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在話筒遞到臉上之前，白高興還在左顧右盼尋找哪裡有情侶。

  “不好意思。請問，有時間接受一下我們的采訪嗎？”拿著話筒的女生又問了一遍。

  她的表情充滿欣喜，眼睛也亮亮的，讓人不忍拒絕。

  說完，她還補充了一句：“我們是街頭采訪！”

  街頭采訪。

  通常是記者選擇在熱鬧的地方，隨機抓取路人，詢問有趣的問題，達成交流和喜劇效果。

  江城大學的新媒體社團，為了完成每周任務，在今天選擇商場作為采訪地點，尋找情侶進行街頭采訪。

  由於周圍是大學城，年輕人多，他們在外面廣場上就抓到了很多情侶，采訪任務完成了一大半。但，在男男、男女、女女分別采訪十對的計劃表上，男男那一欄還缺了一對。

  而經過他們的賣力尋找，終於在商場二樓看見了一對！
  就是眼前這兩位。

  她目送兩人離去，隱約聽見男人問少年：“普普通通的關系？”

  忽然想起，那個人也把自己和大白認成了一對。

  等女生回過神，才發現她把這句腹誹說出來了，連忙捂了下嘴。

  女生期待地等著回應，下一秒，卻看見在她說出這句話後，矮一點的少年飛快地躲到了高個的男人身後，幾乎把臉埋到了對方背上。

  可惜這對沒采訪成，再找一對采訪好了，這對……這顏值，真想當彩蛋剪一下出來。

  女生看著手機鏡頭裡的人影，感慨兩人顏值一定超高——就算都戴著帽子和口罩，也沒能逃過她的法眼！

  好……好害羞好可愛的受！
  女主內心已經把cp定好了，清了清嗓子，又把話筒遞向攻，“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聽到這個未曾設想的回答，白高興腳步一頓，看了看四周，“我覺得，要不我們回去吧？反正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他壓低聲音，“萬一她等會覺得你眼熟找回來……”

  幸好在他們走上電梯前攔住了……不然她今天都要遺憾地睡不著覺。

  “啊？不是。是錄製。”女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才發現這個問題問的好怪。

  “可是——”

  他心中感歎著黎譜真是個好人，轉頭聽見男人問道：“……之前那份外賣，是你點的？”

  女生略微臉紅，結果下一秒聽見一個更怪的問題：“為什麽覺得我們是情侶？”

  你不早說！

  在被采訪這件事上，黎譜經驗足夠，只要不是直播，就暫時不用擔心被發現。而且是街頭采訪……只要不回答問題，就不會被剪輯進去。

  “就，普普通通的關系！”少年露出半個腦袋，快速地說了一句，又縮了回去。

  白高興忍痛：“下次吧，不急這一天的。”

  黎譜想了想，“不知道。還沒想過。”

  肯德雞！
  白高興一掃剛才的失落，眼中重新迸發出光亮，“好，要大份的！”

  少年回答：“哎呀，就是這麽一說……”

  黎譜沉默了一下，又看向女生，“抱歉，我們還趕時間，沒法接受采訪。”頓了頓，“我們也不是情侶。”

  什麽？要問怎麽看出來的，拜托，一看氣氛就能看出來啊，而且你們還穿的情侶裝！

  黎譜抿了下唇，只是被口罩全然擋著。

  她驚愕地瞪大雙眼，眼中閃過一片激動的光。

  不料，男人卻看了她舉的手機一眼，問：“是直播？”

  情侶裝？
  黎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和少年的衣服，的確在色系上有些相似……不，是十分相似。那名導購好像是故意挑了一些跟他搭得上的衣服給大白。

  “……”白高興：QAQ！

  大概看出了少年已經淡忘了這段記憶，黎譜頗有耐心地幫他回憶：“去拍戲之前，有天我出門沒帶手機，回到家就看見門上掛著炸雞外賣……”

  喲喲喲喲變相秀恩愛！

  這一邊，終於從眾目睽睽之中脫身的白高興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嚇死了……萬一他們是直播，你的粉絲認出你怎麽辦？”

  催促著男人跟他離開商場，直到車子啟動，白高興才放下心來，然後聽見男人道：“你不買吃的了嗎？”

  “哎？那是什麽關系？”女生嘴快問了一句。

  女生揶揄臉，低頭看了下手機錄到的一點東西。采訪碰壁也是經常遇見的情況，比如真情侶害羞一直否認關系之類的……

  不過，高個子的這個怎麽感覺有點眼熟？

  但是聲音好好聽……還有點耳熟。

  外賣？什麽外賣？白高興滿眼茫然。

  “別可是了，快跑！”白高興推著車子拐了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變回人後的身體對“危險”極其敏銳，剛才那件插曲發生之後，他就注意到有很多人在看他們了。

  完全忘了……

  女生揮了揮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意識問了一下，不用回答也可以！”

  是真的沒想過，以前只有他自己出來，就算偶爾被認出幾次也不過是簽名合照的事，他遇見的粉絲都很好說話。

  看著少年皺成一團的表情，黎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安撫道：“中午點你一直想吃的。”

