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愛撿東西的貓貓（15）

  （櫻島分部。）
  山岸宮子抱著千葉隼人回家去了， 在睡夢中開始了掃蕩魘魔的旅途。

  如果是之前，千葉隼人大概沒什麽興趣刷這種已經不會帶來經驗值的副本，但現在多了個萌新女高中生，大號帶小號， 自然要刷刷副本， 讓她從LV.1的新手慢慢提升——千葉隼人的九成抽成還等著她加油呢。

  黑貓挑選了一個五級的魘魔副本進入，三個像素小人頓時出現了， 2.5頭身的宮子與3三頭身的小林真一、女高中生。

  在簽訂契約之後， 千葉隼人已經知道了女高中生的名字：中島春奈。

  中島春奈剛剛沿著漆黑的偶爾亮光的街道戰戰兢兢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路上被夜風吹拂著身軀，單薄的衣衫和腿上乾涸水漬在走路時產生的感覺讓中島春奈有些恍惚， 她越走腦子越清醒，與此同時之前那奇妙而不可置信的遭遇也讓這個飽受欺凌的懦弱女高中生體會到了逐漸加深的真實感。

  在腦海中反覆地描繪與回憶之後， 清晰的細節終於告訴了她那並非是自己的臆想或者某些不切實際的幻覺。她的包裡還裝著被不超過十歲的漂亮小學女生踢斷了鎖芯的沉重大鎖，扭曲的鎖芯處在她剛剛觸碰時猶帶金屬扭曲的微微滾燙的熱度，而現在它沉甸甸地冰冷地躺在包底下， 讓中島春奈恍若隔世。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怎麽可能？這個世界怎麽了？
  如果用從小力氣比較大來勉強表示小學生是正常的， 但後來她看見的地上的那灘血， 以及聽到的貓咪說出的話，還有那個小女孩熱情又莫名其妙的什麽「我們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哦！」的話……

  在偷偷摸摸回到家裡之後，父母果然早就已經睡了，他們壓根沒有在意她。中島春奈默默關上門， 換好了脫鞋，安靜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她的臥室在弟弟上初中之後就讓給了他，轉而搬到了雜物間裡， 腳邊都是蓋著防塵布的大堆舊玩意， 掃了多少遍灰塵味道也一樣重。

  原先中島春奈或許會感到難受， 但現在的她早已習慣了被當作透明人和被欺凌的對象，因此只是微微抿了下嘴唇，就安靜地打開書包，準備開始補寫今天的作業了。之前的作業被那些霸凌她的人撕碎，如果不想被老師訓斥，中島春奈只能熬夜把它們補完，還好今天被救了，不然中島春奈恐怕寫不了作業了。

  是，是錯覺嗎？剛才的感覺！？
  “這樣啊。”宮子苦惱的說，“可是這樣你就只能死掉了。”

  「沒必要和她囉嗦，快點開始吧。」

  她今天有點心不在焉，腦子裡依然是那個女孩熱情的聲音和「加入我們一起拯救世界吧！」的聲音。說實話，她當時真的是因為覺得「都是夢幻」所以才脫口而出同意的嗎？還是本能地想要求助和希望改變呢……

  “因為之前你看見了我們在退治惡魔嘛，本來千葉隼人——就是黑貓，是想要殺掉你的。但是我攔住了它，條件就是讓你加入我們。如果你現在要離開的話……”宮子苦惱的說。

  “那是因為你在誘導我！根本不是我想來的！”中島春奈將恐懼宣泄在唯一善意的女孩身上，一瞬間，她感到毛骨悚然，猶如實質的令人恐懼的壓力一閃而逝，她猛然回頭，只看見若有所思擺弄著自己平底鍋的少年。

  但中島春奈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她一陣頭暈目眩。

  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看到了身邊如同墨汁浸染般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的黑暗環境，看到了兩個形象怪異臉孔模糊的人影，他們一個戴著拳套一個拿著平底鍋。看到了一隻舔著爪子的黑貓正蹲在很高的黑暗處俯瞰他們，它的目光冷漠又恐怖，湛藍的眼睛如同燈泡般閃亮。

  中島春奈睜大眼睛：“什、什麽？”

  中島春奈瑟瑟發抖口齒不清：“什什什麽？！”

  一瞬間，她感到黑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木偶」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有身邊面目模糊的名為宮子的女孩“啊”了一聲：“為什麽不要呢？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呀，之前不是答應的好好的——”

  “別怕，你只是「靈魂」被拉扯到了這裡而已，可以把這裡當作時間不會流逝的間隙之地，等結束了一切你也只是會「睜開眼」而已，不會耽誤任何一秒鍾。”那個高一點看上去是男性的少年用冷漠的聲音給她解釋情況。

  不過，再怎麽說，也不會立刻就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中島春奈眼前一花，整個人跌坐在地。

  也不會立刻就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吧？

  “之前你是自願成為「我們的一員」吧？所以這就是你的命運——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重獲新生了。我是「木偶」，請多關照。”

  記不清了，當時她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重獲、新生？”中島春奈神色呆滯，遲鈍地重複少年的話，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巨大的恐懼藉由這個世界未知的一面浪潮般拍打襲來，三觀開始動搖的中島春奈內心的不安壓過了淺薄的喜悅，她發著抖，“對，對不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我離開？我，我不想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中島春奈腦子宕機了，她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兩個人，他們看上去比她矮一點，最矮的那個看見了她似乎很高興似的，撲過來抱住了中島春奈，用十分熟悉的女孩的清澈聲音道：“春奈～你來啦？我們帶你拯救世界啦！”

