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曖昧的氣息混合著酒的味道暈染開來，引人恍惚微醺。

  有那麽一瞬間，黎譜真的想要親上去。

  看著少年飽滿瑩潤的唇瓣，他目光微暗，卻抬手按住了對方的肩膀。

  “你喝醉了。”

  黎譜聲音變得喑啞，喉結上下動了動，最終抑製住了那股衝動。

  那雙烏黑潤澤的眼睛毫無焦距，只有醉酒後的遲鈍和茫然。

  但讓黎譜沒想到的是，少年卻在下一秒猛地撞進他懷裡，開始毫無章法地亂拱，一邊拱還一邊哼哼：“快親快親~”

  白高興蓬松的頭髮被他自己蹭得凌亂不已，溫暖的腦袋從黎譜的肩膀蹭到胸`前，又順著胸口往下滑落，帶起一片奇異的癢意。

  黎譜連忙伸手，將快要踉蹌滑落的少年提起，讓他倚著自己站住。

  但白高興還是不老實。

  涼涼甜甜的橙汁流進嘴裡，白高興遲鈍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貼在嘴唇上的是杯沿，就說黎譜的嘴不可能這麽硬！
  白高興恍恍惚惚，斷斷續續地喝完半杯橙汁，很快再次歪倒在黎譜懷裡。

  意料之中的回答。黎譜神色微松，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緊張得心跳幾乎都要停止。

  黎譜黑著臉，把杯子重新放回吧台，將趴到自己腿上的少年拎起來。然而少年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用一雙黑亮的眸子望著他，滿臉的期待。

  黎譜忽然意識到少年在酒吧喝醉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

  黎譜心頭不由自主地一動。

  走起來的時候，他扒拉著往男人身上撞，仰起頭索吻，像是試圖把昨天NG的兩次彌補回來，證明自己已經毫無問題。

  黎譜忍了又忍，牢牢箍住少年的腰身，將人死死架住才順利地走回吧台。

  白高興歪在黎譜身上，舔了舔唇瓣，半闔的眸子透出幾分迷離。透過亂晃的光線，他努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但很快被頭腦中的眩暈重新攪亂了理智。

  達倫和妮蒂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男人站在座位旁，讓坐在位子上的少年倚在自己身上的情景。

  在調酒師和周圍人群揶揄的目光下，黎譜開口：“麻煩給我一杯果汁。”

  “我要親！”

  “那能親了嗎？”

  “你們這是……開了個橙汁派對？”達倫聞見了濃鬱的橙子味，結合黎譜身前濕了一片，可以想象發生了什麽。

  黎譜調整了姿勢，將懷裡的少年固定在方便喂水的角度，把橙汁遞到白高興嘴邊，“喝一口。”

  還有……後怕。

  “哇，他醉得可真厲害。”達倫驚歎。

  灑在了黎譜的身上。

  “……沒什麽。”黎譜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把又開始亂動的少年按在懷裡。

  “噗。”妮蒂婭憋笑，她看見黎譜忙不迭地把少年的手按了回去。

  太危險了。

  下一秒，少年再次蹭了上來，這次更近了，微醺的酒氣透過輕淺的呼吸暈開，糯糯地問：“那我親你，可以麽？”

  白高興把腦袋放在男人胸口繼續蹭，他的腦子裡同時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是戲裡的阿多尼斯，一個是戲外的黎譜，兩個影子重疊在一起，但他分得清是誰。

  黎譜一怔。

  “哦。”

  黎譜呼吸一滯。他下意識抬手捏住白高興的臉用以阻止，感受著少年臉頰軟肉擠在指縫間的細膩觸感，眯起眼問：“……我是誰？”

  可他明明是想回答‘黎譜’的。

  調酒師很快把一杯飲料放到黎譜面前，“您的橙汁。”

  “好吧。”妮蒂婭點了點頭，又好奇地提起：“白剛剛一直鬧著要找你，他找你幹什麽？”

  黎譜看著少年不滿地掙扎了兩下，眉頭松松緊緊了一陣，才含糊地吐出一個讓他慶幸又悵然名字：

  最後的最後，是黎譜抱著昏睡過去的白高興坐上了達倫的車。

  縱使這樣，他的大衣扣子也被蹭開了兩顆，露出裡面的黑色內搭來。

  “阿多尼斯……”

