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白高興發覺自己要有事情做了。

  在聽到經紀人說“他同意了”四個字後，他鹹魚而無所事事的公司躺平生活就出現了一些插曲。

  首先，是跟人一起鑒賞萌寵視頻。

  據說這個工作本來是枚有樹應該乾的，但鑒於青年怕尖嘴的特殊性，經紀人生怕他看著看著嘎過去，於是親自上陣了。

  長卷發的女人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道：“跟我一起看看？覺得無聊就睡覺～”

  睡覺更無聊。

  白高興算了算自己來公司後睡覺時間跟在家時一樣溢出，終於能光明正大地看看電腦，於是精神地豎了豎羽冠，“好！”

  偌大的0720直播室已經被改造成了適合直播的模樣，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被布置好了柔軟可愛風的家具，和同樣柔柔軟軟的白色大鸚鵡相得益彰。

  此刻，白高興站在雷麗身旁，看著她操作電腦。

  白高興把視線投過去。

  雷麗驚訝了一下，複又失笑：“學得這麽快？”

  第一個視頻是粉紅巴丹開水龍頭，淡色的喙叼住把手擰了一圈，開始喝水。

  一個訓鳥師。

  “那就……這個？”雷麗找到了一個知名寵物主播。

  他轉向白高興所在的籠子：“那我試一試？”

  “嗯……你真的能聽懂嗎？”雷麗撓了撓他毛茸茸的下巴，“好吧，是一個綜藝，我之前給你和黎譜報了名。”

  顧名思義，是一個專門給鳥類進行引導訓練的職業，就職於江城專門觀光旅遊的飛鳥樂園景點。

  她頓了頓笑道：“報名之後也覺得太冒進了，黎譜說你剛接回家的時候不太開心……我就趁前幾天有空去《萌寵日記》考察了一下。還好，那邊的拍攝很放松，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要求。”

  訓鳥師是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專業的，而且有那麽點天賦在身上。據他自我介紹說：別的訓鳥師要花五個月完成的訓練，他花三個月就能完成，而且還能跟訓練對象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白高興往前蹦了兩下：“什麽展示？”

  “放心。”訓鳥師應聲，轉身湊近白高興的鳥籠，稍微一愣，“門沒關上？”

  雷麗一愣，“我們這都是放養。”

  白高興瞪大了眼睛。

  接著，白高興注視著年輕的男人來到籠門前，呼喚示意他出來。

  “麗姐你好。”訓鳥師很有禮貌，以專業的姿態為她介紹，“我們的主要工作是訓練鸚鵡進行表演，能做到什麽程度得具體看訓練時間長短，以及鸚鵡本身的天賦。除了專業方面，我們也能讓家庭中的寵物學會簡單指令，比如上手、定點大小便之類的。”

  白高興砸了咂嘴，覺得這玩意兒好像草莓棉花糖。

  雷麗點頭，“行，但是別嚇到它。”

  等看完一圈這個主播的視頻，白高興已經把能做到的都做了一遍——除了喊麻麻和嚶嚶嚶。

  “好了，開玩笑的。”似乎看出了鸚鵡的不情願，雷麗笑著順了順它的毛。

  雷麗讚同：“大白挺親人的。”

  白高興狐疑地打量，發現這鸚鵡只會開不會關，不像他，還能給黎譜把洗手台擦一遍。

  這個主播的寵物也是鸚鵡，家裡養的是粉色系鸚鵡——一隻粉紅巴丹。這隻粉絨絨的毛團是她頭像，光是看著就特別的……想咬。

  果然，雷麗的話打消了他的疑慮，“這些都不用，只是看看大白各方面情況，你們不是說可以評估嗎？”

  《萌寵日記》，白高興品味了一下這個名字，聽上去就是個小動物的綜藝。

  白高興歪了歪腦袋，這個他都會，還用學？

  就這？

  到時候？
  什麽時候？
  白高興眨了眨眼，直接問了：“展示？”

