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造神（17）

  （治愈，聯絡，操縱。）
  祂再一次延伸出了發光的無形的手。

  指尖輕柔觸碰祂的「孩子們」， 眨眼之間，村長與金泰麗的一生便如浪花般沒入祂宏大的意識。祂目睹了村長無法被人類讚同的惡行，也目睹了金泰麗掙扎的絕望。但最後，這一切都被祂平等地接納了。

  光絲隱入眉心， 「孩子們」也付出了等同的代價反補逆軌之母， 在他們睜開了雙眼之後，曾經的自己已經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自己。

  村長凝視著手心的紅點， 它曾經是可以一瞬間奪取自己性命的桎梏， 現在卻只要他使用從逆軌之母處獲得的法術「血肉治愈術」，就能當即將其拔除。但現在他並未直接抹去這足以令過去的他戰栗不止的陰影， 而是冷靜地保持著靜默，重又垂下了手， 望向周菁玉。

  一分鍾之前，他對周菁玉仍然抱著冷酷無情的惡意，現在卻如同凝視著自己的兄弟姐妹般親切溫和， 道：“我們接下來需要做什麽？”

  “「母親」仍然虛弱， 我們的資質勉強能作為祂的子女， 但其他人卻沒有這樣的力量。”周菁玉語氣輕飄飄地說，“我從「母親」那裡獲得了「靈魂獻祭術」，現在我教給你，將這些肮髒可憐的殘渣咀嚼殆盡吧。”

  村長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周菁玉所指的「殘渣」正是他出生長大的村子裡所有的村民一般， 推波助瀾地微笑道：“能為「母親」做事，是我的榮幸。那麽……新的「巫女」呢？”

  周菁玉內心抱著殘酷而暴虐的殺意，但卻沒有立刻開口應答村長剝奪她活下去的價值。她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一番， 才道：“我們需要知道她的來意。她背後的組織是否會給我們帶來妨礙。現在的我們太過羸弱， 無法讓「母親」光明正大地出現， 因此，我們要小心謹慎……將她變成我們的兄弟姐妹吧，讓她的記憶流入「母親」的懷抱，讓「母親」來決定如何處置她。”

  “真是好運的女人啊。”村長歎息道，“能被母親審判，何等快樂……”

  時間稍縱即逝，在村長的刻意引導下，沒有任何村民察覺端倪，都興致勃勃地參與活動。

  今年「驅逐節」的獵物便是周菁玉、韓泫茗，上一年的獵物則是金泰麗。只是她因為哮喘，節目隻進行了一半就被村長帶下台，放入自己的屋內充作禁臠。但村長本也玩膩了她，打算在今年把她當做其他男人一樣肢解，取走器官。

  周婧玉的「靈魂獻祭術」，村長的「血肉治愈術」，韓泫茗的「空間轉換術」，金泰麗的「心靈之音」。集齊了控制、治愈、攻擊、聯絡等等力量，他們組合起來，可以說是絕佳的完美團體了。

  如果有正常三觀的人類在這裡，一定會為此嘔吐不止，把這一村子的人都當做瘋子和變態吧。事實也的確如此，淺水村的村人不事生產，也不做工作，他們的錢都是村長非法買賣器官而後將錢分發眾人的，獵物的隨身物品也會被四散拿走，變成他們使用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周菁玉在最開始從老人手裡看見了女式香煙，那無疑便是原來「獵物」的物品。

  樓梯上傳來了輕快地腳步聲，韓泫茗牽著金泰麗的手走下了樓。四人微笑著互相凝視，韓泫茗瞪了村長一眼。若不是他已經成為了她的兄弟，恐怕她已經直截了當地將村長的心臟從胸口挖出來了吧。

