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幸低頭戴好面罩，來救援的武裝小隊已經打開了便利店正門，將她們三個平民護在隊伍中間，有序撤出大廈。

  看著門外四處飄散的詭異霧氣，蘇幸深吸了口氣，跟在一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身後，步入虛空般的純白濃霧之中。

  他們順著人行道緩慢向前移動，旁邊就是寬闊的多車道大馬路，起霧時正是早高峰，路上應該已經被車堵得水泄不通，此刻周圍的一切都被濃霧淹沒，別說車了，連邊上的路燈都看不到，能見度不足半米。

  所有人挨得極近，便利店店員走在蘇幸右手邊，溫如窈在她們前面，被剛才領頭的那名女子護在身後，她們四周都是端著槍的黑衣。這支武裝小隊大概七八個人，統一的黑色製服上沒有任何顯示身份的標志，不過作為平時連槍都沒見過的普通市民，第一時間就默認他們是來營救的政府軍隊。

  以往車流不息的嘈雜馬路一片沉寂，視線內前後左右都被茫茫白霧包裹，蘇幸甚至有點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已經走出大廈，直到前方隊形稍微發生變化，看到斜前方光線微弱的人行信號燈，才意識她們已經走到了大廈西側的十字路口，過了這個路口，就是她每天上下班必經的地鐵站。

  隊伍開始橫穿馬路。

  女子轉向溫如窈，目色柔和地笑了笑：“等會兒地鐵上見。”

  按住空蕩蕩的肚子，蘇幸轉頭問：“溫總，你手機還在嗎？”

  然而，卻見溫如窈慢條斯理地把手伸進衣兜裡，細長的手指夾著花了屏的手機遞給她，淡聲道：“還在，你要用嗎？”

  毫無疑問，她們正處於一條雙向八車道的開闊公路上，十字路口都被首尾相繼的車輛堵死，這麽多的車，整條路卻仿佛被靜止了一樣，聽不到任何人聲。

  店員躲在一輛SUV後面，還保持著半彎腰躲避的姿勢，身形紋絲不動。

  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蘇幸緊緊盯著地面，數了五秒後，試探著微微抬起頭。

  “你說這儀器真的準確嗎？從開始到現在，每一例檢測都是百分百的純度。”

  櫃台後正在走神的店員聞聲回神，看著面前氣質出塵的美女，頓了頓才應聲：“可以可以。”

  “發現感染體！小型蛛形綱，跳躍速度很快，極難擊中，注意防護！”

  哦，原來是青梅竹馬啊，難怪看起來挺熟的。

  但一聲細微，令人毛骨悚然的刺透聲卻從她身上傳來，一根又黑又細像剛毛一樣的東西從她胸膛的位置鑽出來，隨即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八根“剛毛”鑽出來，動了動，向兩邊用力撕扯——店員白色的衣襟被撕開，一隻圓圓的，小小的腦袋從她開膛破肚的胸口鑽出來。

  “快撤！”

  “那麻煩你多給我幾個袋子，這裡的東西我全要了。”

  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裡，這座繁忙的都市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砰——”

  “你們先進去，裡面會有人安排你們做基因測試，測試完就等通知，下一班地鐵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所有人都站在安檢那道門的外側，注意到有新人進來，不少目光掃向蘇幸她們這邊，但也僅是下意識打量兩眼，畢竟能來到這裡的，肯定都在外面經歷過了喪膽的噩夢。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絕望，周圍充斥著小孩的哭鬧，還有隱隱的哭聲。

  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吧。

  轉身離開小屋時，蘇幸隱約聽到裡面人的交談，後面還說了什麽，走遠後就沒聽到。

  “基因純度百分之百，拿上編號，你們可以進去了。”

  蘇幸靠在牆上喘著氣，思緒還停留在剛才九死一生的驚險裡，長長籲了口氣：在這種末日背景裡活下去太不容易了，真不能再給我開個高級掛嗎？
  【……】
    【我是說，剛才那個可是女主的青梅竹馬，你就沒有危機感嗎？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系統又沒聲兒了，蘇幸眨了眨眼睛抬起頭，恰巧撞上旁邊溫如窈的視線。

  前面的人走得很快，如果不跟緊點，隨時都會迷失在霧裡，蘇幸只看了一眼，屏住呼吸加快了腳步。

  前面傳來催促，蘇幸收回視線再次加快速度。從那輛變形的小轎車車尾穿過時，余光中，茫茫白霧裡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下。

  蘇幸恍然。

  溫如窈盯著蘇幸那張客氣又疏離的公事臉看了幾秒，也回了她一個客套的笑，抬腿便往裡面走，“那我們就下去吧。”

  不過蘇幸也只在心裡嘀咕兩句，她接過溫如窈的手機看了眼，發現已經下午五點了，除了早上的一個包子和豆漿，她到現在滴水未進。

  往前面走了一段，通道裡還攔了一道看起來有點特殊的“透明”材質的門，門口有同樣穿著黑色製服的人端槍把守，她們被叫去旁邊的一個小屋裡做檢測。

  地鐵站內燈火通明，兩道門隔絕了外面的霧氣，還有軍隊的層層把守，雖然經歷這變故不到一天，蘇幸卻有種重回人類文明，劫後余生的慶幸。

  “使用捕捉槍！”

