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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上上簽[校園]》第七十四章 簡陽光
  第七十四章 簡陽光
  腳踢上足球的碰撞聲和口哨的聲音, 頻頻在綠草茵茵的足球場響起。天空是刺目的白色,沒有一片雲,擦過臉的風, 都像是從烘被機裡吹出來的暖烘烘。

  簡陽光從隊友中接住球,足球停在腳尖, 還沒能找到合適射門時機, 他被兩個對手包抄,陷入窘境時,並不耳熟的稚嫩聲音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循聲望去的同時,身體下意識傳球,踢給那個男孩, 足球在男孩腳下停留片刻, 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射進球網。

  口哨聲響起,同隊的隊友歡呼。

  陳徹,這是那個被簇擁著的男孩的名字。

  簡陽光第一次在花名冊看到這名字, 是小學開學,他老爸帶他來學校辦留級手續轉班的時候。喜愛賣弄文采的簡老板, 指著上下挨在一起的兩名字, 問簡陽光的新班主任,陳徹陳融是不是兩兄弟, 得到肯定答案後,笑得很得意。

  簡陽光多嘴問了句你怎麽知道,被簡老板抓住機會教育了一頓,“就說讓你多讀點書吧。”

  一徹萬融。這是陳徹陳融兩兄弟名字的來源。

  簡老板感歎這家父母是會取名的文化人, 作為獨生子女的簡陽光,卻只有一個想法, 連名字都要捆綁在一起,也太不自由了。

  開學看到長相近乎一樣的兩個男孩,簡陽光毫無遲疑地判斷出,他們一定就是那兩個被捆綁在一起的可憐的家夥。

  塗然的成績像跨欄飛人一樣進步,從一班轉到五班來的周楚以,漸漸和陳徹形影不離。

  簡陽光也覺得他們倆一點都不像,但他就是喊錯名字。

  男孩停下往臉上潑水的動作,關掉水龍頭,滴著水珠的額發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銳利地瞪過來,“我是陳徹!”

  像是有一隻貓,闖進他普通的生活,起初不以為然,而後,貓掉的毛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因為這漫天飛舞的貓毛而煩躁。

  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就開始約球了。簡陽光搞不懂這人,但沒有拒絕,他咧嘴一笑,“好啊陳融。”

  塗然成績不好,陳徹處理不好原生家庭的關系,瞧,沒有人是完美的,上帝到底還是公平地賦予每個人強項和弱勢。

  “真是的,明明陳融都不上體育課,怎麽還把我認成他?”陳徹還在因為被認錯而不爽地嘟囔,稚氣的臉盡是掃興。

  故意犯賤的人,被陳徹追著滿操場跑。

  年幼的簡陽光一點也想不通,後來索性不再想,歸結於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曾經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原來私底下也是個跟他一樣差不多的普通學生,不那麽厚道地說,簡陽光為此而有種心理平衡感。

  同樣是每天瘋玩,一個跳級,一個留級,這是簡陽光至今沒能想通為什麽的事情。

  大人們總說,近朱者赤,且更願意自家小孩和成績好的孩子玩到一塊,仿佛智商是通過接觸傳播,跟聰明的人一起玩,笨蛋也會變聰明。

  和陳徹真正產生交集,是開學後不久的體育課,這場並不正式的足球賽後。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平凡的日常有了裂痕。

  陳徹就是那種,爸爸媽媽們在教育小孩時總會拿來作比較的“別人家的孩子”,簡陽光從一開始的厭煩到之後的與有榮焉,這麽牛逼的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跟著沾光了。

  陳徹是簡陽光親近的朋友,也是他一直羨慕的人。在和他成為朋友之前,就羨慕著他。

  不過,他的脾氣也和青安市的台風一樣,去得也快。

  看到陳徹和周楚以互相推脫是對方講題的方式不對,簡陽光不可自製地想,他們或許都在心裡覺得他笨。

  他仍舊是智商盆地,他普通得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雜草,讓老師過目即忘的某某某。

  那時候,簡陽光遠沒有長大後的社牛,尤其剛留級,多讀一年的小孩子難以融入新班級,他把這群新生看做不成熟的小屁孩,這群新生把他看作犯事留級不好惹的“大哥”,盡管大家的年紀隻相差一歲。

  簡陽光隨時回頭,隨時都能看他跟人笑呵呵聊天,開朗得仿佛他才叫陽光。

  他抹了把臉,又說:“你球踢得不錯,下次再一起?”

  之所以是前同學,是因為那個男孩在開學前通過了跳級考試,從一年級直升三年級了,而簡陽光,因為成績太差,三門考了兩門鴨蛋,被簡老板要求重讀一年級。

  雙胞胎最討厭被人認錯,陳徹陳融長得沒差,但兩人的性格氣質截然相反,所以就算是兩人穿著同樣的衣服站在一塊,也幾乎沒人會把他們認錯。

  所以,他對和自己一樣腦子不那麽靈光的塗然,有種天生的親切感。

  簡陽光走到正在洗臉的男孩旁邊,喊出一個名字,“陳融。”

  “……喂!”

