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薑茶：“警醒……般的存在？”

  “你說薑雨霏只是一個警醒？”

  面對謝微之嘴裡突然蹦出來的這個新鮮的詞， 薑茶顯得很驚訝。

  她是一直都知道，夢裡那本書裡寫著，薑雨霏是對謝微之來說很重要的人。

  就像是他生命中的白月光。

  不可磨滅的存在。

  甚至， 對謝微之這個人的人生軌跡、人生信念， 都影響至深。

  謝微之原本就能算是原文三個男主裡， 條件最優越的一個。

  雖然薑茶在夢裡， 沒能看完全書。

  那時候的謝微之並沒有發現，薑茶對自己的重要。

  但謝微之剛才那一串的定義詞下來。

  他那時候太要面子了。

  “你想聽嗎？”

  她細長的眉都皺成了八字， 漂亮的小臉上寫滿了困惑。

  要說不想聽，是不可能的。

  如果只是聽謝微之回憶， 是怎麽把薑雨霏當作白月光的，她當然沒興趣。

  謝微之：“我的確會因為提起這件事而為難，因為那是我人生中，最狼狽不堪的一面。每次回想起來，我都會為自己當初的幼稚想法和行為，感到懊惱。也因為這樣，當初你向我提出退婚要求的時候，我才沒有過多解釋。”

  【薑茶你快答應他……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掉鏈子】

  故事，從謝微之高中時期開始。

  告訴薑茶真相，就等於是要把自己年少輕狂、中二時期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

  幸好薑茶在微微偏頭猶豫了幾秒後，輕輕點頭：“好呀，如果你不為難的話。”

  對於謝微之這種完美人設來說，他根本不允許自己的人生中，有那樣一個汙點存在。

  難得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還會願意聽他講述他的事。

  薑茶抿住唇：“……”

  想催謝微之快講，但見他神情低沉又有些不好催出口。

  就算薑茶提前看過劇情， 也沒想到，薑雨霏之於謝微之的真正意義，竟然會和這樣離譜的詞匯扯上聯系。

  但越是這樣，她心裡就越好奇得像是有螞蟻在爬。

  所以，根本不會跟她分享，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薑茶聽到謝微之的說法後，有些啞然。

  “這樣說一個女孩子， 或許不太好。但對我來說，薑雨霏一直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她對我來說， 就是一把戒尺、一個提醒，一種……反面教材。”

  “是， 警醒。”

  謝微之一雙清冷黑眸，注視著她，無比鄭重認真的語氣。

  她是真不知道，謝微之當初的內心活動竟會如此豐富。

  “就算是現在，讓我在這裡，當著直播間裡的觀眾提到這件事，我也要說。薑茶，我想跟你複合。想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管你答不答應，等你先聽完，我和薑雨霏的故事……”

  “如果你想聽我和薑雨霏的故事， 我……可以告訴你。”

  難道書裡寫錯了，真相不是這樣？

  戒尺、提醒、反面教材？？？
  這樣的形容詞，完全超過薑茶的預料。

  【聽聽聽，當然要聽！謝微之求求你，快講快講！】

  畢竟，現在還是在戀綜直播上。

  幸好，謝微之只是略一沉吟後，便再度低聲開口：“我本來以為，我和薑雨霏之間的這件事，再也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可是現在我後悔了……如果當初我願意坦誠面對，告訴你真相，也許我們的婚約就不會結束。”

  薑雨霏就是謝微之生命裡的白月光，也正是因為如此， 謝微之才會將她當成薑雨霏的替身留在身邊。

  【現在說不想聽，可就不禮貌了】

  但依照她推測，薑雨霏大概會選擇謝微之，跟他走到最後。

  又是戒尺，又是提醒，又是反面教材。

  謝微之真的願意，在綜藝上，當眾講自己的秘密？
  謝微之清晰看到了薑茶瞳孔裡，閃過的好奇光亮。

  他們倆都沒人會忽視大白鵝腳踏船的船頭上，架著那麽明顯一機位。

  不止薑茶，直播間裡的觀眾，好奇心也被拉滿。

  她好像，很少會對他的事好奇。

  謝微之聲音很淡， 但卻很正式地問她。

  薑茶就真的很難拒絕了。

  實際上，薑家說的什麽薑雨霏從小就跟他訂下娃娃親，他小時候就很喜歡薑雨霏的話。

  對於謝微之來說，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記憶。

  他又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怎麽會對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娃有特殊感情。

