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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聘你》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高聳的林木遮天蔽日,腳下矮草濕漉漉的,裙擺被濡濕,若不察再踩到了軟泥,沾在鞋底,叫人走路都費力。

  薑嬈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好在有齊曕攙著,不至於走得太慢。

  她正低著頭仔細注意腳下,冷不防聽了墨雲的話,腳步微微頓了頓。

  雖然墨雲沒有明說,她卻知道他的意思,或許他們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薑嬈垂下眼眸。

  天上乍起一聲響雷,雷聲砸下前的閃電一瞬劃破天際,將昏暗的林間也照得明亮,映在薑嬈臉上,讓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撲朔迷離。

  「不……」她忽然說了句,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可一字一詞說得格外清楚,「不會是三皇叔。」

  她像是在說服眾人,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墨雲沒再說話,一行人往林子深處走,身後的追兵漸漸沒了動靜。

  可是,刺客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薑嬈目力不佳,一邊想著,一邊挪了挪位置,想要借著閃電將樹上的機關看得更清楚些。

  薑嬈在馬車裡醒過來的時候,先聽見了密密匝匝的雨珠砸在馬車上的聲音,她睜開眼,看見了馬車車頂,心知已經脫困了。

  一行人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萬幸落了一場雨,拖慢了火勢蔓延的速度,不然就算趙焱趕過來,怕是有一半人也要葬身火海。

  *
  「你說什麼!?有人行刺!?」趙焱等在山下,本是預備出發接人的,忽然得知消息,大驚失色。

  她提了提腿,低頭看腳下:「這地上怎麼這麼濕,雨還沒下呢……」

  將人從林中救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夜幕下一彎殘月空懸。

  過了片刻,她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麼,聲音忽地沉下去:「你們看,樹上好像綁著弩。」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箭矢破空之聲,方才漸漸歇止的攻勢,一眨眼陡然又重新撲了上來。

  目力好的人很快看清:「真的是弩!樹上綁著弩……這是要……」

  「公主!」護在薑嬈身後的鳴嬋忽然叫了一聲。

  他當即帶了人馬,前往松城救人。

  她走了一步,身子忽然一僵。

  方才那萬箭齊發般的聲勢,原來只是虛張,其實林子裡並沒有很多人,只是有人提前在樹上布置了機關,做出了刺客眾多的假象。

  「怎麼了?」齊曕立馬扶住她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

  「齊曕……」她的聲音微微發顫,終於察覺不對勁。

  眾人聞言,抬頭朝樹上看去。

  鳴嬋沒看眾人,她仰著頭,似乎是在望著昏暗不清的樹頂。

  安靜的林子裡,她猝然出聲,叫許多人心頭一緊,走在後頭的人停了步子,走在前頭的人亦停下回頭看她。

  而箭矢流墜的方向,不再是箭尖冰冷的寒光,而是——

  火。

  「公主……」一直守在馬車裡的抱秋見人醒了,連忙上前攙扶。

  薑嬈在她的攙扶下坐起身,剛一動,喉間又癢又疼,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咳!」

  「公主!」抱秋忙給她拍著背順氣,又從小幾上倒了水,餵給她喝。

  薑嬈止住咳,喉間還是乾澀得厲害,喝了幾口水,總算稍稍舒服了些,問抱秋:「侯爺呢?」

  「侯爺在外面呢,奴婢這就去請侯爺過來。」

  車簾被掀開。

  薑嬈倚在車壁上抬眼看,見齊曕臉上乾乾淨淨的,連一點灰都沒沾,稍稍放了心,但見他衣裳有些臟,一顆心又提起來。

  「可有哪裡不舒服?」齊曕放下車簾問。

  薑嬈瞥見他肩上有幾顆小小的雨珠兒,小聲說了句:「喉嚨好疼。」

  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尤其大約是因為喉嚨不舒服的緣故,嗓音有幾分沙啞,聽著越發楚楚可憐。

  「倒水。」齊曕吩咐了抱秋一句。

  抱秋正要倒水,薑嬈搖搖頭:「不想喝水了……」一邊說,人一邊往齊曕懷裡鑽。

  齊曕將人接進懷裡,由她倚著,隻掃了抱秋一眼,抱秋停下的動作便立馬又繼續,仍舊為薑嬈倒了一杯水。

  薑嬈偎在齊曕胸口,他肩上的水珠兒浸入了衣料,越來越小,她抬手,將那幾顆小水珠兒撣去。

  齊曕等懷裡的小人兒幫他撣完了肩上的雨,溫聲哄她:「乖,喝點水喉嚨會舒服些。」

  他接過抱秋倒的水,給薑嬈喂。

  他一抬手,薑嬈便看見他左手的手背上有一塊小小的傷,像是擦傷,又像是被什麼燙著了似的,一片肌膚都在發紅。

  「你的手……」她聲音一低,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齊曕無奈笑了聲,語氣淡淡的:「沒事,一點小傷。」他將水遞到她唇邊,「乖,喝一點。」