  剛開學時,簡陽光文藝又憂鬱地把自己看作獨自遊走在新班級邊緣的透明人,孤獨生長在陰暗角落的蘑菇。

  被汗水浸濕的短袖緊貼在皮膚,身上黏巴巴的,剛運動完的男孩子們排著隊在操場旁的洗手池衝臉。

  上一個讓簡陽光這麽羨慕的人,還是他的鄰居發小,前同班同學,一個同樣姓陳的男孩子。

  那兩兄弟不僅長得招人喜歡,上課被老師提問時的反應速度,更是招人羨慕。

  簡陽光是那種挑釁完立刻就慫的人,見對方生氣,馬上就裝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哦,對不起。”

  惹人喜愛的長相,開朗陽光的性格,聰明過人的頭腦,這人絕對是上帝的寵兒——簡陽光不止一次這麽想過。

  從夏天到冬天,在青安市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簡陽光對他的稱呼,從時不時故意犯賤喊錯的“陳融”,變成被陳徹本人嫌棄太肉麻的“阿徹”。他們一起堆雪人,往對方身上砸雪球,一起舔鐵欄杆,呈大字型躺在雪地裡比誰呼出的白氣更多,把鼻子耳朵凍得通紅。

  尤其是那個叫陳徹的,比起弟弟陳融的沉默乖巧,隨時隨地散發著我是社恐別跟我說話的氣息,陳徹完全就是個社交達人,偶爾喜歡耍點帥的小拽,行走的開心果。

  帶著一點惡趣味或者說是惡意,故意叫錯,故意惹人不爽。

  陳徹也一樣,同樣是每天坐在教室裡上課,怎麽一個天天考第一,一個就在及格線上垂死掙扎。

  可憐的家夥,是簡陽光對陳徹陳融的第一印象。然而,在同班一段時間後,他才知道,原來可憐人是他自己。

  他的道歉比青安市的台風還來得快。

  簡陽光用從小學到高中的真實經歷,親身證明這是悖論。

  不平衡的感覺就像失重,他從高處往下落,失重感只會隨著自由落體的速度越來越強烈,無論如何也停止不了。

  晚上收到塗然安慰的消息,輕飄飄地說著“只是一道題而已”,簡陽光又忍不住想,所以你覺得我是那種“這種題都解不出來的”笨蛋嗎?

  簡陽光身體裡仿佛住了兩個自己,一個惡毒的他,在為這些話而感到憤怒,一個清醒的他,無比清楚他們並沒有這種意思。

  他時而清醒,時而痛苦,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當周楚以說出嫉妒這個詞,簡陽光如醍醐灌頂。

  嫉妒。

  原來,他是在嫉妒。
    嫉妒塗然的成績變得比他好,嫉妒周楚以和陳徹的關系越來越親近。這樣的情感,大概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滋生。

  醜陋,陰暗,面目全非。

  他在晚上被陳徹堵在回家路上,被他刻意疏遠的人,攬著他的肩膀問他要不要去吃肉蟹煲。

  惡毒的人格佔據了身體,等回過神時,少年已經被他推開,書包扔到地上,傷人的話一句又一句從嘴裡蹦出,瘋了似地謾罵,詛咒,慶幸他被弟弟拖累的不幸。

  陳徹的拳頭砸上他嘴角。

  他短暫地清醒片刻,大腦卻像是一片空白,心臟痙攣般抽痛。他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那些深埋心底最陰暗的想法,那些他只是偶爾想起就自我厭惡、愧疚得不行的想法,全部抖露出來,在最不應該聽到這些的人面前。

  陳徹和他打了一架,硬邦邦的拳頭砸上他的臉頰、嘴角、肚子,揪著他的衣領,蘊著怒氣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你現在需要清醒清醒。”

  簡陽光痛得想要嘔吐,一點也不慫地把這份痛苦還給他,“我很清醒!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現在你知道了吧!”

  現在你知道了吧,你最好的朋友,一直以來,內心有多陰暗醜陋。

  不願你去結交更親近的朋友,嫉妒你過分聰明的頭腦,因為想變得和你一樣受歡迎的虛榮才與你結交,甚至,會在你為父母的極度忽視而痛苦的時候,慶幸遇到這種事情的不是自己。

  這樣扭曲的我,你,還會當成朋友嗎?

  **
  撕開包裝的薯片,喝了一半的可樂,零食亂七八糟地堆在電腦旁邊,頂著鳥窩頭的少年坐在電腦前,背微馱,頭戴耳機,右手鼠標左手鍵盤,一眨不眨盯著遊戲畫面。液晶屏幕變幻的光在他臉上晃動,照亮眼角唇邊的青紫。

  “右後方有來人,支援支援!”

  槍聲響起,畫面變灰,簡陽光罵了句髒話把鼠標一甩,騰出手抓了片薯片塞嘴裡,含糊不清責怪隊友,“陳戌懿你掛機演員啊?”

  “剛女朋友彈了個電話。”叫陳戌懿的隊友在耳機裡解釋。

  於是單身狗簡陽光又罵了聲:“靠!”

