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副董事長的老婆……來咱們這當個小小的行政助理？◎
  聽見聲音， 小吳和小張相視一眼，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何歆瑤也有些疑惑地朝來人看了過去。

  玻璃門口，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女人走路帶風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的呢大衣，身形瘦削， 瓜子臉， 柳葉眉，原本分開來看還不錯的五官卻因為略高的顴骨顯得面相有點刻薄。

  尤其那張帶妝的臉上此刻還帶著不耐的神色， 在看向何歆瑤時那雙丹鳳眼眯了眯， 將她自上而下掃了一眼。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行政助理？”

  就算從前在酒店上班， 何歆瑤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趾高氣昂的內部員工， 一時有些摸不清她的身份， 也就沒吭聲。

  倒是一旁的小張笑著開口介紹， “對啊，她叫何歆瑤，今天剛入職。”

  女人並沒有理會她的話， 目光依然十分不客氣地看向面前的新人， 隨即冷哼了一聲， “又不是酒店， 招個這麽招人的來幹嘛？”

  後面這句顯然是針對人事部的人說的。

  笑容裡帶了點鼓勵，“去吧，這是你們行政部的董秘董悅琴，也是咱們梁總的秘書，你跟著她過去就行。”

  所以現在的秘書，這麽拽的嗎？

  舅舅啊舅舅，我該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才上班就被炒魷魚吧？

  秘書，也是分不同類型的。

  望著前面那道豔麗的大紅色身影，不由在心底歎了口氣。

  “梁總？”

  “張姐那我先過去了。”

  說著臉上表情越發不耐，“今天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議，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什麽意思？又不質疑她了？

  直到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小張感歎，“又一隻可憐的小綿羊落在了狼外婆手裡。”

  “新來的，跟我來吧。”也不管有沒有回應，說完便兀自轉身朝門口走去。

  何歆瑤對於秘書的印象還停留在從前陽光大酒店李總那個十分能乾態度還特別和氣的劉秘書。

  “怎麽確定就是小綿羊呢？”小吳碰了碰她肩膀，“你不是說她舅舅是梁總的朋友嗎？”

  好吧，這便是命令了。

  “是嗎？”

  “好的，去吧，有什麽問題給我打電話。”小張衝她揮了揮手。

  何歆瑤的視線在她左手精致的美甲上頓了頓，最終還是“哦”了一聲。

  何歆瑤心裡暗道不好，這人一看就是個狠角色，看樣子似乎職務還不低，竟然連人事總監都不放在眼裡。

  呃，眼光還真是犀利。

  人事部的兩人並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理活動，小張看了眼小吳，兩人目光交錯，彼此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心裡頓時湧上一陣不悅，她皺起眉頭大聲道，“磨磨蹭蹭的幹嘛呢你？”

  一眼就看出她是走關系進來的。

  她的聲音不算小， 似乎也並不怕得罪人， 雙手環胸語氣越發不屑， “看樣子就不是個能乾活的主， 你們到底會不會招人啊？”

  雖然這麽說，卻還是眼帶不屑地掃了何歆瑤一眼。

  何歆瑤一時有些摸不清情況，面帶遲疑地看向一旁的HR。

  呃，秘書？

  可惜李總對她幾乎沒有好臉色過，聽珍珍她們背後說是因為劉秘書長得不夠漂亮，服裝也總是死死板板的。

  最後一欄龍飛鳳舞的幾個字，確實是老板的簽名無誤。

  停頓了一下，她臉上笑意更深，“你找梁總問問去？”

  也是，李總喜歡的可是李慧靈那樣的小V臉。

  面對她的質疑倒也並不著惱，只是笑眯眯地說， “我們也是按招聘程序辦事， 人是我們黃總監見過的， 有什麽問題您可以問黃總監哈。”

  女人扯了下嘴角，語氣越發傲慢，“咱們公司可不養閑人，你們總監……不會是受了誰的人情吧？”

  作為雙星的老員工，這些年小張也早已習慣了她的性格。

  小吳更是嘴角斜了斜。

  “好的，謝謝張姐。”何歆瑤朝她彎了彎嘴角，轉身快步跟上不遠處的董秘。

  董悅琴走到門口才發現那個花瓶似的新人助理並沒有跟上來，轉身見她還停在原地，和人事部的小張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小張仿佛知道她此刻心裡的想法似的，拍了拍她肩膀，“去吧。”

  真可笑，全公司最大的閑人可不就在面前嗎？
  “總監的事咱們這些做下屬的哪裡清楚。”小張笑著看向面前的女人，“不過入職審批表梁總已經簽過了，要不……”