  真正讓謝微之把薑雨霏當成特殊存在對待的那件事，發生在謝微之高中時期。

  謝微之：“我高中時曾經陷入過一段迷茫時期。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中二叛逆期到了。你知道的，我從出生就什麽都不缺了，到了高中時期，我忽然發現，人生變得很沒有意義。我要什麽就能立刻擁有什麽，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從沒嘗過受創挫折的滋味。那段時間，我突然覺得，我的人生好像沒有任何可以追求的東西了，讓人乏味。”

  “於是，某天早上，我讓司機把車停在學校門口，然後讓他先走。但我沒有進學校，而是隻帶了錢包，就去了火車站，搭上了最近的一趟高鐵。我那時候沒有目的地，就想著出去浪跡天涯也好，體驗普通人的生活也好。我隨便上了一輛高鐵，然後又隨便在一個城市下車。”

  “誰知道，我剛下高鐵沒多久，就在火車站被人把錢騙光了。但我卻不覺得難受，反而有種新奇的感覺。於是我身無分文流落在陌生的城市街頭，想著體驗生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最開始的新奇體驗，逐漸變成了我從未嘗過的饑腸轆轆。”

  說到這，謝微之清雋冷清的臉上，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為那時候，自己的愚蠢幼稚。

  謝微之：“我那時候才第一次嘗到，什麽是生活上的苦。那天晚上，我無家可歸，只能隨便在公園找了一處地方混過去。但是第二天，我依舊找不到東西吃，又不願意就這樣妥協聯系家裡。於是我強撐到第二天晚上，實在撐不住了，剛好看到路邊有一家夜市大排檔在招洗碗工，就走了進去。”

  謝微之提到那家‘夜市大排檔’的時候，聲線明顯地頓了一下。

  他修長的眉峰也微微蹙起。

  顯然，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事。

  薑茶抿了口可樂，輕聲問：“然後呢？”

  總覺得這時候如果不問一句捧哏，謝微之就要說不下去了。

  “然後……”謝微之眼眸逐漸低垂，似陷入某種回憶，“然後我向那家店的老板說明情況，只要一碗飯，就能上工洗碗。老板從後廚給我打了一碗飯，我第一次狼吞虎咽吃完那麽難吃的飯後，被帶入了後廚。”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進到那種路邊的大排檔後廚。你可能無法想象，那裡的地板就像封了一層油，腳踩上去全是濕滑油膩的感覺。但這還不算什麽，我甚至還看到有蟑螂在暗處爬過。當時下意識第一反應，就是想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但就在這時，突然有個人朝我扔過來一塊髒兮兮的抹布，催我趕快洗碗。”
    “我接到抹布，下意識抬眼，發現廚房裡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也正在忙碌。她長得很秀氣亮眼，但我當時根本不在意她的長相，我只在意她手裡拿著的那塊抹布。我看到那個年輕女孩子非常熟練地拿著那塊抹布，擦完碗接著擦案板，然後又用同一張抹布去擦垃圾桶和灶台，接著又去洗碗。”

  “這時候，剛好有人端菜沒端穩撒了些菜在地上，她立刻動作很利落地拿起一旁的拖把，就把地拖乾淨了，看起來一切都像肌肉習慣，根本不用思考的動作。但下一秒，我就看到，她把那根拖把，直接放進了還堆著各種碗筷的洗碗池中衝水。”

  說到這，別說謝微之臉色越來越難看，就連薑茶都突然覺得手裡的可樂不香了。

  雖然早幾年，餐飲衛生管理這方面，不少店鋪確實做的不怎麽樣，網上也時常有探店暗訪爆出黑料。

  但是真正親身經歷，親眼看到，還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那個親身經歷、親眼看到的人，還是謝微之這種從小到大都養尊處優，連廚房都沒進過的大少爺。

  “那後來呢，你怎麽辦？你真在那裡洗碗了？”薑茶不太相信，謝微之能洗得下去。

  謝微之抬眼，看了看薑茶，吸了口氣沉聲說。

  “沒有。我當時……直接吐了出來，然後被老板趕出了後廚。我出了那家大排檔不敢有一絲停留，生怕他們再讓我回去。立刻找路人借了電話，打給家人，通知他們來接我，順便舉報了那家大排檔衛生不合格。”

  “第二天，我照常出現在學校，從此以後將所有的時間和經歷都投入在學業和工作上。我不但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也同時接管謝氏集團。從那之後，我沒有休息時間，工作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嚴格律己，再不敢有任何一點離經叛道的念頭。因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踏入，那樣的後廚。”