  這時候，周婧玉才意識到原來她正與金泰麗單方面「通訊」，聽到的雜亂聲音正是她的「心音」。人的思維本就複雜多變，一秒之內有無數雜亂念頭閃過，恐怕本人都不會察覺，但在「心靈之音」中，它們被真實地反饋而出，叫人煩悶頭暈。但金泰麗單方面鏈接了三個人，聽到的雜音是她聽到的三倍還多，卻依然笑容溫軟，眼神明媚。

  一瞬間，周菁玉感到自己的心像被鉤子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耳邊立刻仿佛聽到了許多雜亂的聲音，它們混合成竊竊私語般令人不快的細語，幾乎令她想要作嘔。但緊跟著，屬於金泰麗的嗓音便響亮地出現其中，蓋過了其他聲音：
  “我可以一直保持著通訊的姿態，不過其他人恐怕會受不了，所以先示范一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心音」，哪怕斷開也能隨時鏈接，不受任何地理、磁場的限制。”

  這正是她被斬斷了絕望導致無情無義的副作用變成的好處，反而能接受常人無法承受的精神折磨，也因此「心靈之音」毫無疑問是最適合她的法術。

  事實上，淺水村雖然表面閉塞，卻和大城市的有錢人糾結頗深。村長取走的器官基本會在這一天賣給從城市前往淺水村的有錢人管事，從而獲得大量金錢。一些僥幸沒死的女人在生下孩子之後也會這麽處理，絕不浪費任何「資源」。如此看來，村子裡只有沆瀣一氣作惡的曾經的獵物現在的樸母還活著，她也已經接受了成為迫害自己罪惡的一員。

  他們雖然已經是「兄弟姐妹」，但人本就是有著親疏遠近的生物，哪怕在逆軌之母的撫育下達成了統一戰線，也絕不會背叛彼此，但韓泫茗最親近的仍然是金泰麗、周菁玉，金泰麗反倒對任何人都抱著平等的寬和，周菁玉則對社交毫無興趣，只是一心關注新巫女的情況。

  四人商量好了具體的措施，便不再多生爭端，默然無語地等待著「驅逐節」的到來。

  「驅逐節」儀式從清晨六點開始，一直持續到夜晚六點，足有十二小時，分為三個活動。第一個活動為「巫女獻舞」，以作討好上天，追逐幸福的節日開幕；第二個活動為「歃血飲湯」，每個人將一滴血擠進裝滿酒液的罐子裡，而後分飲血酒，作為所有村人都同心同德的象征；第三個活動為「處理獵物」，便是將騙入淺水村的男人女人綁上祭台，並從村民中選出十位身強體壯的男性與女人強行發生關系，並讓巫女將男人肢解，把其器官分類裝包，給予村長處理。

  ——自此，「鯨落聖教」最初始的隊伍，正式建立。

  “泰麗獲得的是「心靈之音」，能夠將人們的心靈聯系在一起，發出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這是單向，也是雙向，如果作為源頭的人無法承受人們雜亂的心音，反而會因此發狂。”韓泫茗說，她看向了金泰麗。後者微微一笑，已經擦洗過的溫柔面孔是多日未見陽光的蒼白，她蠕動著嘴唇無聲地念誦咒語。

  這一年也是如此，其他村人們都期待著「驅逐節」的進行，而被他們視為獵物的周菁玉等人也一樣。這罪惡的節日將在今天徹底終結，而在它焦灼的屍骸之上，則會盛開出全新的惡之花，作為「鯨落聖教」建立的狂歡序幕。

  ——

  「驅逐節」當日，陽光明朗，天色怡人。
    村莊的房屋像積木般錯落有致地分布著，村人們如螞蟻般從屋內走出，來到了最中心的廣場邊緣。這裡已經早在昨晚就搭起了簡陋的祭台，等所有人到達，新巫女澤口由美便在幾位年輕打手的陪伴下登上了祭台。

  她身形姣好，面目秀美，雖然以強大可怖的超凡力量震懾了小部分威嚴極高的老者，卻阻止不了那些暗中窺視的淫.穢目光在身上掃來掃去。這些村人都習慣了將美麗的女人當做自己的東西，自然不會對她有多少真正的尊敬。