  女人這才擺了擺手，“既然梁總都簽了，我們做下屬的還能說什麽。”

  “對啊，你看就在這兒呢。”小張說著把入職審批表遞到了她面前。

  “那再好的朋友，能大得過自家親屬？”

  小張話鋒一轉，“煩死了，好不容易又給她招一個，還各種挑三揀四，她有能耐自己招去唄，我實在是不想再伺候這位大姐了。”

  “就是，才半年都不知道嚇跑了多少個助理了，陳總監還好意思一天到晚找咱們總監要人。”

  小吳深有同感同感，“也不想想自己部門裡有個李莫愁，擱誰受得了啊？”

  “算了，反正咱們盡力了。”小張整理著手裡的入職資料準備乾活。

  小吳聳了聳肩，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的方向，“這麽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又是關系戶，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吧？”

  “人家可不是小姑娘，已經結婚了。”小張對著表格開始錄系統。

  “不是吧？結婚了？”小吳有些吃驚，“看起來就跟大學生一樣。”

  “有些人就是童顏啊。”小張一邊錄一邊嘀咕，“倒是她老公年紀還大她挺多的。”

  小吳好奇地湊了過去，“八歲，也還好吧，這幾年不是流行大叔嗎？年紀大的比較知情知趣，也會疼人哦……等等，這個名字好眼熟啊……”

  停頓了一下，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我沒看錯吧，臨海集團副董事長的老婆……來咱們這當個小小的行政助理？”

  “怎麽可能？”小張搶過入職單，“會不會只是剛好同名？”

  “又不是什麽大眾的姓名……”小吳狐疑地看著入職單上的家庭成員信息，“但是也真的說不過去呀，就算要體驗生活，那臨海集團的待遇條件不比咱們公司好多了？要是有機會我都想跳槽呢。”

  “小聲點，一會兒總監知道了削你。”小張提醒她。

  “實話啊，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嘛。”小吳不以為然，“還不用受某些人的鳥氣。”

  “唉，有錢人的世界咱們理解不了。”小張搖頭歎息，“反正不管是不是，咱們以後對她客氣點就是了。”

  “我們才不會狗眼看人低……”小吳撇嘴，“倒是行政部那位姑奶奶……”

  “有人非要作死，我能有什麽辦法。”

  小張聳了聳肩膀，“要真是臨海那位副董的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仿佛預見到了某種精彩的未來，不約而同笑了……

  另外一邊，跟在董悅琴身後的何歆瑤還不知道自己剛剛被人當成話題中心八卦了一把。

  董悅琴踩著高跟鞋，步伐邁得飛快，何歆瑤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去。

  慶幸自己今早穿了雙矮跟的小皮靴，才不至於被她遠遠甩在身後。

  穿過走廊，行政部位於樓層的另外一側。

  董悅琴告訴她這個樓層只有人事部和行政部兩個部門，而位於走廊最裡面的那片區域，則是總裁的辦公室和接待室。

  還耳提面命地讓她以後動靜小點，沒什麽事別到處晃悠。

  何歆瑤有些無語，她又不是售貨員，還能把這當賣場跑不成？

  好笑歸好笑，畢竟咱是剛入職的新人，聽了前輩的提點，還是老老實實應了聲知道。

  行政部緊鄰總裁辦公室，整個部門加上何歆瑤一共只有五個人，除了部門總監陳明達和經理沈華瓊，剩下就是秘書董悅琴、另外一個行政文員林曉紅以及何歆瑤這個新招的行政助理。

  這其中，陳明達主要負責整個行政部的總體運轉，沈華瓊負責行政部日常執行工作、各種接待以及一些材料撰寫，董悅琴負責機票酒店預訂、各類行政費用報銷，林曉紅負責文件上傳下達、會議組織、會務保障、公司印章管理、工商證件管理和文件資料打印複印掃描等工作。