  陳戌懿就是簡陽光的鄰居,那個整天跟他一起鬼混瞎玩最後卻跳級的前小學同學。人與人的差距啊,明明是同歲,這人已經上了大二,還交到了女朋友,而他還在苦逼的高三垂死掙扎。

  等著遊戲重開的間歇,簡陽光癱在電腦椅上,隨口感慨:“羨慕你啊,大學生,不用早起不用考試,特瀟灑吧?”

  “瀟灑個屁!”已經是大學生的人打破他對大學的美好幻想,“天天早八,考試周能要你半條命,你可別信鄧老頭說什麽考上大學就輕松的鬼話。”

  他口中的鄧老頭是智明中學的校長,掛在嘴邊的話就是高中苦一苦,大學才自在。事實證明,考上大學就輕松是高中老師最大的謊言,還全國統一。陳戌懿他們宿舍的人幾乎全在高中被老師這麽誆過。

  說著說著,陳戌懿意識到一件事,“等下,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麽在跟我打遊戲?”

  簡陽光一邊撿裝備,一邊輕描淡寫說:“我逃課了。”

  這立刻招來一聲罵:“你沒犯病吧?大哥,你現在是高三。”

  簡陽光一點也不想聽他嘮叨,不耐煩地敷衍,“行了行了,遊戲裡就別提這事了好嗎?”

  陳戌懿安靜了幾秒,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盡管兩人現在聯系得不多,但在他的印象裡,簡陽光不是這麽不顧一切放縱的人。

  “能有啥事?”簡陽光笑了聲,牽扯到受傷的嘴角,頓時疼得齜牙咧嘴,但好在電腦那邊的人看不見。

  “沒事你逃課打遊戲?”陳戌懿脾氣可沒那麽溫柔,在遊戲裡爆錘他幾拳,盡管這造成不了什麽傷害。

  簡陽光顯然不想多說,隨便找了個網卡的借口,扯掉網線,物理斷網下線。

  陳戌懿在微信裡連連發了好幾個問號,簡陽光莫名覺得很煩,後悔沒事找這人來玩遊戲。

  “我感冒請了病假!”他胡扯了一個理由發過去,這才讓對方消停。

  這麽一折騰,簡陽光沒再有心情打遊戲,在電腦椅上癱了一陣,撓著後背起身,下樓去喝水。

  才剛走下樓梯,就跟客廳裡的簡老板打了個照面,父子倆大眼瞪小眼。

  “爸……你怎麽回來了?”

  簡陽光身體僵硬,冷汗直流。他確實是給班主任發消息請了病假,但人沒生病,是真翹課,且沒告訴他爸媽。念著父母在工作日都不會在家,於是肆無忌憚。

  簡爸爸臨時要出個差,回來拿點東西,見家裡門沒鎖,還以為是進了賊,誰知道一進屋,就看見這個時間本該在教室裡上課的兒子。

  頂著個鳥窩頭,衣服皺巴巴,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一看就是和人打了架,一看就是剛起床沒多久,一看就是……沒去上學!
  “你怎麽沒去上課?”簡爸爸瞪大了眼睛問,根本用不著回答,就指著自家兒子罵,“你小子翅膀硬了,又跟人打架又逃學是不是?”

  他邊罵邊四周環顧,找能拿上手的東西,一眼掃過去啥也不合適,想也不想就脫下一隻皮鞋,朝簡陽光衝過去要揍他。

  簡陽光反應極快地拔腿就跑,邊跑邊狼嚎,“爸你聽我解釋!”

  “你給我揍一頓我再聽你狡辯!”簡爸爸暴躁得很。

  父子倆在圍著沙發跑,上演一出現代父子版的秦王繞柱,原本在院子裡打盹的哈士奇跑進屋,還以為老主人和小主人在玩什麽好玩遊戲,咧嘴吐著舌頭加入。

  “給我去摁住他!”簡爸爸氣得已經開始使喚狗子。

  哈士奇還真的聽話,要去咬住簡陽光的褲腳,簡陽光狼狽地躲過,拿起茶幾上的狗玩具往另一邊丟,把狗子吸引走,又趁簡爸爸喘粗氣的空檔,連滾帶爬往樓上跑,邊跑邊扯著嗓子嚎,“爸你再打我我可就離家出走了啊!”

  “你離!”簡爸爸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也確實是耳旁風,簡陽光一溜煙縮回房間,反鎖房門。

  簡爸爸追上來在門口破口大罵,嗓門大得簡陽光捂著耳朵都覺得鼓膜發疼,要不是秘書打來電話,航班快要耽誤,他能罵上一整天。

  趕時間出差的簡爸爸罵罵咧咧走了,屋子裡終於歸於寂靜。

  簡陽光靠在門後長舒一口氣,慶幸自己逃過一頓揍,心情卻並沒輕松多少。

  被胖揍一頓是早晚的事,得過且過罷了。

  簡陽光坐回電腦椅,打算再開局遊戲壓壓驚,視線無意間瞥見電腦旁的相框,照片裡,三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在雪地裡,看著鏡頭大笑。他站在中間,笑得最開懷。

  那是他和陳徹陳融認識後一起過的第一個冬天。

  “啪”的一聲在房間裡響起。

  相框裱著的合照,被反蓋在桌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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