  薑嬈隻好張嘴。

  喝水喝了一半,簾外傳來聲音:「公主可是醒了?」

  是趙焱的聲音。

  齊曕看了抱秋一眼,抱秋掀開了車簾。

  薑嬈坐端正看出去,雨簾後,趙焱站在馬車外,抬頭看著她,他隻穿了一身常服,褪去了鎧甲加身的威嚴凌厲,又站在雨中,連傘也不撐一把,無端顯得有些狼狽。

  薑嬈喃喃喚了聲:「三皇叔……」

  趙焱沒說話。

  薑嬈回過神:「三皇叔別淋雨了,上來說話吧。您不是說有要事要商議嗎,是什麼事?對了,陛下呢,陛下也來了嗎?」

  趙焱默了默:「……陛下沒來。」他緊跟著道,「臣有話想問公主。」

  他站在原地未動,沒有上馬車的意思,目光卻是看向抱秋,又慢慢移向齊曕。

  薑嬈明白過來,趙焱要說的事不想別人知道。

  她蹙了蹙眉,並不想叫人出去淋雨。

  而齊曕正要起身,墨雲在外頭已經撐開了傘等著,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響起來,連雨聲也蓋不住。

  幾人一齊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來人騎在馬上,身子搖晃得厲害,似是搖搖欲墜。

  來人未受到任何阻攔,顯然是趙焱和薑琸帶出來的侍衛。

  雨幕漣漣,割亂人的視線,那人一時尋不到趙焱的位置,隻好撐著最後一口氣大喊了句:「將軍!道觀出事了!」

  *
  從松城趕去嶽城,馬車走得太慢,一行人騎馬過去,但即便如此,仍是翌日寅時才到道觀。

  而整個道觀裡,無論留守的侍衛還是觀裡的道士,已經沒有一個活口。

  一行人找遍了道觀也沒找到薑琸的影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也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薑嬈看向趙焱,面對這位三皇叔,目光裡頭一次帶上了質疑和防備:「三皇叔不是說去嶽城嗎,為何陛下會在這裡?」

  「去,帶人將觀裡再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陛下的蹤跡。」趙焱吩咐完副將,又吩咐人將觀裡的屍體都好生安葬,這才看向薑嬈,「公主,臣有話想和公主單獨說。公主,請。」

  兩人到了薑琸暫住過的那間小院子,薑嬈走到石桌邊上,沒坐下,背對著趙焱道:「皇叔有什麼話就請說吧。」

  趙焱沉默了片刻,終於問出口:「如今的陛下,當真是六皇子嗎。」

  薑嬈身形一僵。

  她想過趙焱會說什麼,卻沒想到他竟是懷疑薑琸的身份,一時間她腦海裡閃過許多念頭。

  知道薑琸身份的人無外乎那麼幾個,而這些人,除了她和齊曕的人,全都已經死了。

  墨雲等人不會背叛,難道說,還有該死的人沒有死?

  薑嬈轉過身,看向趙焱:「三皇叔要說的要事,就是這件事?」

  「事關帝位,難道不是要事?」趙焱往前半步,「所以,陛下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陛下的身份……」薑嬈呢喃重複了一遍,反問,「究竟是什麼人跟三皇叔說了這些?」

  趙焱沉默。

  兩個人隔著六七步的距離對峙,良久,趙焱先轉開臉去:「……是孟辭舟。」

  薑嬈訝然。

  孟辭舟竟然沒死?!

  雖說當初燒山之後,孟家軍的人全都被燒成了灰,無法辨認誰是誰,但那樣大的火,孟辭舟又怎麼可能逃得過呢?

  然而,眼下不是糾結這些事的時候。

  薑嬈問:「孟辭舟是什麼人,三皇叔應當清楚,皇叔竟然相信他的話麽?」

  趙焱重新看向她:「公主可還記得翁菁。」

  趙焱多希望薑嬈說她不記得,可她眉梢輕跳了下,什麼話也沒說,而沉默,何嘗不是一種回答。

  他知道了,孟辭舟說的是真的。

  趙焱閉了閉眼。

  薑嬈這才反應過來,翁菁沒死。孟辭舟果然是一個心思深重之人,哪怕當初他以為翁菁已經沒用了,也沒要她的命,竟一直在暗中將人留到了今日。

  薑嬈盯著趙焱,確認他知道了真相,她反而冷靜了下來:「三皇叔懷疑陛下的身份,將陛下帶到這裡來,是打算做什麼?若身份是真,皇叔將來要如何自處?若身份是假,皇叔是打算將人幽禁一輩子,還是殺了斬草除根。」

  趙焱默了半刻:「若身份是真,臣當以死謝罪,若身份是假,臣必殺之。」

  薑嬈皺起眉,看著趙焱篤然的神色,隻覺滿眼所見皆是荒唐:「皇叔,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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