棄找手機的念頭。

  她把手臂從趙從韻手裡抽離,“我沒事,你們打電話喊人過來接你們,我去把手機找回來。”

  趙從韻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攔住她,“你都疼成這樣了還沒事?”

  費姍也說:“萬一那條蛇還在那怎麽辦,手機丟了就丟了,再買一部新的不就行了。”

  “不行!”塗然焦急地說,“我手機裡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能丟!”

  丟什麽東西都可以,唯獨這部手機不能丟。

  費姍聞言,心想這重要的手機不會是她的錄音吧?
  她狀似無意地問:“你沒備份的習慣?”

  塗然搖頭:“我從來沒想過會丟手機,而且那段聊天記錄,已經沒辦法再備份。”

  聊天記錄?

  費姍覺得疑惑,還以為是什麽重要東西,原來只是聊天記錄,這東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聊天記錄而已,沒必要讓你冒著危險拖著傷腿去找。”趙從韻也是這麽認為。

  塗然快著急哭了,想要解釋:“可是……”

  費姍打斷她的解釋,說:“現在肯定已經過了集合時間,別耽誤時間了,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

  話音落下,趙從韻的手機就響了。

  她拿出手機,看到來電人,又抬頭看了眼塗然,說:“陳徹給我打電話了。”

  **
  快到集合時間時,塗然還沒回來。陳徹給她發了條消息,沒得到回復,在休息的場地轉了一圈,趙從韻和費姍也都不在。

  還沒回來?

  陳徹皺了皺眉,隱約感覺不太妙。

  姚朗頌扯著嗓子喊集合,清人數繼續爬山。楊高戈也托班長把人清點一遍,看看有沒有半路溜走的,如果不是班主任,他也想半路溜走。

  眼看著班長在清點人,陳徹給塗然打了個電話,卻沒人接。

  他想了想,換了個聯系人,打給趙從韻。

  趙從韻在電話裡跟陳徹簡單說了遇見蛇和迷路的情況,掛斷電話後,對塗然說:“陳徹現在去跟老師說明情況,會帶人過來找我們。”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他讓我們別亂走。”

  塗然現在被費姍抓著手臂攔著,想走也走不了,她們說什麽也不讓她回去找手機。

  雖然理解她們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雖然理解……

  塗然低著頭,心情像吸了水的海綿,沉重而難過。她啞著嗓子回應:“好。”

  趙從韻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抿抿嘴唇,還是沒說什麽。

  手機定位幫了不小的忙,陳徹來得很快,帶著簡陽光和1班的班長。

  費姍第一個看見他們,立刻興奮地朝他們揮手:“你們可算來了!”

  塗然跟著抬起頭,看到徑直朝這邊走過來的少年,心裡卻雀躍不起來。

  他們是帶她們離開這裡的,沒人會在意她遺落的手機。

  她手機裡的那些東西,和曲幼怡的那些回憶,要被丟棄在這片山林裡了嗎?

  陳徹已經從電話裡知道塗然把腳崴了的情況,走過來第一句就是關心她的傷勢,“嚴不嚴重?”

  明明關心的是她的腳踝,塗然卻莫名地眼睛發酸,她垂著腦袋,輕輕搖頭。

  “我看看。”

  陳徹在她面前蹲下,視線掃過她虛撐在地面的右腳,伸手過去,輕輕撩起她的長褲,纖細的腳踝,此刻已經腫起來。

  他皺起眉,“簡陽光,過來扶著她。”

  簡陽光連忙走過去,示意費姍讓出位置,換他來扶著塗然。

  陳徹一來就只顧著關心塗然,明明遇見蛇迷路的是她們三個。費姍不滿地小聲嘟囔:“什麽啊,把我們當空氣嗎?”

  聲音雖小,但足以讓這裡的其他人聽見。

  陳徹動作一頓,抬起頭,掀起眼皮看向她,“我讓塗然跟你走,你就是這麽把她還給我的?”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一點也不留同學情面,直接把造成現在這狀況的責任,歸咎於她。也確實是因為她。

  費姍被他狠狠一噎,在他冷漠的目光下,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這一瞬間,她想起那條盤踞在路上的蛇,但蛇懶洋洋在那曬太陽,不會主動攻擊人。而眼前的少年,眼神裡帶著冰冷的敵意。

  他在生氣。

  生氣的陳徹,比那條蛇還要可怕。

  費姍閉了嘴,再不敢出聲,往自家班長那邊躲。

  陳徹沒再理會她,脫下登山包,拿出消腫止痛的氣霧劑,往塗然腳踝上噴了一圈。

  冰涼的液體觸及腫燙發熱的皮膚,刺激起一陣痛意,塗然下意識將腳往後縮回,卻被他輕輕摁住小腿。

  “會有點痛,稍微忍忍。”

  與她說話時,他的聲音柔和許多,像小時候哄她打疫苗的兒科醫生,溫柔地說著很快就過去。在溫柔的誘哄聲中,疼痛好像真的不複存在。

  塗然低頭看著他,陽光落在他頭頂,照著他的發旋漆黑發亮。

  她第一次學自行車摔跤,他也是這麽輕柔地給她處理傷口。

  每一次,他的出現,都能讓她感到安心,好像無論什麽時候,他都能兜底,都能去依靠。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濃烈的中藥味侵佔了嗅覺細胞,這刺激仿佛從鼻腔直達淚腺,她的視野變得模糊。

  陳徹收起東西,站起身,正要囑咐她暫時別用這條腿走路,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女生,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抬起頭時,眼淚從她眼裡墜落,並非因為疼痛。

  塗然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就像抓住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太陽在陽光下哭泣。

  “我的手機丟了,裡面有很多我和曲幼怡以前的聊天記錄,她、她現在把我刪了,手機沒了,我們以前的東西就再也沒有了。我、我還沒有找到她……”

  崩潰是一瞬間的事。

  無論什麽時候都笑著面對,在野外遇見蛇都從容應對的女生,此刻眼淚不停地從眼中湧出,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往下砸。

  像是要把情緒壓回去,她刻意壓抑著哭腔,卻仍然哽咽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甚至連表述都無法做到清晰。

  沒頭沒尾的,亂七八糟的求助。

  除了陳徹,沒人能聽懂她在說什麽,卻都因為她的眼淚,從驚愕到沉默。

  塗然是真的慌了,極力想要控制情緒,卻還是哭得不能自已。身前的少年,朝她走近一步,另一隻手搭上她肩膀。

  陳徹微微俯下`身,與她之間的距離拉近。

  就像被擁抱一樣,他在傳達願意讓她依靠的信號。

  失去控制的指揮台收到信號,塗然止住哭泣,噙著淚水望著他,隔著一層水霧,少年的臉是朦朧的。

  她眨一下眼睛,眼淚流下,朦朧的臉,給予慰藉的眼睛,在視野中變得清晰。

  深秋的風吹過他們頭頂。

  他的聲音和緩輕柔,像吹過他們頭頂的風。

  “我去把它找回來,別哭了,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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