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劍客（四）

  （劉平安的手指與自創技能。）
  夕陽西下， 殘陽似血。

  劉醜夫手中提著兩隻折斷脖頸的野雞，迅速而熟練地避開山丘上一叢叢蒼耳、一堆堆枯葉、一片片橫斜的枝椏，腳底踩踏出枯葉脆裂敗軟的細碎聲音，從一道被樹冠切割的如血夕陽下經過， 又一路走上生著青苔的層疊台階。

  他望見了遠處一座被夕陽渲染， 居於葳蕤草木之中泫然生輝的茅草屋，籬笆包圍著開墾的綠田， 斜側方有雞鳴聲聲。一陣風吹過， 滿山密葉颯颯作響， 帶來些許草木清新氣味，令人如同置身田園山水的美麗樂園。

  劉醜夫緩步行至柵欄邊， 推開了門——

  他一眼就看見，六歲的劉平安正在揮舞著一根昨日他撥弄火炕的小樹枝， 圓潤的臉蛋上帶著笑，烏黑玉珠兒似的眼睛浸潤著純然天真的喜悅。

  劉醜夫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他正要上前去， 忽然腳步一頓， 笑容也微微遲滯， 眉頭皺起，仔細盯著劉平安揮舞木棍的模樣，越看，臉色越差， 最後滿臉驚駭欲絕、戰栗不止！
  ——這不是小兒胡亂揮舞的玩耍，而是劍法！基礎劍法！

  在這劍法之上，還有其他的什麽……是什麽？劉醜夫看不出， 但他卻立時意識到劉平安學會了劍法！是誰？難道有人潛入了院子？
  可他不可能什麽都沒發現……難不成， 難不成——劉醜夫的腦海中閃過自己多年前欲將《基礎劍法》丟入火爐之中， 卻再三猶豫，最後將其塞進床縫內的舉動——難不成是平安將那秘籍取出來，自己看了，學了？

  一個小孩兒，他哪裡看得懂！怎麽可能！

  基礎劍法縱然有“基礎”二字，但也招式繁冗狠厲，看似精簡實則複雜。一個毫無基礎的垂髫小兒，只看了書便學會怎麽用了？

  劉平安似是察覺不對，小心翼翼道：“爹……我，我做錯了麽？”

  小孩兒的手白嫩纖細，五指指頭圓潤，指甲如同花瓣兒，修剪得乾乾淨淨。

  石頭上靠著一把昨日剛剛磨好的菜刀，沉重而鋒利。

  想起師父，想起劍法，劉醜夫太陽穴鼓起一條條青筋，他眼眶發紅，氣喘如牛，雙拳緊握。看著劉平安稚嫩的小臉，夢囈般喃喃道：
  “我本打算叫他平安的，為何會練劍？都是我，都是我之前沒有燒了那書。現在怎麽辦？怎麽辦？如果他練了劍，之後又怎麽辦？我又怎麽對得起師父他們？我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劉醜夫豁然抬首，目光狠厲冷酷。

  幾個詞語如同重錘，正中劉醜夫的天靈蓋，叫他腦漿都要因這不可能的猜測而灼熱沸騰。他當初十二歲時學武，花了三個月才勉強練會這套劍法，師父便稱他為「當世奇才」，「悟性極高」，劉平安才幾歲？花了多長時間？
  一個時辰？一炷香？一盞茶？

  劉平安歪頭看他，思索幾秒才恍然大悟，給劉醜夫看他手上的木棍:“爹！你看，我今天早晨在你床下發現了一本畫畫的書，看了一遍之後就會照著上面玩啦。爹，你會玩嗎？要和平安一起玩兒嗎？”

  劉醜夫似是終於發現了該怎麽辦，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一把抓住劉平安握木棍兒的手。他用勁兒極大，劉平安“啊！”地痛叫一聲，手中樹枝跌落在地。劉醜夫毫不理會，強行拽扯著幼童，走到家裡的磨刀石邊。

  他死死盯著劉平安，駭得劉平安微微後退半步，小臉發白。孩童聽到劉醜夫著魔了一般喃喃道：“怎麽辦？怎麽辦？殺了他？殺了平安？不行。不能殺。他是我兒子啊！那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劉醜夫手指顫唞。他狠狠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行至劉平安面前。天真的孩子察覺父親到來，當即不再揮劍，而是轉頭看向他，笑容喜悅：“爹你回來啦！”劉醜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沉聲道：“平安，你今天有什麽話要和爹說？”

  恍惚而隱含顫唞的目光，從劉平安的臉上落在了他手上。

  今天早晨、看了一遍、學會、玩兒……

  他將劉平安的手放在磨刀石上。

  “別怕，別怕，平安別怕。爹只是把你的大拇指砍掉。這樣你就握不了劍了，也沒法子學了。別怕，只是略微一疼。日後你可以做商人，做農民，做掮客，沒有一根拇指沒什麽大不了的。別怕，平安！”