  雷麗對此十分驚喜，她本來想過，如果大白屬於傻乎乎的小鸚鵡，那就讓節目組重點展現它的呆萌可愛；如果實在無法適應，那就根據黎譜的意願選擇換一隻嘉賓寵物或者退出。

  訓鳥師點頭，“確實，我們樂園的鸚鵡都是從小訓練，已經熟悉了人多的環境，普通鸚鵡乍一下碰見太多人會有點害怕。”

  雷麗端詳著這個主播的頭像，長達一分鍾後，又把視線轉向身旁的鸚鵡，沉思一陣後：“粉色怪可愛的，要不給你染個粉色？”

  白高興：NO！

  現在看來……大白完全可以hold住，甚至很有可能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表現。

  但是好耶！可以和黎譜一起工作，還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演員的生活！
  白高興雀躍地蹦躂兩下，而且！他是不是可以貼著影帝爆紅了？
  ——沒有已經紅了的自知之明的某鸚鵡如此想到。

  沒想到，黎譜說大白很聰明是一點都沒誇張啊。

  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把具體情況和需求跟這人說過了。

  然後積極地看起下一個作品。

  “這個不行。”雷麗說，“你到時候又不能展示喝水。”

  “那還挺少見的，這種大型鸚鵡都會拆家。”白高興看著男人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沒有攻擊的表現，看來它脾氣不錯。”

  經紀人當場感慨：這已經不是簡單聰明的程度了，這孩子已經可以去上學了！
  於是當天下午，白高興就迎來了自己的新“老師”。

  她解釋道：“主要是拍攝現場人也很多，怕它難以適應。”

  你讓我出來我就出來？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白高興心中腹誹，剛吃完飯的他打了個飽嗝，緩緩了挪出來。畢竟嘛，籠子再豪華都不如外面寬敞。

  訓鳥師面對雷麗，側對白高興，方便講解，“是這樣的，看鸚鵡願不願意上手是最基礎的測試方式，這一點普通家裡飼養也能做到。但如果是我們訓導，會更深一層，能讓鸚鵡做到不怕生，能夠上陌生人的手。”

  雷麗有點疑惑：“不會跟別人跑掉嗎？”

  訓鳥師：“啊，所以我們在訓練的時候要加以口令或獎勵，讓它形成條件反射。”

  說著，他把手伸向白高興，“比如像現在，它不會願意上陌生人的手——”

  白高興面無表情地踏了上去。

  “呃！？”訓鳥師愣了一愣。

  雷麗的指尖在臉側摩挲了下，“繼續。”

  訓鳥師尷尬地笑了下，為自己挽尊，“看來大白的性格比我想象中還好，然後就是其他娛樂技巧，比如滑滑板，蹬小車，投籃……”

  雷麗及時打斷了他，“這個它也都會。”

  “啊？”訓鳥師的臉色更加複雜。但秉著職業的態度，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繼續說：“然後就是指令性的，比如握手，轉圈，翻跟鬥，裝死——這個它沒學過吧！？”

  白高興看出來了，這人已經快PTSD了。

  “應該沒有？”

  所幸，雷麗的回答讓他松了一口氣，訓鳥師繼續道：“學習口令，最好配合食物誘導，控食訓練……”

  ？？？

  白高興扇了扇羽冠，往後退了幾寸。

  “不用學這些。”雷麗否定了這個方案，何況這麽一個毛茸茸挨餓多可憐，“只要給大白做個評估就好。”

  訓鳥師思索了一下：“那，我先試試大白能做到什麽程度，用我們常規的觀察流程。如果之後有需求，再針對性地作出一份訓練計劃。”他鍥而不舍地推銷套餐。

  雷麗看他一眼，往後退了兩步，“嗯。”

  白高興看著訓鳥師端視了他一會兒，然後上前作手勢：握手，轉圈，飛手。

  他歎了口氣，仿佛大學生做小學生的題，依仗人的智力欺負別人。

  於是就能看見，一隻雪白的大鸚鵡在桌子上利落地做出所有指令動作。

  “好聰明。”訓鳥師驚了，“它是不是以前接受過訓練？”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雷麗搖了搖頭，把錄像的手機收回口袋裡。