  好在她也不在乎這個，只是微微一笑，看人數差不離了，便轉動手指上的玫瑰金戒指，發動了「群體之愛」的裝備特性。

  只需要維持一小時，這些圍聚在她周邊的所有村人，都將在超凡裝備的作用下變成屬於她的傀儡。到那時，她便可以發揮自己的力量，對抗櫻島的超凡機構。至於具體要怎麽針對，她其實還並未想好，但事情不必想得太遠，等搞定了這一村的惡人，到時候再想不遲。

  澤口由美身穿巫女紅白服飾，舒展雙臂，姿態柔美地踏地旋轉。

  這是巫女需要進行舞蹈取悅上天的儀式，她自然不知道具體怎麽跳，但她也不在乎，這個世界上又不會真有神佛，又幹嘛去取悅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她隨意地舞動著，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她已經聽說了崔明旭死亡的消息，同樣發現了被砸碎的攝像機，哪怕是有著超凡物品，他們本身還是脆弱的，被乾掉並不奇怪。澤口由美認為很可能是周菁玉聽進了她的忠告，夥同韓泫茗將其殺死並逃跑，她希望這兩個無辜的女孩已經離開了吃人的淺水村，到達了安全的地方。

  她高聲念誦著淺水村巫女跳舞時特有的禱詞：“偉大之神，璀璨奪目，橫亙星空，無形無狀。群星是你之眼，群山是你之脊，群水是你之口，群眾是你之子。在無限生命之中永恆存在，為我等給予不可預知之口諭！”

  澤口由美平靜地轉了個圈。時間已過去十五分鍾，她纖細的手臂在寬大的袖擺內舞動，優美而矯健的身姿如同紅白色的柳枝，在風中盡情搖擺，沒有人的目光能從她身上移開，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唯有她手腕上一根金色的鈴鐺在細細顫動，發出玲玲之聲，清脆動聽。

  她折下了腰，揚起袖長的脖頸，目光投向湛藍無垠的天空。

  “——來吧，來吧！無窮無限之神啊！”

  一瞬間，她的神經被什麽觸動了，眼中閃過如同霧霾般的陰影，某種東西在她的呼喚中擴大，逐漸佔據了視野中的天空。

  那是、什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她睜大的眼睛呆呆望向天空。

  她目睹了無形無狀、宏大威嚴之物。那並非存在於人類世界，而是從更高深、更偉大之地降臨的東西。

  在看到祂的一瞬間，澤口由美的腦漿仿佛開始沸騰，她癱軟在地，全身發抖，眼耳口鼻一同滲出血絲，面對祂時，連凝視都是褻瀆，她卻無法移開視線。

  手指上的兩枚戒指好像是兩條烙鐵，滾燙灼燒，幾乎要把她手指融化，她想要作嘔，想要祈禱，想要頂禮膜拜，想要拔腿逃跑，但事實上卻只是呆立原地，仿佛被奪走了魂魄，隻留下一具無用的軀殼。

  在這奇妙的狀態下，澤口由美忘記了一切。

  無形無狀之物向她伸出了光一般的手，她顫唞著閉上眼睛，全無抵抗地任由自己沒入祂寬闊的子宮，展露出所有的一切，並為此感激涕零。

  “啊……啊啊、「母親」，「母親」……「逆軌之母」……”

  澤口由美落下了淚。

  這就是神啊。這就是無限無垠的神啊！之前自己愚蠢地認為世上不存在神，現在卻榮幸地目睹了神的光輝！「母親」啊，您是何等的寬宏仁慈？

  她顫唞著脫下了手指上兩枚戒指，交給了逆軌之母。

  在光的照耀下，超凡裝備玫瑰金戒指「群體之愛」與秘銀戒指「母親的掌控欲」發生了微妙的、獨特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