  從電梯裡出來，到一路提心吊膽逃到這裡，她都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現在是中午還是下午。精神的緊繃松懈下來，立馬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饑餓感。

  這麽小心眼，難怪是個受。

  堵在路中的汽車一輛接一輛，間距很窄，蘇幸側身才勉強從中穿過。她右前方的一輛小轎車追尾前面的大車，引擎蓋都被撞得變了形，看起來這裡似乎發生了十分嚴重的交通事故。駕駛位的車窗外還垂著車主的一隻胳膊，毫無生氣地掛在車門上，蜿蜒的血跡已經乾涸，再走近點，看到那裸露在袖口外的半截手臂竟是呈異樣的灰白色，皮膚表面好像覆蓋了一層東西，但霧氣太大，看不清楚。

  大家都躲起來了嗎？

  “那個……溫總，你早上吃飯了嗎？”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但是現在身無分文的蘇幸只能向溫如窈借錢買吃的了，如果便利店還能掃碼付款的話。

  果然是記仇的吧？為了報復昨晚地鐵上一腳踩碎手機的仇，所以那時才故意選擇扔她的手機。

  這時，正向前走著，忽然感到頭盔一沉，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她頭上。

  溫如窈目光從她臉上掃過，語氣裡竟還含著一絲關切。

  不知是這支武裝小隊經驗太豐富，還是她運氣好，有子彈射在她腳邊，隨著一聲聲的慘叫響起，她依舊毫發無損。刺激性的耳鳴好像又加重了，她感到四周突然一靜，連槍聲都消失了。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出示了圓牌，她們才被允許通過那道透明的門。

  “後面的跟近點！”

  “你好，請問還可以掃碼付款嗎？”

  不過能活下來蘇幸已經很慶幸了，這裡的人氣反而讓她松了口氣，往裡走了幾步，發現地鐵裡的那家便利店竟然還開著門。

  溫如窈揚眉瞥向蘇幸，見她一臉窘迫的神色，目光一轉，了然地看向前面的便利店。

  下一秒，巨大的槍聲幾乎就貼著她腦門響起，震得耳膜“嗡”地一下，陷入短暫的失聰，一連串子彈竟對著她打過來，蘇幸腿一軟，蹲在地上。

  蘇幸揉了揉白的像紙一樣的臉，強莊鎮定地笑了笑：“沒事，謝謝溫總關心。”

  “那是因為有傷口的都不會被送到這來，沒受傷自然不會被感染。”

  她登時睜大眼睛，又盯著那隻手臂看了眼，但並沒發現異常。

  很快，隊伍就到達了十字路口正中央的位置。

  【嘖，你沒有什麽想法嗎？】

  “別動！”

  “噗呲”

  蘇幸還沒來得搞清狀況，四面八方便已經響起了槍聲，她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無眼的子彈擊中。

  蘇幸接過一個圓形的小牌子，觸感像是某種金屬，泛著幽幽的金色光澤，金屬面上刻著一串阿拉伯數字，0108。

  【……】

  她從早上來店裡上班就沒出去過，溫如窈還是軍隊駐扎後第一個來買東西的普通市民，本來她都準備關門的，因為下一列地鐵到達後她就該上車了。

  短短一二百米，蘇幸卻覺得比自己活過的二十多年都長。

  “射擊！”

  領頭的女子拽起溫如窈的手，拉著她快步衝向前面的地鐵口，周圍人也紛紛向公路對面跑去，蹲在地上的蘇幸一骨碌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隊伍快速轉移。

  裡面的人檢查了她們眼睛、嘴巴還有耳朵，最後抽了她們一點血。

  蘇幸做了個深呼吸。

  放眼望去，除了少數的老人和小孩，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這也不奇怪，附近全是商務大廈，而在這裡上班的也大多是年輕人。

  腦袋上厚實的防毒面具本來就挺沉的，她頭上一重，脖子不由向前歪了一下，條件反射地伸手摸過去。

  其實她也只是問問，畢竟溫如窈當時還向她要的手機引開怪物，想必是自己的手機已經掉了。

  “你沒事吧？”

  這裡沒兩邊堵得嚴重，隊伍重新聚攏。蘇幸走在中間，周圍全是人，加上一路都很平靜，緊繃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下來。

  不夠溫如窈對自己的青梅竹馬都這麽冷淡，果然不是她喜歡的性格。

  勾了勾唇，溫如窈轉身向前：“走吧。”

  裡面的人比蘇幸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不記得是如何穿過那一排排拿著防爆警盾的特警了，衝進地鐵入口後，蘇幸覺得下半身的一雙腿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蘇幸微微一愣，見對方已經踏進了便利店，連忙跟上去。

  “啪”

  “……”

  身後一道冷喝讓她當即僵在原地。

  距離她最近的是一直走在她旁邊的便利店店員，所以她抬頭第一個看到的，也是這個瘦高的身影。

  “可是……”

  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

  跟進來的蘇幸聽到她的話，不由張了下嘴。

  這就是富婆購物的方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