  白高興委屈地撇了撇嘴，酒精已經讓他的想法和言行不受控制了，但他還是抓住機會換成了自己真正想說的。

  起碼認得是他。

  一想到少年有可能對任何一個人說出這些話，那些被他強行壓下去的無法形容的情緒再次翻湧出來。

  “只是不小心。”黎譜調整了一下位置，試圖讓少年靠得更舒服一些。

  “好渴……要親……”弱弱的渴求聲這一路上就沒有停過。

  黎譜無視了心底那幾分悵然，心情緩和了些許，準備把人重新按回座位，然而下一刻，少年緊緊抱住了他，哼哼唧唧叫的是他的名字：“黎譜……黎譜……”

  “張嘴。”

  “黎譜，親親！”白高興舉起雙手。

  白高興猛地一衝，黎譜胳膊一晃，橙汁有一大半都灑了出來。

  完了。

  人生毀滅了。

  白高興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胸`前，有一種現在就想安詳去世的衝動。

  現在是早上十點，而他，回憶起了昨天晚上自己的所有所作所為。

  那個在酒吧裡一直纏著黎譜要親親回酒店後又各種求抱抱的人是誰！？

  白高興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腦海裡的片段不斷閃過，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

  早知道就死也不喝第二杯了！！！

  但幸好……沒有直接說出來。

  白高興格外感謝昨天那個還惦記著演戲的自己，目光閃了閃，而後緩緩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面孔。

  “頭疼嗎？”隨著一連串腳步聲，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白高興分開指縫，視野裡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是黎譜。

  “不……”他的聲音乾澀，剛一出口就忍不住咳嗽了一下，黎譜伸手將他扶起後，他才發現對方手上端著一杯水。

  還是溫的。

  白高興握住水杯，微熱的溫度沿著掌心蔓延，他急忙喝了一口，卻一不小心抬得太猛被嗆住：“噗——！咳咳咳……”

  手掌在他背上拍了兩下，混合著淡香的溫熱氣息再一次湊近，白高興咳得更厲害了。

  好半晌，他才停下，強自睜著一雙沾著濕淚的眼睛看向黎譜，“我沒事。”

  黎譜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一下。

  他抿唇，起身去把飯端上餐桌：“起來吃飯吧。”

  “……好。”
    白高興愣愣地看著黎譜的背影，手不自覺地捂上心口，目光不自覺地閃爍。

  他想，昨天得到的答案，沒有錯。

  在意識到自己的喜歡後，再普通的相處都難以用平常的心情看待。

  他的目光開始不自覺地追逐對方，又在對方回頭之前迅速收走，既期待被發現，又想永遠保留這個秘密。

  哪怕是無意間的觸碰，都能讓他一片慌亂，再也不能自在坦然。

  白高興擺弄著手機，實際上是在放空自己。

  他的心跳再一次加快，連帶著臉上也鋪開了熱意。

  既然是喜歡……跟黎譜相處時產生的悸動也就有了解釋，但這種感覺還是太陌生了，可能需要他再好好理解一下。

  白高興一理解就理解到第二天拍戲的時候。

  今天弗蘭克特意選了早一點的時間，外面的光還是淡淡的青色，小小的房間裡沒有像上次一樣人多，而是隻留下了兩三個。

  “怎麽樣，白？”弗蘭克的語氣很有把握，因為他已經從達倫和妮蒂婭那聽說了一些事情。

  看來年輕人們感情處得很好，他滿意地看著房間裡的兩人，跟上次不一樣了，現在的他們光是站在這裡，看向對方的眼神就足夠有感覺了。

  尤其是白。

  弗蘭克看向白高興，阿多尼斯的感情本來就深厚內斂，收斂著表達並無不可；但諾亞不同，少年是最率真的一個人，他濃烈又自然的愛意就像太陽一樣，無時不散發著，但因為太多也太讓人習慣了，等人死去，充滿陽光的房間變得孤冷，才會讓人驟然發覺自己是每一秒都被愛著的。

