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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聘你》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十月十八,吉日良時。

  從保大坊到皇華坊,從夕水街到拱辰街,五坊四街十六巷,紅雲落成綢,鋪就安梁城十裡紅妝。

  鑼鼓喧天,笙歌鼎沸,唱親的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百姓圍著唱親的長隊,無不感嘆聘禮之奢華,亦感嘆明華公主福運無雙,身為亡國的公主,竟能嫁入權勢顯赫的清河侯府為正妻,受封正一品清河夫人。

  齊曕為人乖僻邪謬,在晉國沒有親朋近友,但他位高權重,這場大婚仍是辦得十分熱鬧。

  因薑嬈就住在清河侯府,所以大婚沒有接親這一步,她隻消從蘭苑去前院正廳和齊曕拜堂,再回竹苑等著洞房就是。

  齊曕到蘭苑門口迎她,與她各自牽著紅綢一端,朝前院去。紅氈鋪了一路,按規矩,薑嬈需得鞋不沾地,行至正廳行禮拜堂。

  因是在府內走這一程,火盆便也擺在正院大門外。

  喜婆高亢的唱聲夾雜在鞭炮鼓樂的喧嘩聲中:「新娘跨火盆,喜氣盈門!福締良緣,紅紅火火!」

  到了這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喜婆的聲音太具感染力,薑嬈竟真的有些緊張。她緩緩吐了口氣,這才抬腳。

  薑嬈轉過身,面向齊曕。

  禮樂鑼鼓在耳,這無疑是一場熱鬧至極的大婚,然而彎下腰的一剎,薑嬈的眼眶卻濕了。她心中一時悲痛不已,隻覺整個人已被撕裂,一半置身於喜堂,另一半,則被困於血染的過去。

  ——不死,不休。

  也好,反正她也不想拜那個惡毒老婦。

  記憶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自腦海劃過,時而是無憂無慮的童年,時而,是浴火鏖兵的血戰。

  須臾,裹挾在一片熱鬧中,二人進了正廳,行拜堂禮。

  「二拜高堂。」喜婆的聲音稍低了些。

  喜婆高唱:「夫妻對拜!」

  剛要跨過火盆,腰卻被勾到了一邊,整個人霎時間懸空,竟是忽然被齊曕抱了起來。

  世人道,山水總有相逢處,這一滴淚,似將她無聲的誓言帶過群山千壑萬重舟,送至寥遠荒原埋骨處。

  薑嬈的心忽地落定。

  薑嬈待要轉過身,手裡的紅綢忽然緊了緊,她瞥眼看去,只見男人的錦袍端穩未動,根本沒轉過身——縱使是這樣的日子,齊曕也沒將囚禁在菊苑的齊老夫人放出來。這第二拜,仍是拜天地。

  二人便對著蒼茫渺闊的天地彎下腰。

  起身,淚墜於睫,瀅落在地。

  薑嬈倚在齊曕懷裡,鞭炮炸起的塵煙掩不住他身上清湛的淡淡淺香,鼻息間都是熟悉的氣息,沖淡了她置身於陌生熱鬧中的不安,一顆心稍稍安穩了些。

  ——皇天在上,後土為證,此心諸神可鑒。

  喜婆一愣,但到底是練達老成的人,很快做出反應,又高唱道:「新郎抱新娘,賓親喜迎!夫妻同心,琴瑟百年!」

  隔在紅綢另一端的男人的手,從蓋頭下看過去,只能看見骨節分明的長指。他的手指攥得很緊,不似往日從容。

  ——父皇、母后、哥哥、嫂嫂、紅葉……此情此景,此番熱鬧,可惜你們看不到。

  ——不過,阿嬈如今很好,惟願你們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阿嬈雖無用,但必定以復國為己任,誓救上殷百姓於水深火熱。

