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扭轉的現實（一）

  （櫻島的博弈。）
  櫻島， 特殊行動部，監控房間內。

  “組長，澤口由美的信號在今天上午10點46分消失了。”一個緊盯著大屏幕的設備員移開了視線，看向身邊半靠在桌子邊端著一杯咖啡的男人， 語帶詢問， “我們需要繼續找機會監視她嗎？”

  “連嵌合在「殘留物」指環內部的監控裝置也能粉碎，看來這東西已經被發現了。無論發現的人是澤口由美、宇多田浩二， 亦或者是我們所引誘的「民間組織成員」， 將它毀掉本就是一個回答。”

  黑澤虎川比起幾個月前黑了一些， 眼下帶著深重的青色，那只能目睹鬼的眼睛戴上了眼罩， 看上去多了一分獰惡的凶悍。他喝了口咖啡，將濃鬱苦澀的滋味抿進喉嚨， 皺眉感受自己的意識被咖.啡.因刺激而清醒了許多的感覺。

  他教唆並幫助澤口由美盜取了兩樣珍貴非凡的「殘留物」，卻沒有完全告訴她自己的打算，而是在澤口由美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 悄悄在「殘留物」中埋下了監控設備， 一直監察著澤口由美的行動軌跡。

  “澤口由美這步棋已經廢了， 她要麽背叛了，要麽已經死了。開始下一步吧……我讓你們查的全國范圍內所有高中、初中學生，查得怎麽樣？”

  “排查出了一些可能選項，但是數量太多了， 而且無法分辨他們誰是可能的民間組織成員。”設備員撓撓鬢角，感覺自己頭髮都掉光了，“沒幾個無故曠課的學生， 有也是那些暴走族啊、不良少年少女啊， 他們的履歷看上去不太像擁有超凡力量。”

  “是啊， 哪個孩子會在擁有力量後既不炫耀，也不暴露的呢？”黑澤虎川揉了揉緊皺的眉心，“我之前想的太輕松了。”

  那幾個救了他的孩子，竟然擁有這樣深沉的自我克制力。難道他們的意志和精神比成年人更堅強？哪怕是成年人，乍然暴富也會忍不住有些多多少少的心態膨脹，可幾個小孩卻完全沒有出頭的打算？如果是這樣，實在太難找到他們了。

  他想起了黑澤虎川自從離開精神病院，來到「特殊行動部」之後，每一次的戰鬥都參與，並躲過了無數詭異恐怖的鬼怪襲擊，以可怕的戰績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事實；想起了黑澤虎川流傳在他們圈子裡，異常響亮的稱號。

  ——「陰眼之虎」。

  “呋——我們沒有阿美利肯的援助，留著我們也只是因為他們的自信，以及我暫時性的不可或缺。”黑澤虎川點燃了香煙，深吸一口吐出煙圈。

  “……組長，我們抓他們是幹嘛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對付阿美利肯的爪牙，那些鴿派嗎？”

  “從初步的情況看……他們的力量並不弱小，興許我們不能用粗暴的、不禮貌的態度應對了。也不該是「抓捕」，而是「觀察」。”

  這一刻，設備員清晰地意識到了男人的危險。

  “是在34°28′N，129°37′E之間，地理位置很偏僻，在地圖上甚至沒有標識出具體的方位。”設備員按了幾下按鈕道。①
  “他們的網站攻破了嗎？”

  黑澤虎川意識到設備員的動搖，走過去按住了對方的肩膀。

  “這……沒有。他們的防護太嚴密了，是頂尖黑客才能做到的程度，我們人手有限，又要顧忌隱蔽，沒有能抓住它的破綻。”設備員有些不好意思。

  “政治，就是妥協。”黑澤虎川道，“我對此也十分生疏，希望不要出事吧。”

  黑澤虎川看出了他的困惑，道：“怎麽了？有什麽不解嗎？”

  “搜索和抓捕民間超凡組織是暗中進行的第二次試探，知道我為什麽隻讓你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嗎？因為我不確定其他人是否是間諜，而這或許可以引誘他們露出馬腳；觀察這民間組織的力量大小，再決定到底要以怎樣的態度對待他們。是合並？聯手？還是吞並？役使？又或者是敵對？攻殲？都要試探出來。”