  諾亞是個明白自己心意的、通透的少年。

  而白兩天前還是迷惘的，面對心愛的阿多尼斯，什麽也不知道，抓不住。

  現在，少年那雙眼睛裡本來模模糊糊的隔膜好像被戳破了，陽光照了進去，滿是光彩。

  “沒問題。”白高興回答得很堅定。

  “那我們就抓住感覺開始。”弗蘭克毫不拖泥帶水地說。

  鏡頭將房間裡的畫面捕捉下來，黎明的陽光升起了，將坐在床上的少年照得無比耀眼，那團白色的發絲好像在發著光。

  “他真的像個天使。”弗蘭克調整了一下攝像機，發出讚美的聲音。

  前奏緩慢而溫馨地推進著，一切都像那天一樣順利，但當阿多尼斯俯身上前的時候，房間裡的氣氛著實再度變得緊張。

  只不過這一次，緊張的人只有拍攝人員罷了。

  白高興看著俊美的男人向自己靠近，睫毛微顫，眼底全是對方的身影。

  他笑著，主動抬頭迎上了男人的吻，輕輕碰上了那瓣溫熱的唇。

  嘴唇相貼的一瞬，他們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

  白高興更是睜大了眼睛，感覺好像有電流一樣順著尾椎升上頭頂，眼尾頓時散開一片紅暈。

  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忘記繼續自己的動作，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這個本該淺嘗輒止的吻，在阿多尼斯被諾亞拽回來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阿多尼斯很害怕失去諾亞，很害怕很害怕，所以在這短暫而僅存的美好中，他願意暫時忘記那些東西，用身體去感受諾亞的存在，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他。

  諾亞的身體很冷，比常人更低的體溫讓阿多尼斯感到恐懼，他將諾亞的床擺在窗邊，想讓更多太陽溫暖他。

  男人的親吻激烈而甜蜜，白高興目光顫動，柔和得像是要化開，掩去眼底盛著的一點低落和悲傷。

  他和諾亞在這一刻仿佛合為一體，只不過，他和諾亞的選擇不一樣。

  跟不願讓戀人看到自己其實也很害怕分離、勇敢懷著熾烈的愛而死去的少年不同，他應該會……退縮。

  唇齒分離，諾亞捧著阿多尼斯的臉，目光閃亮而充滿喜愛。

  “好了，你該去休息了。”

  少年再次湊上去親了一口，被男人抓住手吻了一下手心，笑鬧一番後，目送男人離開了房間。

  等他走了，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只剩雪後一樣寧和的平靜。

  他抱膝坐在床頭，輕輕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陽光鋪灑在他身上，他卻像坐在不見天日的陰影裡。

  一幕結束，屋內徹底靜寂。

  弗蘭克揉了一下眼睛。

  “有點……超乎我的預料。”他道。

  這場吻戲，他想拍出幸福下更深層的悲傷，他一開始還擔心少年演不出悲傷的感覺，但現在，悲傷有點太濃鬱了。

  濃鬱到令他窒息。

  弗蘭克來不及調節自己的心情，走到床前，少年已經在上面很久沒動過了，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情緒裡。

  “嘿，白，你還好嗎？”

  “不……”白高興的聲音有點啞，露出一個輕輕的笑，“我覺得有點太刺激了。”

  少年的眼尾和嘴唇紅得很明顯，臉頰和脖頸上的顏色也飛速地蔓延，甚至領口也泛起了淡淡的粉。

  噢——可能是黎吻得太用力了。弗蘭克了然，然後毫不客氣地說：“剛才那場很好，不過我想多對比幾場，你得再來一遍。”

  “……？”

  重拍過三四場後，白高興已經癱軟到被子裡不能動彈。

  他把自己牢牢地蓋進被子裡，側身蜷起身體，掩蓋住過於劇烈的反應，美其名曰說“冷”。

  “好了好了，你們都辛苦了。”弗蘭克宣布解散，他很滿意今天的進度，毫不吝嗇地大力誇讚了兩人，帶著設備走出門去。

  床上的白高興還在微微顫唞，頭頂有陰影籠罩過來，是黎譜站到了他的床邊。

  “……”他側過頭去，舒緩劇烈的心跳。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許久，白高興從床上坐起，緊張慌亂地穿起衣服和鞋子。

  期間踉蹌了一下，黎譜想扶他一把，卻被很快閃開了。

  “不是！”白高興猛地一驚，又彎起眉眼，不讓黎譜誤會成自己再一次推開他，“我想去上廁所！先走一步！”

  少年小跑起來，風一樣地離開他的視線，卻給人逃跑的錯覺。

  大概不是錯覺。

  黎譜的心情複雜難辨，與不久前因為真正觸碰到少年的淡淡喜悅交織成一團。

  可能是……這場戲太真實了。

  黎譜望著白高興離去的方向，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唇，柔軟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

  在剛剛那場戲裡，他看見了少年的眼神，也看到了那雙眼裡柔和的光。

  就好像……少年也喜歡著他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