  至於何歆瑤的工作，目前陳總監分配給她的工作主要是固定資產管理、公司車輛管理、各種工作計劃和總結制定。

  除了這些，之後還會將林曉紅手頭上的一些工作分攤給她。

  按理說從職務上來看，她和林曉紅還有董秘並沒有差別，都只是普通的辦公職員。

  但是董悅琴的態度明顯高於兩人一等，而她和林曉紅都歸董秘管。

  回到辦公室後，何歆瑤剛放下包包，連自己的工位都還沒熟悉，就被董悅琴指派了一項任務——和林曉紅一起去布置會議室。

  好吧，初來乍到，讓幹啥就幹啥吧。

  於是何歆瑤便跟著林曉紅去了會議室。

  相比盛氣凌人的董悅琴，林曉紅倒還算好相處，遇到她不懂的，也肯耐心地教她。

  兩人在會議室和小茶室裡忙著洗茶杯、端茶、倒水、放置桌牌、調整投影儀、檢查話筒……

  半個小時下來總算搞定了會前準備工作。

  最後檢查了遍桌牌的擺放位置，確定一切無誤之後林曉紅終於長舒了口氣，“幸好你來了，不然我還真忙不過來。”
    “一個人做這麽多事確實有些手忙腳亂。”何歆瑤笑了笑，“以前都沒有人幫忙嗎？”

  記得以前在陽光上班，忙的時候他們都會互相幫忙，所以下意識以為在雙星也一樣。

  然而聽了她的話，林曉紅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華瓊姐在的時候還好，她不在的話……”

  後面的話沒說完，她神色一斂，輕輕碰了下何歆瑤的手臂。

  何歆瑤還有些疑惑她怎麽突然不說了，下一秒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道催促的聲音，“你們兩個好了沒有？”

  兩人相視一眼，林曉紅應了一聲，“馬上好了。”

  微微壓低聲音，“小董來了，我們出去吧。”

  “好。”

  會議開始後林曉紅便跟著進去做會議記錄了，而這邊何歆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又被董悅琴安排了新的工作任務。

  去財務部領辦公用品，之後打印材料、發放文件、收集統計報表，等會議結束後又幫著林曉紅收拾會議室、洗茶杯……

  一直忙到過了下班的點，才終於有空坐下來歇會兒。

  回頭一看，辦公室只剩她和林曉紅兩個人了。

  “他們呢？”何歆瑤疑惑地問。

  “陳總監跟梁總去商場視察，小董下班了。”

  “下班了？”

  好吧，把工作安排給別人，自己倒是跑得挺快。

  何歆瑤倒了杯水，見林曉紅還坐在位置上，她看了眼牆上的鍾表，“你不準備下班嗎？”

  對面的林曉紅連頭都沒抬，“你先走吧，我早上的會議紀要還沒做完。”

  “要那麽急嗎？”何歆瑤早上隱約聽到老總開會的意思好像明天發給各個部門就可以了。

  “下午再做不行嗎？”

  林曉紅雙手飛快敲著鍵盤，聞言苦笑了一聲，“我小孩生病了下午要請假，要是沒完成，到時候又要被小董說了。”

  這樣啊……

  當媽真不容易。

  何歆瑤灌了幾口水，繞過工作桌走了過去，“要不，你和我說下怎麽做？我等下吃完飯回來幫你做，你就早點回去照顧小孩吧。”

  林曉紅終於暫時停下手頭的活兒，轉頭朝她感激一笑，“不用了，你才第一天上班，要是小董知道了……”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明明只是個秘書，譜卻擺得比部門總監還要大，何歆瑤有些不明白，“小董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啊？怎麽好像大家都很怕她？”

  被她這一問，林曉紅目光閃了下，猶豫地看著面前年輕漂亮的行政助理。

  經過一上午的相處，她其實對這個新來的助理還挺有好感的。一開始看她的樣貌還以為又招了個不乾活的花瓶，沒想到後面不管是讓她端茶倒水還是做其他的事情，她都照當全收，完全任勞任怨，沒有絲毫推脫扭捏的意思。

  看著她才第一天上班就被小董支使地團團轉，連座位都沒坐熱就各種跑上跑下地乾活，林曉紅心底油然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咬了咬牙，她小心翼翼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小聲告誡道，“你不要跟別人說是我說的。”

  “我都沒認識幾個人。”何歆瑤忙不迭點頭，“不會說的。”

  算了，反正這位姑奶奶的事跡全公司上下也沒幾個人不知曉。林曉紅壓低聲音，“她親姐是梁總的老婆，她是梁總的小姨子。”

  老板的小姨子？

  何歆瑤眨了眨眼，還真是出乎意料。

  “不過就算是老板的親屬，在這麽大的公司裡難道不應該低調點兒嗎？”

  就像陸臨珹那一雙侄子侄女，人家還是標準的富二代呢，好像也沒這麽張狂吧？
  林曉紅搖搖頭，“你看梁總比她大幾歲？”

  “挺多的吧。”何歆瑤思忖，“至少有……十幾歲？”

