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海島上， 晚上是沒有大的路燈的。

  從沙灘往別墅去的通道，是一條開辟在鬱鬱蔥蔥植物之間的沙路。

  沙路兩旁，每隔了一小段就亮著兩盞對應的地燈。

  地燈外面罩著的是那種白色的雕花的歐式燈罩， 燈罩上還籠著一層玻璃， 在黑夜裡那燈光顯得尤其的柔美霧蒙。

  遠遠看去。

  黑夜依舊很黑。

  通往別墅的小路蜿蜿蜒蜒， 像是一條被星星點綴出來的， 看不見盡頭的去處。

  薑茶整個人都安安靜靜地掛在顧修然身上，任由他修長有力的雙手，將她穩穩抱在懷裡。

  她很難得這麽聽話。

  纖細小巧的鼻尖和嬌嫩的唇瓣，不滿地蹭在他‘吵鬧不停’的胸膛。

  顧修然的呼吸，驟然停住。

  顧修然比剛才沙啞感更重的聲音，低低響起。

  他目光微沉，低眸看向還閉眼親密貼在自己臂彎中的少女。

  顧修然目光微沉。

  薑茶靠在他懷裡， 閉著眼微微抽了抽鼻子，不高興地咕噥出的聲音，都含糖量高到不行。

  少女濕軟香甜的呼吸， 打在隻隔了一層薄薄布料的肌理上。

  但剛回傅家的那一年，顧修然的人生卻被徹底顛覆。

  夾雜著潮濕涼意的海風， 吹起薑茶的長發。

  鼻尖是顧修然灼熱的氣息。

  她乖乖地挪了挪腦袋，側臉枕在他頸窩。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

  一片片緋紅從薑茶耳根一直染上眉眼。

  在顧修然懷中駕輕就熟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不再嫌他吵了。

  看起來是真的喝醉。

  她小小抱怨的語氣， 尾音甚至還微微上挑， 帶了幾分習慣性的撒嬌意味。

  都不鬧了。

  撲通撲通。

  當年剛剛被帶回傅家的時候，誰都可以來踩他兩腳。

  “顧修然，你吵到我了……小聲點。”

  薑茶閉著眼， 巴掌大的小臉往他懷裡使勁地拱。

  埋在顧修然肩頭的小臉，微微燙紅， 紅唇有些不高興地輕輕抿著，口乾舌燥的感覺讓薑茶不甚舒服。

  少女輕淺呼出的氣息，一陣陣，輕輕刮過他耳廓，帶著甜甜的酒香。

  “茶茶乖，忍一會兒到房間就不吵了。”

  沉默了好幾秒後。

  一聲一聲。

  吃過的苦，沉痛無比，比過去十八年的歲月加起來都更多。

  前十八年的人生，他只需要稍稍用一點腦力，就能過得很好。

  顧修然抿緊薄唇， 嗓音壓抑問。

  她下意識往顧修然堅韌溫熱的胸膛裡，拱了拱。

  但卻向來清冷自傲。

  就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質感， 從被她壓在耳下的柔韌胸膛裡傳出來。

  他幾乎被打碎了骨頭，拆開了，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碾在腳下。

  “哪裡吵？”

  他已經許久沒有嘗過，醉酒後的滋味了。

  顧修然雖然是單親母親帶大，家境清貧。

  不懷好意的人想在酒桌上硬把他灌醉的經歷，更是不在少數。

  耳邊除了一陣陣海浪的喧囂聲，還另外響起了一陣越來越清晰明顯到有些不真實的心跳。

  “這裡……你這裡好吵……”

  薑茶輕輕點頭，在他懷裡發出悶悶一聲‘嗯’。

  顧修然抱著薑茶往別墅走的動作，就倏地一頓。

  那時候，唯一能讓清冷自傲的少年，咬牙忍下這一切的。

  讓他不知疼痛，不要命地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東西，拚了命地往上爬的動力。

  就只剩此刻，被他抱在懷中的少女。

  他的茶茶。

  還是一如五年前，抱起來輕飄飄的，好像一點重量都沒有。

  但鼻息間飄來的甜酒香氣，卻讓顧修然覺得懷裡抱著的少女，變得那麽真實。

  真好。

  顧修然低眉，牽動了一下唇角。

  他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有些醉了。

  *
  顧修然抱著薑茶，回到只有他們兩人共住的房間。

  剛進門，顧修然就單手托住還軟綿綿窩在他懷裡的薑茶，反手鎖了房門。

  然後抱著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用右手捧起她的小臉，替她整理好剛剛被海風吹得有些凌亂的烏黑長發。

  薑茶並沒有抗拒的意思。

  閉著眼，窩在顧修然懷裡，腦袋就靠在他肩頭，小嘴對著他鎖骨處哼哼唧唧了一下。

  好像還挺舒服。

  感覺到少女唇瓣，擦過他脖頸間的柔軟觸感。

  顧修然眼神微沉。
    他有些沒克制住地伸出指骨，在少女軟乎柔膩的臉頰上，輕輕地捏了一下。

  “茶茶，到房間了，起來喝點熱水再睡。”

  “唔嗯，不要……”

  “顧修然……你好吵……”

  “不許吵我睡覺……再吵的話……我就……我就不要你了……”