  “啊……！”白高興瞳孔一震。

  他想起來了！
  那一天，他終究是沒忍住嘴饞，朝黎譜的手機伸出了魔爪，結果忘了外賣是要開門取的，然後就——

  白高興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你還記得啊……”

  對於那頓算是“來路不明”的外賣，黎譜當然沒有吃，而且也不讓當時還是鸚鵡的他吃，他還心痛了好一陣子……

  白高興試探地問：“如果我說我是不小心點到的，你會信嗎？”

  黎譜沒有回答，只是把手機解鎖後遞給他，“你點。”

  這就是不信的意思了……白高興化悲憤為食欲，抱著手機哢哢點了個豪華套餐。

  沒過多久，他們回到了小區樓下。

  兩人沒急著下車，而是由黎譜先觀察了一圈，又上樓確定沒人蹲守後，才又下來叫人。

  白高興：這家回的真不容易。

  午餐是一大份肯德雞。

  外賣小哥敲門的時候，白高興用飛一般的速度跑過去開，但在指尖碰到門把手的刹那，被黎譜及時拽了回來。

  “告訴他們之前，你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這個“他們”，自然是指的經紀人和助理。如果敲門的不是外賣小哥而是星娛的人，那今天就要不得安寧了。

  面對黎譜認真嚴肅的神色，白高興乖乖點頭，“記住了。”

  誰做飯誰說了算！
  黎譜對這份外賣沒多少興趣，白高興一人獨佔一大桶，一開始還矜持地用筷子，後來就直接上手，啃雞翅的速度跟嗑瓜子有得一拚。

  看著吃得滿臉幸福的少年，黎譜忍不住懷疑自己之前準備的食物大白是不是根本不滿意。

  白高興把整份套餐都消滅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飯量都不小，但豪華套餐是3-4人餐，一個人很難吃完。

  明顯感覺自己比以前吃得多了……啃著最後一塊雞米花，白高興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但又馬上被“可能是太久沒吃到太饞了”的理由壓了回去。

  吃過飯，黎譜開始收拾房間。

  前一天對客房的整理比較隨意，今天買回來這麽多東西之後，就要徹底清掃一番。

  吃得太飽，白高興捂著肚子坐在沙發上歇一歇，轉頭看見黎譜抱著一床被子從臥室裡走出來。

  “這是要幹什麽？”白高興好奇地問。

  “給你多拿一床被子，晚上冷。”黎譜答。

  “還用這麽麻煩嗎？我們睡一張床不就好了。”白高興懶得動，摸摸肚皮，“反正以前也是在一個房間睡的。”

  黎譜腳步一頓。

  他微微轉頭，看著完全沒有變人自覺的少年，說：“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擠一擠還更暖和。”白高興被激起了逆反心理，“昨天我也是和你一起睡的啊，跟以前沒有不一樣！”
    說著，他奪過黎譜手裡的被子，蹬蹬跑到黎譜臥室，將其丟到床上，“看！還很寬敞！”

  白高興就相中主臥這張床了，又大又軟又舒服，還賊有彈性，客房的床完全不能比！
  黎譜：“……不行。”

  聽語氣好像有點動搖了，白高興再接再厲，一步一步蹭到床邊，坐下，“我都習慣這張床了，你不是也習慣我跟你一起睡了嗎？而且，我是鸚鵡，突然換環境的話，會……嗯……會應激。”

  看表情，好像是很努力才想出來的理由。

  應激……好吧，應激。黎譜承認這招很有用，他又想起大白剛來到家裡時，胸`前羽毛啄得一塌糊塗，神色懨懨的可憐樣子。

  他不忍心看到少年變成那樣。

  於是黎譜松了口。

  得到了大床的使用權，白高興發出勝利的歡呼，乾勁十足地開始鋪床，並把從商場買回來的東西一一擺到該擺的位置。

  一整個下午過去，原本單人的東西都變成了雙人份，新買的衣服也全部洗好晾上。

  黎譜看了看門口小一號的拖鞋，又看了看洗手間嶄新的牙刷和毛巾，心裡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

  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突然生活多了一個人的痕跡，總覺得……不太適應。

  吃晚飯的時候，黎譜說到自己助理過會兒應該會來，道：“他來的時候，你先躲在房間裡。”

  白高興大力點頭，“明白，我絕對一點聲音都不出！”

  “咚咚咚。”

  正說著就來了，白高興與黎譜對視一眼，依依不舍地放下手裡的筷子，躡手躡腳跑到臥室裡，但留了道門縫。

  見少年已經躲好，黎譜才緩緩起身，走過去開門。

  “黎哥！”

  一打開門，站在外面的助理立刻盯著屋裡的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覺得還不夠，抓過黎譜的手，把袖子擼上去檢查手腕。

  見完好無損，他才松了口氣。

  “大樹。”黎譜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還被抓著的手上。

  “哈哈……黎哥，我就是太害怕了。”枚有樹連忙松開手，將手裡的劇本遞出來，“你要的東西。”