  薑茶挑眉。

  沒想到，堂堂謝大少，還有這樣離奇的經歷。

  更沒想到，讓謝微之從此以後化身為工作機器，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居然是一家夜市大排檔的鞭策。

  但薑茶不懂了：“可是這件事，又跟薑雨霏有什麽關系？”

  謝微之臉色沉了沉：“那個正在大排檔後廚忙碌的年輕女孩，就是薑雨霏。但很顯然，她並不記得那時候就已經見過我。”

  薑茶聽完後，沉默了：“……”

  難怪謝微之會對薑雨霏，記憶如此深刻。

  這實在是很難評。

  謝微之：“在我回到雲城後，薑雨霏的那張臉，時不時的還會出現在我的噩夢中。我一直把她當做一把戒尺、一個提醒、一種反面教材，警告自己一定要自律，絕不能再墮落到那種地步。”

  “直到幾年後，我發現自己漸漸淡忘了她的模樣。這種淡忘，讓我逐漸不安。我擔心自己會因為忘了當年在那家大排檔受到的警醒，而再次做出失誤判斷。就在這時候，你出現了。”

  “現在想來，這就是我一開始做錯的地方。我竟然會認為你的臉，和薑雨霏有所相似。就因為這樣，想讓你像她一樣，留在我身邊，成為一個可以隨時提醒我，必須要嚴格律己、絕不可行差踏錯的警醒。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沒發現，你跟她一點都不像。而我，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是你。”

  謝微之再次鄭重告白。

  可這一番話說完，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就算薑茶早有心理準備，這時候也難免不好消化。

  直播間裡的觀眾，也都聽蒙了。

  【臥槽，還能這樣？？？謝少這是在表白吧】

  【別人找替身是找白月光替身，謝微之找替身居然是找反面教材替身】

  【不不不，不對。重點難道不該是，薑雨霏當年流落在外打工的時候，居然把拖把弄到洗碗池裡洗？】

  【她還用同一張抹布又擦桌子又擦垃圾桶又擦碗？？？】

  【yue……吐了。】

  謝微之放下一切心理防線，將自己刨白在薑茶面前。

  他說完，就等著薑茶回應。

  但……薑茶一直沒有開口。

  除了大大的震撼，她心裡真是各種情緒亂躥，沒想到原文裡真實的白月光替身竟然是這麽個情況。

  除了說一句原作流弊，薑茶憋不出半個字。

  謝微之有些著急，他抬起眼，認真地問她：“薑茶，你聽完以後，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有的。”

  薑茶假笑著點點頭。

  “就……謝謝你把我當成這種替身哈。當的挺好，下次別當了。”

  見謝微之還想說什麽，她打斷他。

  薑茶：“對了，要不然，我們還是趕快蹬船吧。大膽乾，早點散。這裡怪熱的，我們快點回島上，你也不想在這被曬乾吧。”

  薑茶的拒絕，寫在臉上。

  她後來都不跟謝微之搭話了，甚至一改之前的懶散，飛快地蹬船。

  見她這樣的態度，謝微之眼底只是掠過隱晦暗芒。

  他默了默，沒再逼問薑茶，但不想讓她受累，暗中加大了蹬船的頻率。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就這樣飛快地往海島而去。

  直接讓原本60分鍾的船程，生生縮短到50分鍾。

  薑茶累到不行的時候，終於看到了碼頭。

  她整個人都松了口氣，終於不用再跟謝微之尷尬的獨處了。

  兩個人的船剛靠岸，薑茶已經提前解開了安全帶，站了起來。

  忽然，後面傳來一聲驚呼——

  “啊，停不住了，快讓開！”

  薑雨霏的船，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們後方。

  那艘船以極快的速度開了過來。

  薑茶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對方的船頭，撞在了他們的船尾上。

  砰一聲。

  船身晃蕩。

  正要上岸的薑茶，腳下一個沒站穩。

  撲通一聲，掉進海裡。

  下一秒，顧修然和謝微之沒有一絲猶豫，兩道身影分別從兩條船上扎入海中。

  還在船上驚恐尖叫的薑雨霏，看了一下，似乎是被船上晃蕩得沒坐穩，也跟著柔弱不小心地掉下了海。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四道落水聲，直把碼頭上的工作人員，嚇得臉色一僵。

  愣了好幾秒後。

  工作人員終於反應過來：“快……快救人！！有嘉賓落水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