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高興若無其事地裝乖。

  他一路目送黎譜走回臥室，直到確認門真的關上，才松了一大口氣。

  他就是一下子沒忍住……

  白高興跳下籠子，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的流氓行為，轉頭就聽見有人敲門。

  “黎哥，你的快遞我都拿來了。”

  悶悶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白高興撲棱到門口與門鈴屏幕幾乎平齊的鞋架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影像。

  還是那天看見的板正青年，兩隻手各拎了一個大包裹，安靜地等人給他開門。

  白高興回頭看了一眼，臥室沒有動靜，他想開門又開不動，於是思索半天之後踩住對話鍵開口：
  “誰啊？”

  起碼先把人留住，不然以為家裡沒人呢。

  “大白？”枚有樹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但當他轉頭，看見近在咫尺的白白一大團，一句“哎喲臥槽”就出來了。

  憋了一天多，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清了清嗓子，懷著激動的心情再次說了兩個字：“誰啊？”

  很快，黎譜拿來了裁紙刀拆箱子，隨著磨耳的劃紙殼子聲響起，整個紙箱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白高興眼睛一亮，跟人對話的感覺讓他蠢蠢欲動，熱血沸騰。

  華麗，大氣，還帶四個軲轆。

  黎譜巡視四周，往偌大一盆的龜背竹旁示意，“靠牆吧。”

  枚有樹把包裹提進客廳，放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足以昭示兩個包裹的分量。

  “剛才是大白說話。”黎譜看了一眼包裹上的快遞單，這才解釋。

  但說太多就不好了，他戀戀不舍地把更多話咽回去，道：“稍等。”

  頭一次見怕鳥的。

  黎譜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挪到客廳的籠子上，才又掉頭回去開門。

  “我想想……‘誰啊’，‘稍等’，還有你開門的時候那句‘送快遞的’。”枚有樹道，“而且它說的都對上了……真有這麽聰明？”

  籠子的零部件很多，什麽飯盒水壺，攀爬繩和站棍，磨牙棒……在蹲了快一個小時後，一個巨大的金絲黑底的華麗鳥籠終於成型了。

  黎譜朝門口走來，也注意到了站在鞋架上的白高興，問了一句，“誰啊？”

  白高興興奮得直跺腳。

  一個無比豪華的大籠子。

  黎譜回頭看了白高興一眼，沒有答他，往旁邊一讓，“進來。”

  “沒聽清，誰呀？”

  白高興默然，這算什麽，只要不切片，他還能當場來段BBC新聞。

  “很聰明。”黎譜想了想，給出評價。他記得王彼得說過，這種梧桐鸚鵡經過訓練還能跟主人進行簡單的交流。

  他換上了一套居家的休閑裝，半乾的頭髮向後撩起，更顯眉眼深邃。

  不過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鳥，能自我控制。

  “嗯？”黎譜有些意外，“它說的什麽？”

  “黎哥。”門外的枚有樹一臉茫然，“你怎麽還問我好幾遍？”

  這句話效果很好，外面人立馬動了一下，答道：“送快遞！”

  但光憑露出來的籠子尺寸、配件數量，足以看出這個籠子有多大多複雜。

  外面這時又喊了一聲，“黎哥，開個門啊？”

  “再訓訓都能成精了吧……”枚有樹回頭快速地瞟了一眼，又是一身雞皮疙瘩。

  哦~好像還是他挑的。

  “送快遞！！”

  白高興露出不讚同的表情，靠牆容易濺上啊，你家牆那麽白！

  只不過現在還是零件。

  白高興從後面看著，只見黎譜檢查了一下完整度，就開始拚接新籠子。一旁面壁的枚有樹聽見了聲響，又想動又不敢動，最後伸出一隻手擋住眼的余光摸索過來：“黎哥，我幫你弄……”

  白高興親眼看著一個大男人一蹦兩米遠，面壁縮頭又打顫，那副靠得住的形象消失殆盡。

  白高興歪了歪腦袋，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外面遲疑了一下，“黎哥，我來送快遞的。”

  話音剛落，黎譜就從臥室裡出來了。

  “不是，真是它說的？”枚有樹很難相信，聲音磕磕巴巴地，“它剛才說了好幾句呢！”

  “好了。”枚有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把它放哪？”

  白高興搶答：“送快遞的！”

  白高興蠢蠢欲動，甚至現在就想往裡面住一住。

  白高興踩著黎譜的胳膊跳進籠子，眯著眼打量一圈後感慨：真閃啊！

  外面，兩個男人繼續開著剩下的快遞。

  “黎哥，這是什麽？”

  “蟲乾。”

  “這兩個呢？”

  “三輪車玩具，投幣罐。”

  “這個是……衣服？鳥也用穿衣服？”枚有樹舉起一個幾塊布縫成的東西，花花綠綠的顏色還挺好看。

  黎譜看了一眼，淡淡吐出兩個字：“尿兜。”
    枚有樹手一抖。

  正在籠子裡嗑瓜子的白高興也一呆，轉頭看向枚有樹手裡的東西，直接驚得倒退兩步，差點從杆子上栽下去。

  這東西他認識，以前他手養小鸚鵡的時候，就給它們穿上這個，以防在身上亂拉。

  但要是讓他穿……

  眼見黎譜朝他伸出手，白高興一反熱情常態，後退到籠子角落裡縮著。

  他死也不穿這沒有尊嚴的東西！
  “大白。”黎譜喚了一聲，眉頭微皺，有些不明白之前給手就上的鸚鵡這次怎麽不聽話了，接著沉思了一下，抬手關上籠門。

  不——！！！別關門！！！
  白高興立刻從角落裡躥出來，用喙叼住籠門往上拽。

  奈何這種門是按扣式的，任憑他怎麽拽也拽不開。等到黎譜從外面打開籠子，白高興就一股腦地鑽了出去，一直沿著他的手臂撲棱到肩膀上。

  “大白，下來。”黎譜說著，拿起一個上面有小菠蘿圖案的白色尿兜。

  白高興覺得再也不能當啞巴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我不不不不——”