  等黎譜接過，他又憂心地皺起眉頭，“那天你怎麽都不回短信不接電話？”

  黎譜隨意地翻了翻劇本，道：“臨時有事。”

  什麽事能短信也不回……枚有樹不太信，畢竟他家黎哥雖說不愛看新聞上網，但消息回的還算及時，像這樣的情況，往常從沒出現過。

  但他還是附和：“你沒事就好。”

  說完，枚有樹準備像以前那樣進門，但他剛一往前，就發現黎譜抬起手臂，橫著攔在門框之間。

  “……”

  被男人深色的眸子靜靜望著，枚有樹驚異之余又有些慌亂，“怎、怎麽了？”

  黎譜合上劇本，“我今天準備早睡，沒法招待你了。”

  早睡？可是現在還不到七點……？
  枚有樹忍不住往屋裡看，看見了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

  他也就直接地問出來了，“黎哥，你還在吃飯嗎？”

  黎譜回頭望了一眼，道：“剛剛吃完了。”

  很難相信。

  枚有樹知道黎譜做飯一般都做剛好夠自己吃的，這樣不會浪費也不用剩余，但桌上的那些，明顯才剛開始動筷。

  “……對不起了黎哥，你這樣，我沒法放心。”枚有樹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他再次邁開步伐——從黎譜的手臂下鑽了過去。

  大步走到客廳後，枚有樹極快地掃了四周一眼，發現好像和以前一樣，沒什麽區別。

  幻想中那些屋子糟亂，電器家具扔一地，甚至更恐怖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枚有樹回過頭，在看到黎譜後瞬間認慫認錯：“對不起黎哥！我我我就是……”

  “沒事。”黎譜看著自家助理，語氣淡淡，“既然確認完了，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枚有樹連忙搖頭。

  黎譜送枚有樹走到門口，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在對方馬上要轉身的時候叫住。

  “等等。”

  “嗯嗯？還有什麽事嗎？”枚有樹問。

  黎譜沉吟了一下，“幫我找幾本漫畫和小說。”

  “啊？”第一次聽見黎譜提這麽新奇的要求，枚有樹愣了半晌，“是什麽樣的漫畫和小說？”

  黎譜：“我給你發了短信。”

  枚有樹一怔，低頭拿出手機來讀：“《我的○寵是妖精》《貓○變成人了怎麽辦》《狗狗○情人》《請○養我吧》……”

  ！？？？
  枚有樹瞪大眼睛，黎哥，你……！？

  他深深吸了口氣，“好的，我找到馬上發來。”

  黎譜點了點頭。

  “砰。”大門就此關上。

  枚有樹拿著手機，呆呆地按下電梯，呆呆地下樓，等坐到車裡後又發了一會兒呆，顫唞地撥打雷麗的電話。

  “嗚嗚……麗姐，你快回來吧……”

  臥室裡，一直貼著門縫，卻沒聽見多少聲音的白高興直起了腰。

  呼，終於走了。

  還以為要被看見了。

  白高興松了口氣，在聽見黎譜的聲音後走了出去，繼續吃這頓沒吃完的晚飯。

  但到了半夜——

  他可能，真的被這具由鸚鵡變成人的身體影響了。

  白高興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身旁是男人均勻的呼吸聲。

  現在大約是凌晨三點半。

  在他發現做鸚鵡能嘗出辣味其實不太正常的時候，還沒意識到有什麽問題，隻以為他以前是人的緣故。但現在，他真的覺得兩種身體互相影響，串了一些特質。

  就像現在……他好餓。

  白高興忍了又忍，餓得睡不著覺，最終選擇不吵醒黎譜，掀開被子下床，偷偷溜到廚房。

  黎譜的冰箱太乾淨了。

  白高興絕望地看著裡面零星幾顆生菜，扒著垃圾桶自責不該中午就把套餐吃完，然後又去櫃子裡找——總有方便麵吧！？
  沒有。

  真的沒有。

  白高興翻遍了櫥子，沒有找到一點能吃的東西，此時此刻，他分外後悔上午就這麽從商場出來了。

  沉默良久，白高興把目光投向了鳥糧。

  這個……他應該還能吃吧？

  白高興打開袋子，從裡面掏出幾顆餅乾狀的鳥糧，聞聞，並不好聞。既然他做鸚鵡時的味覺和人是相通的，那反過來，做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覺得鳥糧很香……？
  白高興咽了咽口水，往嘴裡一丟，“咯嘣。”

  還、還行？
  白高興細細品了一下，覺得是水果和谷子混合的味道，可以接受，於是眼睛亮了亮，又多抓了兩顆，“咯嘣咯嘣。”

  越嚼越香。

  當做嚼小餅乾一樣，白高興開始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嚼得忘乎所以，以至於忘記了跟他睡一個床的男人，睡眠質量其實也並沒有多堅強。

  “啪。”大燈突然打開，照亮了整個客廳。

  白高興一僵，呼吸聲幾不可聞，半晌，他聽見身後的男人用一種很難理解的語氣問：
  “……你在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