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晚。

  本該是結束一天忙碌、享受片刻安寧的時刻，獨自在家的黎譜卻有些坐立難安。

  跟少年分別才不到十二個小時，他就已經開始忍不住地思念。

  家裡又變成了他一個人，孤單冷清，只有水族箱裡冒氣泡的聲音跟他相伴。

  隔著玻璃，黎譜注視了片刻懶洋洋遊動的魚，撒下一把魚食，看它們爭先恐後地吞食，之後靜靜地佇立了好一會兒，才坐回到沙發上。

  男人似是隨意地倚靠在沙發上，交握的雙手和放空的目光昭顯出些許孤寂。

  就這樣發呆了許久，黎譜又拿出手機，看向一直沒有回信的屏幕。

  雖然在開學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大白會更偏重學校生活的心理準備，但在發現少年早已把他不知忘到哪個角落時，還是會覺得吃味。

  他知道開學第一天總會因為各種瑣事忙不開身，也知道清掃宿舍整理內務會花費很多時間，更不用提還要跟新舍友相處……

  王雪坐起來，“我夜貓子。”

  黎譜：【好 [哭哭.jpg]】

  【晚安。】他最後說道。

  黎譜耳根微微發紅，手掌握成拳抵了一下鼻尖，就是覺得這個表情包很符合心情，就點了一下……

  接著，另外兩人也嗨喲嗨喲地發出了動靜。

  有用。

  所有人都在說，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比掩飾更好。

  他想，不然，也不會這麽久都沒回他一個消息。

  黎譜：【周末回來嗎？】

  應該是很開心的。

  黎譜切了網頁，看向他剛剛在看的幾個論壇感情熱貼。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不用撤了，我多看幾遍，習慣習慣。】

  但黎譜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帖子動了起來，的確，大學裡都是青春活潑的年輕人，朝夕相處……“……”黎譜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危機感。

  黎譜看著恢復平靜的聊天界面，沉思的同時也露出疑惑，難道……這樣其實沒有用？

  結果好久都沒有回應。

  沒幹什麽，睡不著。黎譜本來敲下了這幾個字，但手指一頓，改成了：在想你。

  之後的時間，白高興把今天報道的事巴拉巴拉講了一遍，講完一看十二點多了，就連忙催人去睡覺。

  《我男朋友移情別戀了怎麽辦？》《我工作了，對象是大學生，但他好像更喜歡同齡人》《異地戀怎麽維持感情？急急急！》

  黎譜暫時未發掘這個功能，但還是對少年激烈的反應忍不住一笑，【怎麽撤回？】

  白高興回了個晚安的表情包，之後把手機扣在枕邊，掀開被子呼吸新鮮空氣。

  又是一陣沉默。

  看著那些活潑帶著親昵的文字，黎譜斂著表情，手上秒回：還沒睡。

  宿舍有獨立衛浴，很是方便。

  在看到那三個字的回復後，白高興睜大雙眼，腦子裡像躥入一陣電流，在宿舍床上抱著被子扭。

  也不知道大白在學校裡過得開不開心……

  感覺一時半會是睡不著了。白高興摸了下微熱的臉，起身踩著樓梯去上廁所。

  白高興無聲地土撥鼠尖叫，捧著手機的手哆哆嗦嗦，瘋狂敲字：【肉麻死了！！！撤回！快撤回！！！】

  “嗡——”

  救命！這號是不是被盜了？對面真的是本人？？

  白高興：【嗯……可能不行，這段時間要軍訓。】

  白高興不說話了。

  結果等他輕手輕腳下來後，就聽見楊卷壓著聲音道：“感情都沒睡呢？”

  但過了一分鍾，他又收到了消息。

  對面也秒回：【還沒睡！？這個點你幹嘛呢？】

  “……”這一定是大數據。

  黎譜：【給你做糖醋排骨。】

  白高興：【？？？！】

  手機接連振動幾下，切回聊天軟件，屏幕上終於出現了來自對方的消息。

  黎譜抬手抵著下巴，往聊天記錄前面翻了翻，似乎這樣就能產生少年還跟他在一起的感覺。

  他一直都知道，大白變人後總會有自己的事情，卻沒想到分開的時光這麽難捱。

  黎譜：【不小心按到了。】

  嚴明也說：“我在家睡的就晚。”頓了頓，“我還以為高興睡了。”

  白高興震驚：“你們都幾點睡啊？”

  楊卷：“快兩點？”

