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夜過去，白高興沒怎麽睡好。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襲來，白高興蔫答答地睜開了眼。

  床上的男人五分鍾之前就醒了過來，現在穿好了衣服正在鋪床，貼身的衣物勾勒出對方寬闊挺拔的脊背和流暢收緊的腰線，真是一副美好的場景……個鬼！
  他就不該在這屋睡覺。

  果然沒出現什麽霸道總裁養了金絲雀後立馬什麽病都治好了的劇情，導致他沒睡好的罪魁禍首昨天九點關燈一點才入睡，弄得他也一驚一乍半天沒睡著。

  他就看著黎譜在床上像攤煎餅一樣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床單被他壓得皺巴巴的，床也可憐地發出吱呀聲響。

  當然，後半句是他的臆想，畢竟影帝家的家具質量很好，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白高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注視黎譜走過來拉開窗簾，然後又打了個哈欠，一頭栽到飯盒裡。

  黎譜很快發現了自家寵物精神不太好，在看到大白長久地把腦袋插入食盆卻沒動靜後，他就不再淡定。

  “大白？大白？”

  白高興抖了抖腦袋上的毛——現在對他來說是髮型，然後接著睡前的想法嗑起了早飯。

  白高興恨不得現在就張開翅膀在樓道裡亂飛一通，在黎譜家呆著的這段時間已經打破了他的宅家記錄，整個人憋得不行。

  黎譜看了他半晌，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房間。

  睜眼，是黎譜捏著他的羽冠輕輕往上提。

  彼時的白高興正感受著初夏時節暖洋洋的風，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老大爺看著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白發蒼蒼，穿著練功服的老大爺笑眯眯地說。

  如果飛走的話……

  只要別被黎譜發現……白高興想，大不了就這樣坐著人力車逛一圈回去，也比一直悶在家裡強。

  黎譜這種是很安靜，像是什麽事都能自己搞定的樣子。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好交流，畢竟單方面輸出總是會很尷尬。所以，哪怕他像小女生一樣捏著嗓子說“媽媽好愛你”，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欲言又止。

  托他的福，他現在完全清醒了。

  黎譜來到他喜歡的位置——一個巨大的花壇。住在這裡的人不論身份，大都有些資產，通常也互不打擾。年輕的一般都喜歡去健身房，年紀大的則喜歡沿著悠長的小路散步。更不用說再遠處就有一些健身器材，甚至還能看見幾個籃球場和羽毛球場。

  他特意選了比較死角的側後位置，悄無聲息地站著，而黎譜表情絲毫未變，徑直打開門走了出去。

  按照慣例，黎譜打算出門了。

  白高興：ZZZ……

  但那種場景有些可怕。白高興想象了一下，打了個冷顫。

  “撲棱棱棱……”

  打算閉著眼吃飯的白高興睡著了，混沌之中感覺像是有人用繩子拴住了他的頭往上提，掙扎一陣後暴起：“幹嘛啊！”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在思考：是用手抓？還是寄希望於大白不會飛，然後他把它帶回去？
  這個念頭一起，黎譜下意識就伸了手，可人的反應終究不如鳥快，他隻感覺到肩膀上一輕，雪白的鸚鵡就躥了出去，轉眼就飛到了他無法觸及的高度。

  現在是早上六點零五分。

  蕪湖！

  鷹？
  大概是看出了黎譜的疑惑，老大爺抬了抬下巴示意，“喏，你肩上站的那個。”

  白高興在這一刻有些緊張——他作為人時曾經養過的虎皮鸚鵡就是用這種辦法飛跑的，而大型鸚鵡的重量不比小型鸚鵡，就這麽落上去很有可能被發現。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灑落下來，有些刺眼，黎譜卻皺著眉，不敢放松地盯著那抹白色飛翔的軌跡。

  果然，收拾整齊的黎譜沒有發現架子上的他。男人拿著外套，一邊往門口走一邊穿，他瞄準了這個時機，在男人衣服落下、發出窸窣聲響的一瞬落到了他的肩上。

  再然後，他看到黎譜驚愕的眼神。

  他熟練地乘坐電梯下樓，然後來到小區的公園裡。

  白高興聽見廁所門響的聲音後，連忙咽下最後一口谷子，用最輕的動作飛到客廳門口鞋架的掛鉤上。

  他在等待一個出門的時機。

  現在，總算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

  因此，在突然有人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黎譜著實怔了一下。

  白到發光的翅膀在黎譜的余光中揚起，黎譜的心跳在這一瞬幾乎停止，唯恐驚飛了身上的鸚鵡。

  “如果他是個話癆就好了。”白高興口齒不清地嘟囔。

  “你養的這小鷹不錯啊，還不亂飛。”