  林曉紅伸出兩個手指，“二十二，這位姑奶奶是老來得女，她姐比她大二十歲，當親閨女一樣，梁總也一樣，什麽事情都由著她。”

  何歆瑤恍然，怪不得能在公司裡橫著走，這也太溺愛了吧？
  “我原來還以為她是老員工，資歷比你深才這樣……”

  “老什麽員工啊。”林曉紅苦笑了聲，“我來公司五年了，她也不過才來一年。”

  端起水杯啜了一口，“一年時間就把整個部門整得雞飛狗跳的，新招的行政助理都不知道被她弄跑了幾個，連華瓊姐那麽好的脾氣都被她氣得不行。”

  說到這，愈發同情地看向何歆瑤，“你來之前一定不知道吧。”

  確實，小舅舅可沒說雙星裡還有這麽一尊大佛，要是知道了……

  知道了也得來啊。

  含糊應了一聲，何歆瑤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她這麽厲害，豈不是連沈經理都要聽她的話。”

  “別說沈經理，就是幾個部門總監都能讓她幾分。”林曉紅無奈道，“平時華瓊姐叫不動她乾活不說，還反過來指使華瓊姐，唉，要不是華瓊姐家裡有困難，這麽憋屈的經理不當也罷……”

  家裡困難？

  這點何歆瑤還真是不知道。

  她張嘴還想再問，林曉紅的手機卻在此刻響了起來。

  “你先接電話吧。”

  何歆瑤說著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跑了一上午著實有些口渴。

  端起水杯剛喝了兩口，對面接完電話的林曉紅卻是面色一面，神色焦急地站起身來，“小何，我可能真的需要你幫忙了。我婆婆打電話過來說我兒子燒到四十度，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四十度？“這麽高？”

  何歆瑤連忙放下杯子，“那你趕快回去吧。你和我說下大概怎麽做，我等下做好之後微信發給你看下，確認無誤了到時候再給總監批。”

  知道她的顧慮，何歆瑤眨了眨眼，“保證不會讓董秘知道這件事。”

  “真的太謝謝你了。”林曉紅又著急又感激。

  “不用客氣，下次有需要我也找你幫忙哈。”何歆瑤安撫地笑了下。

  “好。”

  事不宜遲，林曉紅很快將會議紀要的格式和行文流程告訴何歆瑤，說完拍了拍她肩膀，“沒關系你先去吃飯，回來再弄也行。”

  都快十二點半了，心理也有些過意不去，“麻煩你了。”

  “沒關系的，大家都有難的時候。”何歆瑤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快點回去看孩子吧。”

  “好。”林曉紅一邊收拾東西，隨口問道，“你中午回家吃飯嗎？
  “我……”何歆狀似專注看向電腦屏幕，面上卻閃過一絲不自然，“食堂吃吧。”

  “哦，你老公中午也沒回去是吧？”

  林曉紅問得自然，何歆瑤卻是聽得臉頰一燙，目光閃了閃含糊應了聲“嗯。”

  “那行吧，你一會兒趕緊去吃飯，食堂就在四樓，你給阿姨說下名字就行。”

  “好……”剛說了個字，那邊桌上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你老公打過來的吧。”林曉紅揶揄道。

  “不，不是啊。”也有可能是舅舅打來的。

  見她有些不好意思，林曉紅也十分識趣。

  “你接吧，我先回去了，辛苦你啦。”

  “嗯嗯，不客氣。”

  林曉紅終於走了。

  安靜的辦公室裡只剩下悅耳的響鈴聲回蕩。

  打電話的人顯然耐心十足，鈴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那頭依然沒有要掛斷的意思。

  何歆瑤探手有些無奈地拿起還在響著的手機。

  視線落在屏幕上如雷貫耳的三個字——陸臨珹，瞬間感覺一陣頭疼。

  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接了起來。

  “我中午不回去吃飯了。”不等對方開口，她語速飛快，先聲奪人，“你你你自己吃吧。”

  然而那頭的人好像也並不意外。

  “嗯”了一聲，低沉的嗓音仿佛大提琴的旋律輕輕撩過心頭，蕩起一陣細細的漣漪。

  何歆瑤不自覺地再次響起昨晚那個吻。

  手抖了一下，差點把手機扔了。

  “沒，沒什麽事我掛了。”

  像是那頭有什麽踩狼虎豹似的，她說完就想掛電話。

  卻還是晚了一步。

  男人低沉的嗓音不急不慢地自聽筒裡傳來。

  “媽讓我們晚上回家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