  “跟人互動完全沒問題……至於學習能力——那我試一個高難度的。”訓鳥師覺得剛才那些已經測到了天花板，怎麽也想不出上限是什麽。

  總不能讓這隻鸚鵡來十個坐位體前屈？？
  一伸手，他摸到了衣兜裡忘記放下的牌。

  白高興看見對方拿出一遝撲克牌，只是與尋常撲克牌不同的是，這些牌上沒有花色，單純貼著很大的數字。

  訓鳥師介紹：“這個是訓練算數用的牌，給鸚鵡十以內的加減法用，效果是你對它出一個算術題，它能把相應答案的牌叼回來。”

  “這個……有點難吧。”雷麗這次確實感受到了難度，環在胸`前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是啊。”訓鳥師笑了，這是對他職業技術性的肯定，“說實話，我們園裡訓練算數是有技巧的，而且很費時間，我估計最多只能讓大白熟悉一下這副牌。”

  他抽出其中一張寫著“1”的牌，在白高興面前掠過。
    白高興站在原地，想看這人要出什麽花樣。

  訓鳥師說：“如果大白連這都能很快明白，那就沒什麽好學的了。”

  他轉身，“比如我問大白，‘一加一等於幾’？，然後……”

  白高興搶答：“等於二！”

  全場靜寂。

  訓鳥師愕然，許久才憋出一句：“我還是頭一次見能說出來的。”

  雷麗反而覺得不足為奇，“是啊，大白平時就能說話，怎麽了嗎？”

  但這不一樣啊！

  訓鳥師想要咆哮，拿牌是訓練出來的習慣和熟練度，說出來是怎麽回事？你們的人每天給它做口算訓練嗎？？

  他努力冷靜下來，“那我繼續。”

  雷麗提醒：“只要它狀態沒問題就行。”

  一個小時後……

  “抱歉，我真的評不出來。”臨走，訓鳥師發自內心地感歎，“大白應該完全可以去上學了，我那寶貝閨女智商都沒它高，十以內的加減法大白比她算得都快。”

  “嗯……那行吧。”雷麗表示情有可原，畢竟聽過枚有樹發信息震撼大白居然會接電話後，她就已經免疫了。

  “乾得漂亮。”男人走後，雷麗大力誇獎了他一頓，“可以給你準備去節目的零食了，想吃什麽？水果乾還是玉米棒？”

  白高興暈暈乎乎，自我反思：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他要矜持！

  夜晚，樓外是霓虹燈和車水馬龍。

  直播室0720內，是足夠明亮的燈光和舒緩的輕音樂。

  在訓鳥師離開之後又過了一天，白高興迎來了直播的晚上。

  今夜，雷麗要帶他一起直播。

  白高興深沉地在桌上踱步，這算是他“復出”吧？要記住不能隨便說話，更不能說黎譜壞話，要賣萌要撒嬌，要為黎譜搶流量！

  ——這是雷麗對他反覆提及的，他已經記住了。

  看著剛把奶茶外賣拿進來的女人，白高興不禁猜測：雷麗會帶他直播什麽？
  大概能猜出是想跟大眾證明他就是黎譜養的，再讓他露個臉。

  總之……應該會很嚴肅吧？

  白高興在兩天內見過了雷麗處理事務時的威嚴，忍不住想象等會直播內容會不會像做匯報一樣。

  八點一到，雷麗慢悠悠地坐到鏡頭前，“那就開始吧。”

  白高興立馬到位。

  與安靜的直播室不同，網上已經對這次直播期待已久，話題度一度持續飆升。

  直播的消息早在一天前被雷麗發了出去，她粉絲多，平時出差時偶爾也會自己直播一下所在城市，所以粉絲們對她開直播並不詫異。但這一次不同，這次還說要帶著大白一起，而大白是黎影帝的鸚鵡……

  眾人覺得，雷麗直播的目的顯而易見。

  此刻，網絡上已經展開了激烈的討論，黎譜的粉粉黑黑更是對此百般猜測。

  “難不成是承認錯誤？比如抱歉大白其實不是黎譜養的之類的……”

  “聽說都是公司的操作，我看網上都這麽說。”

  “前面的，你從哪個小破站看的？那都是謠言！”