  枚有樹驚奇不已：“它說得還挺清楚！”

  一人一鳥就此開始糾纏，撲撲棱棱到掉下好幾朵絨毛，還是半天都沒結果。枚有樹眯著眼在一旁觀戰，實在忍不住了問：“黎哥，我來幫忙？”

  你敢！

  白高興怒然嘎了一聲，張大嘴朝向枚有樹，這招果然管用，枚有樹看見尖尖的嘴巴後就嗷地躲開了，哭喪著臉說“黎哥還是你自己來吧！”

  助理派不上用場，黎譜隻好親自上手，但宗棲梧桐鸚鵡的體型實在不小，抓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抓住。

  白高興永不屈服，立刻倒地裝死。

  黎譜一手拿著布兜，一手攏著大鸚鵡，陷入僵局。

  看來是真的很不想。

  黎譜注視著仰天倒下的白色大鸚鵡，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先不穿了。”

  白高興見他態度軟化，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開心地拿翅膀懟了懟他。好兄弟！

  “應該不用給它穿這玩意，我媽也喜歡給她養的貓狗穿衣服，但我看著都不愛穿。”枚有樹張望了一圈，“……而且家裡挺乾淨的，大型鸚鵡好像還會憋屎。”

  雖然他很怕，但作為助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特意查了查這方面。

  “……好吧。”黎譜妥協，連帶著把快遞箱裡另外兩件放到了一邊。

  白高興感動不已，立刻飛到垃圾桶上，對著桶口就是一個裝模作樣的屁股下沉動作。

  “看看看，黎哥，它會找地方。”枚有樹瞠目結舌地指著他。

  “怪不得……”黎譜一怔，開始思考起不給大白穿尿兜的可行性。昨天晚上大白一直在客廳，他都做好了早晨起來收拾的準備了——他對昨天臨時放置的垃圾桶完全沒抱希望，沒想到大白真的會……

  白高興的尿兜危機就這麽解除了。

  又過了一會兒，枚有樹準備離開了，臨走，白高興聽見兩人的對話。

  “黎哥，這次假期估計要縮短了，孫導那邊趕得急……我也是聽麗姐說的，你做好準備哈。”

  “嗯。”

  “還有新的宣傳合同，過幾天估計得讓你去一趟。”

  “好。”

  “其他暫時沒有了，等有新消息我再聯系你。”枚有樹走出門外，“我走了黎哥。”

  房間裡又只剩下黎譜一個人。

  白高興看著黎譜慢悠悠地走回來，又慢悠悠地走進廚房。

  又到中午飯點了。

  白高興歪了歪腦袋，總感覺這個家裡熱鬧點比較好，光黎譜一個自閉人太冷清了，還有點可憐。

  他收回這句話。

  半小時後，白高興淚目地看著黎譜盤子裡嫩嫩的燉牛腩，脆脆的炒青菜，香噴噴的白米飯，悲憤地又嗑了二兩瓜子。

  無聊的下午再一次從午睡中度過了，其間夾雜著樓下不知誰家鳥的怒罵聲，等白高興醒來，一個漂亮的鋼製站架豎在了茶幾旁邊。

  看來前一天買的東西都到了，效率真快。

  “大白，上來看看。”黎譜拍了拍架子。

  白高興磨磨蹭蹭地走上去，感覺良好，就是有點涼。

  “還不錯。”黎譜道。

  “不錯不錯。”白高興點頭，裝作鸚鵡學舌。

  正當他想再說點什麽炒熱氣氛，卻發現黎譜又像昨天一樣，坐到沙發的角落裡去了。

  完了。白高興心理咯噔一聲，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像昨晚那樣度過難熬的兩個小時——

  白高興的行動力在這一瞬間升到頂峰，他環顧四周，發現了放在附近的遙控器，於是叼著遙控器往黎譜奔去，到他跟前後板板正正放下，大聲道：“看電視！看電視！”

  求求了！看個電視吧！不能隨便說話的時間太枯燥了，再不看點有意思的要憋死了！

  在白高興期待的目光中，黎譜打開了大半年都沒開過的電視機，並調到了可愛的卡通畫面。

  不，他不想看動畫片啊！

  白高興絕望地呆了一會兒，試圖讓黎譜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清了清嗓子，學著印象裡新聞節目的主持道：“本次的新聞聯播節目播送完了，感謝您的收看！天氣預報播送完畢，今天天氣晴。今年過節不收禮……”

  這麽一長串話在鸚鵡嘴裡說出來已經非常之牛了，但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的聲音從最開始的機械小萌音，變得越來越像主持人的聲音，甚至到後面，音色頗有黎譜的味道。

  直把黎譜聽得一怔。

  於是，在變成鸚鵡的第二天，白高興發現自己多了一個技能。

  這算不算……偽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