  兩人牽著紅綢,聽喜婆高唱一句「一拜天地」,兩人便一齊對著天地拜下。

  ——但願上天別責怪她貪心,她只求與面前這個男人,此生不會有刀兵相見的那天。

  臨入冬,時辰尚早,天卻已經黑了。

  前院正是推杯換盞,熱火朝天的時候,齊曕獨自回到竹苑,穿過院子,到了主屋門外。

  屋內紅燭高照,暖光漏過窗柩門扉,灑了他一身融融溫熙。他長飛入鬢的眉,彎出一個柔和的弧度,伸出手,要去推門。

  手卻在半空頓住。

  明明已經數次纏綿,這時候,還是會緊張。

  他昔年從未想過,那個曾在他面前褪去所有驕縱任性的、嚎啕大哭的小公主,終有一日,成了他的妻。

  賀家世代簪纓,母親出生將門,父親和兩個哥哥亦都是武臣,唯有他自小文武兼備,父母兄長皆希望他將來做個曠世謀臣,是以,賀家所謂的規矩約束,全用在了他身上。

  作為賀泠那些年,他循規蹈矩,溫謙守禮。

  談不上什麼委屈和束縛,只是後來,在他一成不變的人生中,因為一支射偏的箭,他也曾見過重樓宮苑、森嚴禮法中,那一顆永不被禁錮的、炙熱的太陽。

  那顆肆意閃耀的太陽,曾在很多黑暗的絕境中,是唯一照耀他的光。

  吱呀——

  齊曕推開門。屋內橫樑上掛著紅綢,窗戶上貼著大紅的喜字,入目皆是喜慶。屋中融著暖意,慰藉了被寒風裹挾了一身的蕭瑟。

  轉過屏風,齊曕望見榻上紅蓋霞帔的纖細身影。
    他的腳步停下,久久地凝望著,目光近乎癡迷地鐫過那道身影每一寸,似要將她牢牢刻進心底。

  薑嬈早聽見了齊曕的腳步聲,人進了裡間,卻半晌沒動,她有些不安。

  半晌,她微微抬起頭,將紅蓋頭揚得高一點,從下方看出去。

  「我在。」齊曕察覺她的動作,輕聲說了句。

  是「我在」,不是「臣在」,忽然改變的稱呼,讓薑嬈莫名一陣心慌。

  齊曕提步,快步行至榻邊,坐到她身側。他溫聲問:「是不是餓了,我叫倚春去廚房要了蓮子粥送來。」

  大半日沒吃東西,怎麼會不餓。薑嬈低低「嗯」了聲,心下湧起一股暖意。

  兩人卻沒話了,相對無言。明明最是熟悉的兩個人,眼下竟都局促起來。

  倚春送了蓮子粥過來,瞧見薑嬈的蓋頭還沒掀,低頭抿嘴笑了下。她並不出言提醒,只是等將蓮子粥放到桌上後,又去一旁取了玉如意的喜秤,送到齊曕手邊。

  齊曕愣了下,從倚春手裡的托盤上取了玉如意:「你先出去吧。」

  「是。」倚春關了門出去。

  手心沁了一層薄汗,齊曕將玉如意握緊了些,這才抬手,去挑開薑嬈的紅蓋頭。

  紅綢掀開,齊曕的呼吸一滯。

  蓋頭下的人雲堆翠髻,腮凝新荔,盛妝之下,艷絕無雙,恍惚叫人以為置身瑤台仙境,眼前已非是人間。可真正讓齊曕怔住的卻不是這絕色容顏,而是她的一雙眼睛。

  純澈的,溫柔的,不曾藏著一絲一毫的憾色與傷懷。明亮的瞳仁深處,隻倒映著一個完整的他。

  薑嬈瞧著男人的神色,彎了彎唇,聲音含了三分嬌俏:「侯爺,粥快涼了。」

  齊曕倏而回過神,臉上極快地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他轉頭,虛拳掩唇輕咳了聲,起身,去桌邊放下玉如意和蓋頭,端了蓮子粥回來。

  他舀了一杓,吹了吹,在唇邊輕碰了下,餵給薑嬈。

  薑嬈吃了幾杓粥下肚,人也沒那麼緊張了,她皺了皺鼻子,輕嗅了嗅。

  「怎麼了?」齊曕問她。

  薑嬈沒答,湊近了齊曕,又聞了聞,這才道:「侯爺身上的酒味很淺很淺,像是沾染了別人的酒氣似的,侯爺回來得也很早,沒在席上喝酒嗎?」

  「回來」二字落入耳中,心間像盈滿了蜜,齊曕彎唇笑了下,問:「嬈嬈覺得,有人敢灌我喝酒麽。」

  薑嬈也笑起來,搖搖頭:「侯爺威武~」

  齊曕低笑。

  他又餵了她一些粥。薑嬈的確餓了,很快吃了大半。齊曕又喂一杓,她張嘴,剛要吃進去,卻想到了什麼,猛然退開:「算了算了,不吃了。」

  瞧見她頰上兩團紅雲,齊曕眸光微動:「時辰還早,吃飽些也沒事,我們晚些再歇息。」

  心事被一下看穿,薑嬈的臉更紅了幾分,低低「嗯」了聲。

  整個清河侯府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三刻。

  薑嬈褪下了繁縟的婚服,沐浴後隻穿了件寢衣躺在榻上。寢衣是新做的,用的綢緞亦是喜慶的大紅色。

  她縮在被子裡,聽見腳步聲出了盥室靠近,不由地抓緊了手邊的被褥。

  齊曕上了榻,半倚在床頭低頭看她。他的手伸進被子裡,摸了摸她的肚子:「還撐不撐了?」

  薑嬈搖頭,露在被褥外的圓圓的小腦袋,晃蕩起來格外可愛。

  齊曕笑,摸了摸她頭頂散開的烏髮:「那今日累不累,若是太累了,就不要了,明日再說。」

  「不行……」薑嬈本能拒絕了,說完臉上立馬一燙。緩了緩,才又將一隻手縮進被子裡,小手抓住齊曕的手,小小聲道,「怎麼說都是大婚之夜,還是得要的……」

  齊曕臉上笑意更深,低啞應了聲:「好。」他俯身而下,「給嬈嬈。」

  夤夜金風逢玉露,勝卻巫山雲和雨。

  翌日。

  不過剛卯時二刻,齊曕和薑嬈就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吵醒。

  薑嬈夜裡累得厲害,這會兒昏昏沉沉聽見聲音,眼睛都睜不開,隻往齊曕懷裡鑽了鑽,嚶嚀了聲。

  齊曕摟著人輕拍了拍,壓低聲音問外頭:「什麼事。」

  外頭傳來墨雲的聲音:「主子,宮裡出事了!皇上命虎賁軍追拿漳國使臣,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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