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聘你》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大雪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整個安梁城都覆上了一層皚皚的白。
清河侯府裡,薑嬈走出竹苑的主屋,站在門外階前。
她穿一襲挑絲勾錦霞紋鴨卵青色雲緞裙,外罩一件鑲珠撚金線石青色小褂,這還不夠,另裹了身軟毛綺羅織錦的鬥篷。
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一點頸子都沒露,瞧上去格外嬌憨可愛。
薑嬈將雙手藏在鬥篷下,懷裡抱著小手爐取暖,抬眼去看院子裡外的景象。
不似上殷的雪蓬鬆如鵝毛,安梁的雪又細又密,落在屋頂樹梢,像是被呼嘯刮過的北風刻意傾軋過一般,緊壓壓一片。
齊曕出門來,這會兒外頭的雪已經歇了半刻,他看一眼薑嬈,先下了台階,站在階下朝她伸手。
院中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下人們按照薑嬈的吩咐,沒將雪全掃了,隻開出一條約摸三尺寬的小道。若是兩個人走上去,會有些擁擠,要緊緊挨著才能並排而行。
雪天路滑,薑嬈怕摔倒,伸出手搭在齊曕掌心,想了想,又把懷裡的小手爐拿了出來,遞給了倚春,再將剛空出來的這隻手也一起朝齊曕伸過去。
關上門,書房裡十分暖和,薑嬈抬手預備解下`身上的鬥篷,手卻被齊曕捉住。
迎面撲來一股暖氣,竟幾乎如春日般溫煦,恍惚讓人以為冬天已經過去了。
後來,薑琸的腿受了傷,連走路都走不了,而外頭,孟辭舟又時刻盯著侯府的動向,她便也不敢貿然和外界聯絡,更無法將兵防圖送出去。
想定此事,薑嬈推開門。
見人停在門口好一會兒沒往裡走,齊曕拍了拍薑嬈的屁股:「公主再開著門,熱乎氣兒就全散盡了,一會兒公主可別喊冷。」
——不是說要解決薑琸的事嗎,進書房瞧什麼?
——該不會是齊曕發現書房的機關被人動過了吧?
他將她的手拿下來,說了句:「一會兒還用得著。」
「侯爺,我們這是去哪兒啊?」薑嬈問。
薑嬈定睛一看,原是書房裡準備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火爐,燒得整間屋子暖烘烘的。
「哦!」薑嬈應了聲,趕忙進去,卻沒深思齊曕那句「一會兒別喊冷」的深意。
走了不知道多久,薑嬈腦袋埋在齊曕胸口躲風,聽見他沉緩的腳步聲似是上了一個台階,料想應是快到了,便轉過臉去看,二人卻是到了書房門前。
先前,齊曕說有法子能讓薑琸死了帶她走的心,卻又沒說清楚是什麼法子。今日齊曕說是時候到了,此刻,卻還是沒有對她言明。
一路,兩人遇到許多下人,遠遠近近,所有人俱是低著頭不敢直視。
齊曕將懷裡的人放下來,指了指書房的門:「公主進去瞧瞧。」
齊曕略抬了抬臂,讓小公主的手能輕易放進他臂彎。
嫌棄地瞥了人一眼,齊曕沒了耐心,乾脆將人一把抱起來。到了冬日,四下都是銀裝素裹的雪白,一片潔白的畫面裡,兩個身著錦繡華服的人就變得格外顯眼。
是以,書房裡兵防圖一直都在,齊曕應該不會發現什麼才對。
薑嬈疑惑。
兩人一路穿過院子,齊曕身高腿長,薑嬈身量嬌小,又穿得太厚,一雙小短腿撲騰撲騰也走不到男人那樣快。
她倒也不是十分慌亂,畢竟她雖然發現了兵防圖,但那天因為薑琸和假使團出事,她當時並沒有將兵防圖直接取走。
不似齊曕一般超然物外,縱使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抱過多回,薑嬈還是會臉紅。好在外頭冰天雪地的,她頰上剛燙起來,一陣風吹過,很快就降下溫。
薑嬈皺眉,不解。
齊曕垂目睨著她,漆深的眸子裡隱有深味的笑意,他指了指書架,道:「公主去選一方硯台來。」
看了書架上那一排硯台一眼,薑嬈又看回齊曕:「拿硯台做什麼,侯爺要寫字嗎?」
齊曕沒答。
他不緊不慢地朝書案走過去,等坐下,他才說:「不寫字,作幅畫。」
薑嬈被齊曕這奇奇怪怪的舉動弄得懵了,不是要解決薑琸的事情嗎,怎麼又要作畫了?