  他與設備員對視，哪怕只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面，也銳利得仿佛是老鷹或豺狼。只是凝視著，就有種被野獸咬住後頸的危險感，讓設備員噤了聲，後背緊繃。

  看來那群救了他的孩子們背後，一定有著老道冷靜的領袖在牢牢地警惕著他們，讓這些孩子哪怕站在了這世界大部分人前面，也依然老老實實、安安靜靜，低調內斂地隱藏著自己……

  “因此我們需要臂助。澤口由美的假裝背叛是第一次試探，把能夠改變人思維的「殘留物」帶走，讓我們不會不知不覺地被.操.控；令鴿派的人相信我們打算向外發展力量，分出精力對付，松懈本部的監視；放出消息，作為誘餌引出更多的超凡線索。當然，這次隻完成了一項，但無所謂……只要有實現的目標，我們就算達成了暫時性的目的。”

  黑澤虎川一口氣把咖啡喝完，問道：“信號最後消失的地方是？”

  這對於已經認定他們是具備著強大力量，甚至可能是被某些財閥暗中支持的黑澤虎川並不意外，他點點頭道：“那就不用再去嘗試了。換計劃b，也在下面留下靈異情報，引誘他們的人偵查，看能否抓住尾巴。行動隱蔽是最緊要的。”

  “是。”設備員點頭應了，臉上露出點遲疑神色。

  設備員恍然大悟，推搡了一下鼻梁上掛著的黑框眼鏡，信服道：“原來是這樣……好複雜。”

  “可是組長，那如果澤口由美真的出事了怎麽辦呢？”設備員不忍道，“她帶著危險的任務獨自離開，我們甚至沒告訴她全部真相……”

  然而，黑澤虎川並未恐嚇或威脅他，而是按著肩膀，如同一個鐵血的君王向臣下許諾一般以鄭重其事的口吻承諾道：“鷹派的每一個人都很珍貴，我絕不會輕易放棄你們。假若當真那樣，確定之後我會與鴿派合作，將她拯救出來。哪怕回來後她和我都會受到嚴格的懲罰，那也無所謂。他們不會放棄澤口由美盜走的兩個「殘留物」，也不會放棄我。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但是，倘若你們背叛櫻島這個國家，做賣國賊，去舔阿美利肯人的腳後跟……我絕不會如此救助。你，明白了嗎？”

  設備員張了張嘴，沒想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因為恐懼和敬畏而沙啞了：“明白。”
    “很好……我也信任你不會背叛櫻島，背叛我們。”黑澤虎川起身，等他離開了設備員幾步，後者才如同能夠呼吸般大口喘著氣。

  “加油吧，現在，按照我的命令做……”

  ——

  滴滴滴。

  SPW基金會櫻島分部官網上，彈出了幾條新留言。

  正端坐在山岸家中等待晚餐的小林真一瞟了一眼網頁，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將目光投向和黑貓千葉隼人玩“你按我的手背我按你的爪子”遊戲的山岸宮子，道：“他們又來了。”

  “誰？”山岸宮子將手從貓爪下抽出重新按在貓爪上，抽空回頭一瞥，“哦！想起來了，是之前真一說的那些……嗯……「不懷好意的覬覦者之一」吧？不是已經把他們打得一敗塗地了嗎？”

  “和那些財閥、極道分子、混混下三濫不同，這次是櫻島的政府，又或者說是政府的一部分吧，是管理「超凡事物」的下屬部門的挑釁與試探。我記得三個月前，剛剛有一群人想要搜查我們，用極客技術衝擊我們的防火牆的也是他們。後來我親自出馬，將他們的注意力引開，並且製造了假象引誘他們上鉤，才從後門獲得了一些資料……但是這次似乎手段溫和了一點？”

  小林真一嫻熟地敲打著鍵盤，在電腦上令人眼花繚亂的窗口彈出又消失，各種代碼被他穿花蝴蝶一般手速快到肉眼看到模糊一片的敲擊打出密密麻麻的彈幕，他重新進入曾經在其中留下的「後門」裡看了一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才返回網頁，對下方十多個新增的「靈異事件求助」，露出一個笑。