  門被打開的一瞬，他聞到了自由的風的味道。

  這個時間起床的人很少，一路上都只有他一個人，而他的習慣則是清晨起來跑跑步，等覺得差不多了就去買些需要的東西，或者直接回家。

  到底是什麽時候！？

  升空的白高興已經嗨到忘記自己姓什麽了。

  面前的男人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一並松開了手。

  黎譜的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慶幸的是，黎譜好像沒有注意到他。

  黎譜緩緩轉過了頭。

  上一次這麽嗨還是高考結束之後。

  作為人時，他可看不到樹冠頂上的風景，但現在作為鳥，他不僅能近距離感受樹葉與花苞的芳香，還能看見百米之外的噴泉廣場和豎著LED廣告屏幕的大商場。

  街上人來人往，足以想象那裡有多熱鬧，與他這些天呆的地方根本是兩個極端。

  白高興站在樹枝上，遙遙望去，滿心悵然。
    恐怕再也啃不上一口冰激凌了……所以他現在找個無辜的路人小孩搶一口怎麽樣？
  但是看看樹下目露急切的黎譜，再聯想跑出去餓死或者被猛禽野貓吃掉的可能性……

  白高興拍拍翅膀，呼了口氣就落回了男人肩上。

  “沒跑，回來了。”他安慰道。

  那個穿練功服的老大爺還在。

  老大爺吃驚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譜，“謔，訓的還挺好，能抓兔子不？”

  黎譜的發間隱隱露出點汗跡，他搖了搖頭，“這不是鷹，是鸚鵡。”

  “我說呢，怪不得我聽它會說話。”老大爺謔謔一笑。

  白高興內心無奈，覺得這次落的位置不得勁，於是在黎譜肩上動了動。

  幾乎是同時，他看見黎譜轉頭望過來，滿臉警惕。

  好好好，不跑，看你嚇的。

  白高興爪子用力勾住黎譜的外套——不管多少錢了，總之要安撫一下他名義上的主人。

  幾隻麻雀輕飄飄地飛過去，帶著“你來追我呀”的回聲，白高興就這麽聽著黎譜和老大爺聊了一會兒，然後準備回家。

  “挺巧你說，我也養了個會說話的鳥，是隻八哥。”

  老大爺似乎對自己那隻很滿意，面上笑呵呵的，“叫的也好聽，天天叫。這鳥啊，就是得開口才行。本來今天想帶它下來溜溜，結果忘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快走到樓下，老大爺伸手去指：“我家就住那。”

  白高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木製的暗紅色籠子掛在窗外，隨著裡面黑影的跳躍輕輕搖晃。

  然後，他聽見裡面傳來罵聲——

  “我*你大爺！”

  “再來吃老子的飯，老子掐斷你脖子！”

  “我*****！！！”

  一些需要打碼的句子。

  不過沒想到，這只需要被屏蔽的鳥居然就住在他們樓下……？
  他立馬去看老大爺，還是笑眯眯的，黎譜臉色也沒什麽變化。

  啊對了，這是鳥叫。

  老大爺還笑著說：“你聽聽，叫的多好聽。”

  白高興沉默，他想，這位大爺應該這輩子都不想知道他家八哥在叫什麽。

  “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來了，你好，你好。”

  老大爺：“你聽，話說得也好。”

  白高興仔細一聽，果然，現在又開始說人話了。

  還有兩幅面孔啊這八哥。

  等兩人一起走進樓裡，老大爺才恍然，“小夥子，原來你也在這住啊。”

  黎譜露出淡笑：“很巧。”

  老大爺：“那感情好哇！我看你也挺面熟，經常在這一遭跑步吧？那以後你出來晨練，我幫你遛鳥！”

  白高興一聽來了精神：“好啊好啊！”

  黎譜：“……”

  老大爺好像也沒聽清到底是誰在答應，就這麽拍板，“你這鸚鵡訓的也挺好，應該飛不了。到時候下來帶上，我一塊幫你遛了。”

  黎譜頓了頓，“……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行了，我這到了，先走了。”老大爺擺擺手下了電梯，等門關上才後知後覺，“咦，這年輕人怎麽好像從電視上見過……”

  叮咚一聲，白高興看見七樓的電梯按鍵燈滅掉，恍然明白原來黎譜家住七樓，但還沒等他再想點別的，就感覺到一雙大手緊緊包裹住了自己，用那種強勢又不會傷到它的力度。

  “大白。”他聽著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喚他。

  好像生氣了？
  白高興悄咪咪地回頭看了一眼，黎譜依舊是平日那副淡淡的神色，但眸色壓得很深，像是失而復得的慶幸。

  嚇到你真是對不起啦。

  白高興搖頭晃腦裝傻，“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當然可以。”

  意料之外的回答，白高興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看見黎譜緩緩露出一抹笑，眉頭眼梢都帶著一絲妥協般的寵溺，像極了他在電影裡演出過的一副表情。

  好像是個什麽變態殺人魔？

  於是白高興擁有了一副銀色的手銬。

  啊不。

  腳鏈。

  白高興心情複雜地抬起一隻爪子，細而堅固的鏈條一晃一晃，閃著漂亮的銀光。

  雖然是防飛的……但是，這真的有點變態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