  “爹！爹！不要！”劉平安駭得大哭。
    劉醜夫的臉上帶著笑，他到底是成年人，結著厚繭的手牢牢攥住幼童的小手。哭聲敲不開他瘋狂的心。中年人哄著：“沒事，很快就會結束的……”

  他握刀柄的手暴起青筋，對準劉平安的大拇指，手起刀落！
  “我艸！？”文靜嚇得一下子丟開手機，整個人在沙發上竄出老遠。

  她驚魂未定地可勁兒揉著手裡的抱枕，隻感覺後背冒出了涔涔冷汗。之前她為什麽會覺得劉醜夫是個雖然負能量玻璃心但也算老實人好人的！？砍他兒子手指半點不猶豫嗎，這也太恐怖了吧！？

  其實文靜在之前玩《超能反殺》時，亞倫·史密斯炸死的人比這個血腥得多，但那到底是血漿與斷肢，只是視覺感官的衝擊。而此刻的場景卻直擊人心，讓人的精神與心理受到折磨。就如同阿美利肯的血漿B級片和櫻島的日常恐怖片。

  前者讓人腎上激素增加並且大罵著“給我一把槍，我能把反派突突了”，順帶鄙夷主角廢物。但後者卻讓人發自內心地感到一股股涼意湧上心頭，主角拚盡全力也無法掙扎反抗，眼睜睜等死的絕望感和心理的毛骨悚然更顯得可怕。

  文靜現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吃著番茄沙拉看血漿片。但她不敢看櫻島的日常恐怖片，太恐怖了。以至於《黃衣之王》、《瘋狂山脈》、《克蘇魯-富坦》之類的片子也還勉勉強強能看。畢竟後者是當下的熱門。

  “這個劉醜夫……他的表現太誇張了吧？”文靜揉著抱枕緩和內心的驚嚇，蹙眉思索，“難道他身上還有什麽隱藏劇情，比如回憶殺之類的，導致他變成現在的樣子？”

  話雖如此，但文靜是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劉醜夫把劉平安的大拇指剁掉的。就算再怎麽不在乎“完美”，但現在也太過頭了——她可不想讓自己的角色是個手指斷裂了的殘廢……看來以後練劍必須隱瞞著劉醜夫了，否則他發狂，而六歲的劉平安也沒有任何能抵擋他的辦法。

  文靜果斷讀檔，回到之前剛剛拿到劍法的時候。

  她不敢再疏忽貪多了，隻練劍一次，就再不去做，而是又像尋常小孩一樣玩耍。劉醜夫這次拎著野雞回來，對劉平安噓寒問暖。她看著屏幕中劉醜夫那張略顯憔悴蒼老，卻十分和藹慈愛的面容，心裡著實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瞞著就是了。等劉平安劍法大成，看他劉醜夫還能怎辦。

  文靜這麽偷偷摸摸地練了一年的劍法，每天中午趁著劉醜夫離家外出的時候練習一次。切水果遊戲的難度也慢慢升高。夏天切蚊蟲，秋天切落葉，冬天切雪花，春天切飛絮，有時候還有複數物品連在一起一刀切，音效利索清脆，文靜玩小遊戲玩兒得不亦樂乎。

  技能沒出現在面板上，事實上，每月活動：「練劍」，是個非常實用的技能，一邊能讓文靜切切樂，一邊能大幅度提升活力值，基本每天練劍一次，劉平安的活力值就會一直是全滿的，心情非常好。

  雖然這技能的缺點是：讓劉平安的體力值下降得很快。但在經歷了長達一年的練劍之後，六歲的劉平安個頭躥高一截，隨著個頭一起變化的，是練劍時體力值的下降幅度——越來越小了。

  這就讓文靜知曉，如果劉平安繼續練習下去，年紀漸長，體力值說不定會越降越低，最後甚至不耗費體力值？
  涵淳五年元月，飛雪漫漫，寒意襲地。

  七歲的劉平安在結束了中午的練劍之後，突然彈出了一個系統提示：「劉平安在數年磨礪劍法之後，獲得了自己的技能：【斬】。」

  文靜心裡一驚，但隨即意識到，劉平安是和巫師們一樣可以自我完善進化的類型。

  每月練劍一次。十二次練劍讓劉平安獲得了左下角200單位的「切開物品數值」。文靜戳了下每月活動，這次她發現照常練劍的面板左下角果然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圖標：它整體是鮮紅色的，中央的圖案是一把劍，周圍有著菱形的裝飾。

  ——是之前劉平安領悟到的「技能」！
  文靜十分激動，她戳了下技能，圖標當即灰暗下去，與此同時，一瞬間，面板中出現的所有要切開的雪花同時被切為兩半，「練劍」結束！
  “……臥槽。”文靜目瞪口呆，“【斬】是AOE清場大招啊。爽！”

  她下次練劍時長案圖標，技能便彈出了詳細一點的圖框：「群攻技能【斬】，等級LV.1，可升級。需耗費EXP或擊殺值。」——這裡的「擊殺值」就指的是劉平安一年來切開的玩意兒的數量。

  文靜當然不會率先用EXP，她直接拿擊殺值將【斬】連升三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