  小林真一並未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她，而是選擇了一個冷淡的代號。宮子雖然有點奇怪但沒有多嘴，她其實也是知道小林真一的謹慎與排外的。

  黑貓懶得搭理那個哭哭啼啼的人類女孩，直截了當地排列了三個人，將他們送入魘魔之內。

  這一次的魘魔是個被上司侮辱到想要自殺的男人，上司的外皮被恐怖的惡魔撐破，中島春奈的尖叫聲讓小林真一厭煩，山岸宮子將怪物一拳打死，而中島春奈看見了女孩拳套和臉頰上濺染的鮮血，尖叫聲更大了。

  “啊啊啊啊啊——！！！”
    “喂，春奈，該你打了哦？”

  “不要！不要！我做不到的！求求你不要！好可怕啊啊啊啊！！”

  她全程毫無用處地尖叫著，想要昏厥而不能。在鮮血飛濺到臉上之後，中島春奈癱軟在地，瑟瑟發抖，手腳冰涼麻木，牙齒顫栗。

  遊戲結束。宮子身上的鮮血被刷新了，她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為什麽在喊啊？很可怕嗎？”

  小林真一若有所思地看著中島春奈，問宮子道：“你看到的景色是什麽？”

  “啊？剛才嗎？一個迷你小人變成了茄子妖怪，然後兩拳打倒了啊。”

  “是鬼！是怪物！是肉團！好恐怖，鮮血到處都是，啊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救命啊嗚嗚嗚嗚……”中島春奈尖叫著大哭。

  “欸？人家還覺得蠻可愛呢？”

  中島春奈哆哆嗦嗦、手腳並用地爬離了山岸宮子好幾步。

  小林真一點點頭：“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他們三個人看見的景色都是不同的嗎？這是為什麽？山岸宮子看見了童話風格的可愛的怪物，而他看見的是相當於3D動畫一樣雖然有點可怕但完全能夠接受的景色，至於這個人——小林真一掃了痛哭的女高中生一眼。她看見的是非常真實的、扭曲的場景嗎……？
  難道這和他們成為黑貓下屬的順序有關？而且這個女人似乎沒有變強，也沒有聽到任何音樂的聲音，難不成她變強的「效率」也和我們是不同的？宮子變強最快，他次之，這個女人是最慢的？那麽她之後出現的其他人呢？
  而且，過了幾年之後，發現了「新的獵物」，也開始招募「新的下屬」了嗎？千葉隼人，你究竟在想什麽呢……小林真一控制著自己不去看那個高高在上的黑貓的模樣，雖然在他眼中，黑貓只是站在高塔上一般的可愛動畫臉。但他看見的一定不是真實的吧。

  說不準這個叫中島春奈的女人，看到的才是最貼近真實的事物……

  小林真一嘗試過試探千葉隼人——或許只是他自以為是的試探，他曾經將自己擁有超能力和千葉隼人的事情若無其事地隱晦地告知了身邊的同學。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那個黑貓似乎壓根不知道，又或者完全不在乎被發現特殊之處一樣，沒有任何阻攔甚至警告他的意思。

  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完全不擔心被政府發現？
  難道這隻貓有什麽自己的秘密，完全不用擔心人類的武器？還是它壓根就有更深的想法和預謀，而之前的幾年只是在蟄伏，現在終於要開始行動了？

  小林真一心情沉重，但是他也並不很嚴峻以待，說實話，黑貓的深淺完全摸不透，而小林真一現在是簽訂了契約的下屬，山岸宮子完全信任著千葉隼人，他沒必要自己砸自己的腳，傷害千葉隼人。

  因為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利益與價值，他和千葉隼人本就是榮辱一體的。

  因此在幾年前幼稚的試探之後，小林真一很快轉變了想法：依靠千葉隼人變強，拚命地爬上這個社會的頂端，而後創立自己手足一般的組織。既然千葉隼人現在也有擴大自己下屬的意思，那為什麽不將自己的念頭告知它呢？

  在中島春奈的尖叫聲中，小林真一和山岸宮子嫻熟地刷了所有的魘魔副本，中島的等級終於龜爬到了2級，千葉隼人替她點到了體魄。

  今天的歷程就到此結束。

  晚上好好地睡了一覺——中島春奈不在此列，她一晚上沒合眼，第二天還請了假——次日下課之後，小林真一特地前來拜訪山岸宮子家了。

  十四歲的少年眉目已經有了幾分硬朗與堅毅，他跪坐在千葉隼人面前，頭顱低垂，聲音沉著而謙恭：“請寬恕我擅自製作了網站的行動，千葉隼人大人——您有什麽指導我的地方嗎？”

  黑貓舔了舔爪子：“當然。你製作的那個網站還沒有什麽正式的名字吧？你們三個人也是，目前還沒有什麽可以作為名字的組織名稱啊。”

  ——果然，一直在等待著我開口嗎……

  小林真一心中一凜，身子坐正了一些，表情愈發恭敬：“請賜教。”

  “……「SPW基金會」如何？”

  黑貓幽幽的聲音從他面前傳來，在小林真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SPW基金會的「櫻島分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