她慢慢吞吞地朝書架走過去,到了書架前,在一溜兒硯台上掃了一圈,想如今是冬天,畫紅梅最是應景,便走到邊上,拿了那一方她之前見過的紅石硯。
齊曕潤了筆,抬眼瞧見薑嬈捧著紅石硯回來,眸色暗了暗。
——嘖,小公主倒是會挑,這下豈不是又要哭鼻子了。
薑嬈渾然未覺齊曕的神情變化,自將紅石硯放到書案上,又取了墨塊研墨。
過了會兒,齊曕朝她招手:「成了,過來罷。」
薑嬈一邊往齊曕身側走,一邊蹙眉問:「侯爺要教嬈嬈畫畫?」
齊曕看著薑嬈半信半疑的慢吞吞的步子,略思索了下,隨意道:「算是吧。」
他伸手,牽住小公主的胳膊。
小小的人兒身輕如羽,隻輕輕一拉,人就朝他跌過來。
齊曕早有預料,在人跌過來的一剎,扶住了薑嬈弱柳似的腰。他將她扶穩到書案上坐著。
「侯、侯爺……」薑嬈回過神的時候,齊曕已經在解她腰間的系帶了。
上次在這裡解開系帶的回憶可不太好,她忙按住他的手:「侯爺!你不是……不是要畫畫嗎……」
「是啊。」齊曕拖長語調,懶洋洋地應了聲。他索性反手捉著她的指,用她的指解她的衣。
薑嬈終於明白過來齊曕意欲何為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外袍、襯裙,甚至主腰,盡數被撥開,露出裡頭覆了雪般的瑩白肌膚。
齊曕將小公主肩上的鬥篷理了理,給她披好,然後拿了筆,蘸了蘸紅墨。
墨汁微涼,朱墨落在雪峰,激起她渾身一陣輕顫。
「侯、侯爺……」薑嬈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嗯。臣在。」齊曕隨口應著,並不看她,專心作他的畫。
書房的窗忽然被人打開時,薑嬈幾乎一瞬間全身都僵硬了。
明明外頭只是鑽進來一小股風,她卻好像猛地墜入了冰窖,從頭到腳都是冰冷。
她慌忙去看齊曕,卻見男人恍若未覺一般,從容優雅地繼續點墨落筆。她隻好急忙又去看窗那邊。其實鬥篷寬大,齊曕又擁著她,就算窗外有人看進來,也至多看見她身上的一片鬥篷。
可是,齊曕蘸墨的動作,落筆的動作,那人又豈會看不出他在做什麼?
從薑嬈的角度看窗邊,並看不見人,只能看見一片衣角。可那飾紋和顏色,她卻認得。
是薑琸的衣裳。
寒意頃刻被熱意取代。是羞恥的、慚怍的熱意。
外頭的薑琸並沒有發出聲音,不知是不能出聲,還是因為他也不曉得發出聲音後該怎麼面對她。
「嬈嬈冷麽。」齊曕忽然問。
薑嬈望著洞開的窗,寒風像是一股一股灌進來,她本能地、下意識地「嗯」了聲,說:「冷……」
齊曕便擱下筆,探身俯首。
雪峰尖兒上裹上一含溫熱,不重不輕的力道帶給人極細微的疼痛,薑嬈怔愣在當下。
隻過了片刻,窗邊那片衣角就匆匆消失了,卻也不忘輕輕地關上了窗。
火爐燒得正旺,七八個爐子裡時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書房外滾輪從窗下碾過的細微聲響,掩蓋在此起彼伏、重重疊疊的炭火燒灼的聲音中,最終漸行漸遠。
良久。
「……他走了。」薑嬈小小聲道。
「唔。」齊曕退開,半抬眸子,長指悠悠地劃過她腰肢,落在綿軟的臀。
他掐了一把,力道不算輕。
薑嬈輕哼了聲,夾著哭腔,抬眼委委屈屈地看他,楚楚惹人憐。
齊曕眸色愈深。他愛極了她這副嬌軟可欺的小模樣。
可是,還不夠。
齊曕垂下眼簾,晦暗的目光落在他的畫作上,慢悠悠道:「公主瞧瞧,臣畫的可好?」
薑嬈紅著眼,聞言下意識低下頭。
下一刻,齊曕如願地看見小公主的眼淚滾落下來——雪峰上開著的,不是什麼紅梅,而是兩顆艷澤圓潤的糖葫蘆,一邊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