  薑茶拿額角抵著他的頸窩，想要堵住他的嘴。

  一陣陣的香甜呼吸，卻隨著她哼哼唧唧的聲音，帶著不滿情緒，都吹向了顧修然耳廓。

  顧修然忽然間，下頜微繃，選擇閉嘴。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

  但就算這樣。

  直播間裡的觀眾，還是細心地看到，顧修然從被薑茶嘴唇觸碰到的脖頸處往上，泛起了一片詭異的紅。

  【啊啊啊啊土撥鼠尖叫！茶茶你快清醒看看啊，顧修然他被你撩臉紅了！】

  【投喂CP請給我鎖死好嗎！我真的好緊張好期待後續，今晚這個房間裡只有薑茶和顧修然兩個人，不會被節目組叫停吧？】

  【任何人，我是說今晚任何人來了，都不好使……我女鵝和她的CP好甜，真的好甜】

  【感覺茶姐跟顧修然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是最放松的】

  【我也覺得，薑茶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的身體好誠實，她真的好黏他】

  【兩個最好看的人在一起就是這麽賞心悅目，好喜歡……】

  就在這時，房間裡，顧修然已經將薑茶放回她的那張單人床上。

  他彎腰替她脫了鞋。

  正要習慣性幫薑茶脫掉外面的衣服，指尖微頓。

  顧修然回頭瞥了眼還亮著攝製燈的三個攝像頭，他臉色微沉，勾起三件自己的衣服，罩在了攝像頭上。

  【啊啊啊啊！！！！我是VVIP，快把衣服拿開，放我出去！】

  【我要看我要看，顧修然你不能自己一個人獨享我女鵝的美，我也要看！！！】

  【臥槽，顧修然不會真的對我女鵝做什麽吧？我說想磕cp，但不是想看他真的霸王硬上弓啊，這樣也太不尊重我女鵝了，過分了啊】

  【笑死，你們不要太真情實感，好多嘉賓睡覺的時候都會遮擋攝像頭的，反正又不是聽不到聲音，放心啦】

  【也是，收音都還沒關呢，不可能發生什麽的……】

  其實就算沒有攝像頭收音，顧修然也不會對薑茶做什麽。

  他一步步才走回薑茶身邊，又怎麽會做任何可能惹她生氣不高興的事情。

  擋住攝像頭後，顧修然回眸過去，就看到剛剛還乖乖躺好在床上的小姑娘已經習慣性地翻轉身去，扒拉著枕頭，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她那張微微發燙紅撲撲的小臉，完全地埋在了枕頭裡面。

  顧修然清冷眉眼有一瞬間的松動。

  茶茶的睡姿，好像比以前更差了。

  他挑眉，上前面不改色的，替薑茶換下了今天在外面穿了一天的內外衣物。

  然後熟練地，從她的行李箱裡，找到一套舒適的悲傷蛙睡衣，替她換上。

  看似一切駕輕就熟。

  但做完這一切後，顧修然下頜線早已繃的冷硬。

  他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少女，眼底深邃隱去，才轉身進了浴室。

  等了好一會兒後，顧修然才拿著一條乾淨的毛巾重新出來。

  “茶茶乖，擦了臉再睡。”

  他坐到薑茶床邊，長臂一伸，將抱著枕頭睡的少女從床上撈起來，抱進懷裡。

  正要抽掉被薑茶緊緊抱在懷裡的枕頭時。

  聽到她悶悶的聲音傳來。

  “顧修然……我不嫌你吵了，你別走了好不好……”

  少女香腮透著紅，但那雙閉著的杏仁眼卻染得更紅。

  微微上挑的眼尾，細長的睫羽下，是在睡夢中依舊閃出的一些不甚明顯的淚光。

  她小臉深埋在顧修然的懷抱裡，枕頭就夾在兩人之間。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著真正的顧修然說的，還是對著被她緊緊抱在懷裡的那隻枕頭說的。

  “嗯……不走了。”顧修然喉結滑動，發出濃重低啞的聲音。

  薑茶微微擰起的眉頭，才慢慢松開。

  她好像很滿意顧修然的這個回答。

  支支吾吾哼哼唧唧地在他懷裡重重點了點頭，“嗯，記住啊，你答應了。”

  才說了兩句，又好像察覺什麽不對勁，慢慢地抬起晃蕩的小腦袋。

  薑茶好像終於感覺到不對。

  是啊，真的好不對勁。

  這樣的夢，她都不知道夢過多少遍。

  夢裡的顧修然，可是從來都不會這麽溫柔又堅定地給她回應。

  一直閉著眼的小姑娘，終於一點點地，艱難睜開了迷茫的雙眼。

  她眼尾睫羽上綴著溢出的淚珠，眼神光裡晃啊晃的，有些不清醒地看著本來不應該出現在她眼前的人。

  薑茶抬手，纖細的食指，晃了晃，輕輕地點在了顧修然高挺的鼻梁上。

  “顧修然，是你啊……”

  “居然舍得……回來了……”

  “嗯，真好……”

  薑茶說著說著，捧起男人那張讓她又愛又恨魂牽夢縈的臉。

  仰頭就是一口，重重咬在顧修然的薄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