  嚴明：“之前做題都做到一點吧，不過大學準備早點睡。”

  王雪：“差不多，偶爾快三點。”

  白高興目瞪口呆，這是一群什麽修仙大神！
  他忍不住了，“你們怎麽睡這麽晚？”

  嚴明：“覺得睡太多浪費時間吧。”

  王雪：“一不小心就熬到這個點了。”

  楊卷：“正常人需要睡這麽久嗎？”

  所有人紛紛看向楊卷。

  楊卷攤手，一臉理直氣壯，“怎麽了，我又沒說錯。”

  白高興沉默，常聽說有人天生精力充沛睡四個小時就夠，沒想到碰見真的了。

  嚴明問：“你呢？平時幾點睡？”

  想起自己的小學生作息，白高興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一般九點十點的吧。”

  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嚴明道：“那看來以後確實得早點了。”

  王雪也笑，“第一天就原形畢露了啊哥幾個。”

  楊卷發現了華點：“那你今天怎麽這麽晚？”

  白高興咳了一聲，“睡不著。”然後又說：“沒事，我有時候也十二點多睡，九點十點是……情勢所迫。”

  四人隨便商議了一下，覺得這事好說，以後互相遷就下得了，白高興也順便說了自己以後可能會因為工作偶爾回家住，這才讓三人想起來白高興還有個明星助理的身份。

  “真忙啊。”嚴明感慨。

  第二天還是報到日。

  不過今天四人就松快多了，沒事到處轉轉，辦個無線網，買了手機卡，然後找地方吃飯。

  “跟你一塊走回頭率真是百分之三百。”楊卷說。

  沒辦法，白高興已經決定不戴帽子了，走在陽光下白得發光，自然吸引視線。

  不過三個室友對這種情況居然適應良好，可能這就是學霸們的淡定吧——白高興如此想到。

  此時，江城大學的新生群熱鬧不已。

  早從昨天開始，新生老生們就打聽起了白高興。
    “聽說小白老師已經報到了？”

  “啊啊啊啊不枉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江大！白白我來了！”

  “他在哪個樓啊？昨天我都沒看見。”

  管理員們出來壓陣：“哎哎哎學弟學妹們別激動，理解你們的心情，不過不要過度打擾到別人哈。”

  “對對，都是來上學的，不要給他造成困擾。”

  “不瞞你們說，江大人才輩出，之前也出了幾個做自媒體很強的同學。”

  “見怪不怪啦~每年都有，過倆星期熟了就都冷靜了。”

  “報——！我在商業街看到小白了~~我先去搭訕，同志們稍後~”

  “等等！！！帶我一個！”

  白高興驚訝地看著跑到自己面前的女生，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了一會兒，然後拿出手機，“我、我想問下，能合照嗎？”

  她擺擺手，“我不、不發出去！”

  王雪看得噗嗤一笑，手搭到白高興肩上，意有所指，“得趕緊了，小心一會兒都過來抓你。”

  女生期待地看著白高興。

  白高興也沒想推拒，拿過手機對著他倆拍了一下，“好了，麻煩不要發出去！”

  “yes！”女生看了一眼照片，震驚地發現白高興自帶柔光。

  在本就有美顏的相機加成下，少年漂亮得像個假的。

  “這就是畫風不同嗎……”楊卷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女生身後，看著照片喃喃。

  “謝謝了！”女生道謝，揮手告別的同時也說了句“快點走吧小白老師！不然等會有大堆人馬人來堵你！”

  聽勸。

  恰逢吃完了飯，一行人決定直接回宿舍呆著。

  幾人又聊了聊，白高興對三人的了解更深了一層。

  嚴明是複讀生，去年急性腸胃炎缺考一門，分也很高，但沒能達到江大分數線，果斷轉頭去複讀。他年紀也是整個宿舍裡最大的，怪不得顯得成熟。

  楊卷愛打遊戲，二次元愛好者，不近視，戴眼鏡是因為覺得帥，很符合他那中二的思想。至於為什麽叫“卷”，不是因為他睡眠內卷，而是全家都是直發，就出了他一個卷毛。

  王雪看起來中規中矩，但一頭長發也能看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需要時間看到更深層。本人是個社牛，有個毛病就是拖延症，家裡是做生意的，有錢得很，未來吃喝不愁。