  但他們最想看的其實還是大白。

  畢竟，萌是永遠滴神！
  直播間開了。

  白高興沒忍住，率先湊近電腦去看，只見大量觀眾湧來，把直播間擠得卡頓了一下，等恢復過來，觀眾量數字直接多了一位。

  【啊啊啊啊啊大白！】

  【這麽近！直接放桌上了麽？好乖！】

  【大白來來來讓我親親！這都多久沒見了！】

  直播間對鏡頭裡突然出現的白色大鸚鵡反應激烈，禮物打投從一開始就沒停過。

  白高興嚴陣以待，坐等雷麗發話。

  結果沒想到，雷麗不僅沒有開始講話，反而把鏡頭對準了他。

  “晚上好，你們想看的人正在工作，看看他養的小可愛也不錯~”

  完全沒想到雷麗的直播是這種風格！
  白高興驚悚地看著她，從那一堆彈幕裡，他獲得了“經紀人偶爾也會開直播”的信息，以及她通常只是跟觀眾們像朋友一樣聊聊天，所以現在半點不急也能理解……

  愣神之時，白高興瞥見彈幕已經又湧動起來了，只不過內容多了幾分探究，甚至開始走偏。

  【咦，大白怎麽不說話？】

  【我記得之前直播都是又唱又跳！是沒有主人沒動力了嘛？】

  【你們還想什麽呢，估計黎譜一開始就沒養它～要是說錯盡管掛我。】

  怎麽辦！
  白高興開始糾結要不要先自己營業一番。但是……

  他回頭看了眼雷麗，他自己表演是沒壓力，可有人在這，他就得考慮考慮再操作。

  就在白高興即將忍不住想說兩句時，雷麗忽然把鏡頭掰向了自己。

  “估計是黎譜不在，大白太想他了。”

  白高興驚訝地看向她。

  這話說得有點妙啊。

  短短一句話，直播間的質問就直接被壓了下去。

  “不過呢，大白應該是記得你們的，看看它願不願意跟大家打個招呼。”

  女人語氣緩緩，白高興感覺自己的脖子毛被搔了搔。

  這是他倆定下的暗號。

  於是白高興當場舉爪：“晚上好呀！”

  這句話說得清脆又響亮，彈幕一滯，然後迅速刷新起來。

  【呃啊啊啊啊可愛死了！】

  【我讓我家雞也過來看了，好好學習學習！】

  【天呐，能不能教教我怎麽訓練的？】

  “訓練？”雷麗笑了一下，“大白實在是太聰明了，我們沒有訓練過它，但你們的黎老師做過什麽努力就不知道了。”

  噫——彈幕發出不信的聲音。

  “你們不信也沒辦法。”雷麗聳了聳肩，“能讓大白過來配合，還是我給黎譜打了半天電話才被允許的。”

  她晃了晃手機，眼尖的人看見上面是昨天她跟黎譜的通話記錄。

  雷麗這邊和直播間的觀眾們聊天，白高興時不時在旁邊嗯嗯啊啊兩聲附和，同時把昨天的成果複刻一遍，給觀眾朋友們逗個樂。

  除此之外，他還一直注意著彈幕。

  每當看見有人問“黎老師什麽時候再讓大白直播一次”的話，白高興的小心臟就咯噔一下，半個小時下來，白高興終於放松，緩緩倚在旁邊的音響上。

  還好雷麗基本都不回這一類，要麽就含混糊弄過去。

  直播進行到一定時間，雷麗看了看鍾表道：“已經這麽久了啊，我看我們的直播差不多要……嗯？等等。”

  女人忽然愣了一下，然後把屏幕稍微轉向鏡頭，神秘微笑，意有所指：“大白主人的電話。”

  主人！？
  聽見這兩個發音，發呆中的白高興條件反射，徑直起立，擴大嗓門，用膩膩歪歪的聲音喊了一句：
  “主人~~~”

  說好了的，提到這倆字就是暗號，要表達他跟黎譜很親近！
  說完，他看見雷麗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半晌撲哧一笑，憋著說：“聽見了嗎，你家大白有多想你。”

  白高興先是迷惑，再是一震，發現了雷麗通話中的手機。

  之前沒說過有這茬啊！
  他怔怔地，注意力全放在手機上，半晌，聽見裡面傳來一句：“……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