  “看來他們已經不再暗地裡試探，而是把這試探放在了明面上。沒有什麽時候網頁會一口氣突然多出這麽多的求助。他們在試探我們是否會前往他們所在的位置……哈，看來這次我們第一次站在了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小林真一忽然扭過了頭，看向和貓咪玩耍的山岸宮子。他的口氣輕微地轉變了，語調變得尊重而鄭重：“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山岸宮子沒有察覺這份變化，卻依然習以為常地回答道：“當然！”

  於是小林真一點了點頭，他重新恢復了那種輕松又溫和的語氣，笑道：“正好，我們可以去拿幾個不重要的小卒子去試探試探，這次既然雙方都在試探，那起衝突的可能性就不大，哪怕起了也會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至於咱們的「裝備」就不叫他們帶了，他們本身也能殺死那些「怪物」。”

  “我們可以和政府的人合作呀，這樣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以後也可以依靠他們更加進步！多好呀？”山岸宮子把黑貓千葉隼人托著腋下抱起來，黑貓的身體變成了長條，最後還是在宮子的堅持下不情不願地被抱起來，窩在了她的懷裡，和山岸宮子明亮清澈的眼眸一道，懶洋洋地看向小林真一。

  “我明白了……”小林真一若有所思，神色閃過一絲陰鷙的冷酷。

  經過數年的成長，小林真一和山岸宮子早已不是過去無知的孩子，小林真一上了高中，即將踏入大學，山岸宮子也已經高一。

  他們都長大了，身材變得挺拔而修長，面容也變得成熟。山岸宮子一直是最快樂，最安寧的，她聽從小林真一的話，老老實實上學，絕對不露出半點超越自己年齡范圍的力量。小林真一也聽山岸宮子的話，無論有什麽決策，他都會先問山岸宮子的意見，然後遵照這意見再進行擴展和延伸。雖然有時候山岸宮子本沒有那麽多壞水，但小林真一的壞水足夠把一個壞主意變得好上加好。

  小林真一從來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山岸宮子。

  精神上的加點讓他不光擁有強大到仿佛是小超人般的體魄，還有著毫無質疑的天才的頭腦。他如饑似渴地學習一切，陰謀詭計、管理協調、布局方略、錢財進帳、極客技術……

  最終，連小林真一自己也記不清他學了多少東西，但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是網絡發達的社會，在網絡上雖然有很多虛假信息，可真正的知識想要學習卻也並不困難，因此直到現在，小林真一學會的東西已經足夠讓他從容地掌握他所創建的SPW基金會櫻島分部的每一個人。

  他需要金錢，所以他專門用可以易容的裝備改變了外貌，去拉斯維加斯賭博的金錢天堂裡撈了一筆數額龐大的金錢，為此，拉斯維加斯的每一個賭博營業場所的終身黑名單裡都添上了小林真一使用的假名和假外貌。

  他需要地位，因此用那筆來自拉斯維加斯的巨額財產買通了關卡上位置不高，卻對商人而言比較重要的人，又一擲千金的買下底盤，順順利利地開辦了一個龐大且位於明面上的公司，現在為止，公司已經養活了數萬名對超凡力量一所所知，卻兢兢業業為公司創收的櫻島普通人。

  他需要權利，因此他心狠手辣地假借清除鬼怪之名，令召集的那些已經比正常人強大太多、可怕太多的下屬們，掃滅了一個大型□□井田組的窩點，收納了它們的一切，並在黑暗中膨脹出洶湧的爪牙，以此去做正常情況下不能去做的髒事。

  不過，雖然小林真一在□□上的行動凶惡而狠辣，動作又大得嚇人，他們卻並未被其他□□勢力攜手針對，甚至反擊。其原因便是小林真一聽從了山岸宮子的話——“不要人口販賣，不要毒品販賣，不要色情行業”。

  這三樣向來是□□的拿手好戲，也是利益的大頭獲利，小林真一卻不選擇他們，因此其他的□□組織反而可以獲得比之前更多的利潤。再加上他們展現出的瘋狂和強大，這樣一來，又幹什麽去和他們作對呢？

  由此，小林真一的底盤，徹底地起來了。

  他暫時性實現了他的目標——獲得錢權地位，並繼續朝著他的最終目標——掌控整個櫻島上，繼續前進著。

  任誰也想象不到，這屋子裡的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便是某個組織力量的核心；任誰也想象不到，這屋子裡懶洋洋被撫摸的黑貓，正是創造一切的幕後黑手。

  ——可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