  至於他……

  “呃，最近從國外回來的，然後……正好黎老師的朋友是我遠方表親，正好用得上法語，我就過來工作一下，順便回國上學了。”白高興努力回憶那些資料，好險，過了這麽久差點忘了。

  時間緩慢地推進。

  又過了兩天，就到了軍訓的日子。

  整個班也就三十人，嚴明在班級群裡發了幾點在哪集合的消息，他們就開始換軍訓裝備。

  出門前，白高興被王雪拉住，臉上被抹了一坨涼涼的東西。

  “這是什麽？”白高興摸了一下，有點香。

  “防曬啊。”王雪說，“你這臉出去一站，不得曬爆皮？”

  楊卷挑眉，“還挺精致。”

  嚴明湊過來，“好用麽？”

  王雪給他們一人來了一坨，“行了，不用謝哥。”

  四人穿著迷彩服來到操場，開始等人集合。

  幾乎每個走過的人都會注意到白高興。

  無他，那頭白毛太顯眼了，哪怕有個綠花花的帽子戴著，也格外吸引眼球，更別提腰帶一系，腰線就勾勒了出來。

  集合完畢，在班級好奇的視線中，白高興也同樣被教官發現了。

  作為軍人，他們對一些疾病還是有所了解的，當即招了招手問白高興能不能參加軍訓。

  有時候學生疏忽沒有病假條，這種情況也不是沒遇到過。

  白頭髮……有點像白化病，但眼睛是黑的，也沒見畏光。

  白高興就說：“沒問題。”

  白化病和白化基因在鳥類裡是兩回事，譬如白化病的眼睛會變成粉色，影響視力，縮短壽命；而白化基因是黑色素減少，出現部分羽毛白化的跡象。

  鸚鵡大白，顯然是後者。

  畢竟他還有一撮灰毛呢！

  聽到白高興的保證，教官放心地大手一揮：“歸隊！”

  軍訓前幾天都下了小雨，後幾天則豔陽高照。

  白高興整個人被曬得紅紅的，擦防曬霜也不管用，所幸沒有曬傷，只等明天閱兵儀式一過，就平穩過度到上課。

  等到正常上課的時候，他就可以回家了。

  白高興有點激動。

  和同學們也都混熟了，甚至鄰班的也每天有人慕名來看他——他都讓隨便看，看完就不能再好奇了！
  另一邊，黎譜在忙工作和獨守空房之間切換，也得知了白高興這周就能回來，就在這個期待的時候，他收到了來自孫導的消息。

  【在嗎？】

  【有興趣拍電影嗎？】

  黎譜是聽說過孫導今年準備拍電影的消息，但他的工作已經夠多了，於是婉拒。

  沒想到孫導嘖了一聲，發了條語音：“不是說你，我問的大白。”

  大白？

  黎譜一時間沒有弄清對方說的是鸚鵡還是少年。

  孫導打了電話過來：“我這次拍的是懸疑片，演員都找好了，就差個大白。”

  黎譜從雷麗那見過這個本子，講述的是主人公誤入無人居住的荒野別墅，發現進入這裡的人包括原本的一家四口全部死亡，通過一隻鳥留下的信號，破解陰謀的故事。

  故事錯綜複雜，有點恐怖的元素。

  那隻鳥的戲份很少，在主人公推開房門後，它鳴叫著留下信號，就順著大開的窗戶飛走了。

  聽起來沒什麽分量，卻是起到了拉開破解整個迷局的帷幕的作用，也是貫穿全局的線索。

  拍戲，大白應該會喜歡。

  但是……他現在上著學，能不能有時間？或者，上學之後興趣轉移，不想再拍戲了，都是該考慮到的問題。

  於是黎譜沉吟片刻，回復說：“我問問他。”

  孫導愣了一下，“啊？”然後好笑地問：“能不能來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還是有什麽別的問題？都可以商量。”

  他還道：“聽說前半年有不少人想借大白，你和雷麗都拒了。那，得給我個面子啊，好歹咱也合作過，知道我靠譜。”

  那是因為大白在備戰高考，不想讓人打擾。

  黎譜也笑了笑，沒有解釋。

  完全沒想到“大白”還有機會在演藝事業上繼續發展，這也可以說明大白在《長歌決》裡發揮異常出色吧。

  跟孫導說了很快會給予答覆後，黎譜給白高興打去了電話。

  “歪？”

  正縫休息時間，白高興在樹蔭下接起電話，眼底的情緒逐漸被驚訝代替。

  “好啊！”他回答，“什麽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