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敗者食塵【4】

  （時間，在此逆轉。）
  時間一晃而過。

  亞倫住在基地裡， 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所察，對他而言，時間過得飛快，結伴隊伍的幾個人哪怕性格脾氣再不好相處， 時間久了， 經常一起吃飯說話，也就熟悉了。

  他的手機被沒收， 每天保持著早八晚十的良好作息， 洗漱、吃飯、鍛煉身體、看書、看電影、回答心理學家和科學家無聊的問題、結束平靜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過起來， 有種內心逐漸膨脹的滿足感，情緒如一潭深水般古井無波， 是亞倫最喜歡的生活方式。

  外界的風風雨雨完全影響不到他，也許發生了很多麻煩的事情——從來來往往的人員臉上的表情就可以意識到， 聯合國政府遇到的困難和挫折一定非常多，但那些東西完全觸碰不到身處世外桃源一般基地中悠閑的亞倫，因此他的心中也沒有什麽實感， 更不存在負面情緒。

  這才叫人生嘛！

  亞倫捧著自己一直想看但卻因為種種原因沒空看的書， 修長指尖翻動潔白書頁， 在新鮮的油墨味道包圍中心情愉悅，嘴角帶笑。

  這樣閑適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劉平安與山岸宮子的離去。

  “是要去誅殺逆軌之母了嗎？”亞倫後知後覺，他記憶中的時間觀念已經逐漸模糊，但憑借規律的作息， 依然推斷到目前已經過去了大約一個半月——事情的進展看來還算順利啊。

  ——[弑神]計劃宣告失敗。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的，你說得沒錯。”領袖沉默片刻，還是正面回應了，“因此，我們找到你，隻想問一句——”

  失敗原因並非是島國卡爾奇並未被逆軌之母選中， 事實上， 卡爾奇的確從地球上徹底湮滅了， 連同那三千多人一起。

  然而現實似乎有意要破壞他的日常，很快，一個壞消息傳遞過來了。

  “現在我可以回溯到一個半月前。”

  亞倫聽完領袖們沉重的回答，聲音裡帶著一絲微妙，將這段時間人類做出的蠢事重複了一遍。

  亞倫意識到他們想做什麽了。沒想到在這樣危機的情況下，他們還能保持冷靜理智，並考慮未來。

  假如逆軌之母需要拿走南韓，那麽祂至少得伸出手，將其抓住。可是卡爾奇連“伸手”這個動作都不必，只需要吹口氣，就能把它奪取了。

  “因此，我們已經失敗了？不但增強了逆軌之母，欺騙了全人類有辦法解決問題，結果犧牲卡爾奇被發現，而且還白白失去了一個島國，以及三千多無辜同胞？”

  “那太好了，不過不是這個。”領袖朝他微笑了一下，“如果我們繼續拖延時間，你至少能在什麽時候回溯？”

  科學家們瘋狂尋找失敗原因，在長達一日一夜的反覆計算和結果預測之後，他們終於得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結論。

  卡爾奇的規模太小了，人口也太少了，雖然在消失的刹那，逆軌之母的確聚集起了些許光粒般的能量，但卻宛如螢火之光般熄滅。

  失敗的原因非常可笑……逆軌之母壓根沒有出現在物質世界，劉平安與山岸宮子在原地待了一整天，也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

  “目前我最多能回溯六個月的時間。”

  “這足夠了。”

  沉默幾秒，亞倫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既然失敗了，那麽我們至少要在這次失敗中汲取教訓，摸透那個存在會出現的條件，為下一次戰鬥鋪路。”領袖毫不掩飾他們轉移到另外方向的目標。
    她站起來，向亞倫道謝。

  “我們可以更努力的前進了，這都是您帶來的好消息。感激不盡。”

  領袖離開了，亞倫坐在原地，久久沉默。

  後續的試探很快開始了。

  亞倫並沒有特別關注人類與神的博弈，他依然保持著每日有規律的平穩生活，用餐時專心致志，睡覺時安然愉悅。

  唯一不同的是外界不斷傳來的消息。

  哪幾個國家徹底崩潰，民眾起義此起彼伏，民間組織多如牛毛，秩序垮塌，死人無數；
  哪幾個國家已經完全倒向逆軌之母，公開反對惡劣的聯合政府，高呼“地球屬於母神，人類應當歸還”之類的口號，開始針對這裡進行接連不斷的物理與輿論打擊；
  原本只需要誅殺逆軌之母的山岸宮子與劉平安時不時出去，回來後身上沾滿了殘留的殺意與血腥味；

  各個地方不斷出現自殺式毀滅襲擊，將逆軌之母的名號宣揚得到處都是；

  阿美麗肯在幾個州的煽動下，矛盾衝突爆發，偌大國家瞬間分裂為五十來個互相攻擊的小國……

  與此同時，也不斷有冰冷的結果送到亞倫面前。

  ——獻祭的必須是一個國家，而非某幾個城市。

  ——獻祭的國家幸福度必須很低，人民沒有上升空間，普遍感到痛苦絕望。

  ——獻祭的國家人數至少超過之前獻祭國家人數的總和。

  ——獻祭的國家土地面積大小必須超過之前獻祭國家的土地面積總和。

  在一次次鮮血的教訓中汲取前進的力量，人類的表現愚蠢可笑，淒慘可憐。

  但毫無疑問，的確在一步步前進著。

  亞倫再次見到領袖時，對方已經死了，到手的只是一個圓盒子，盒子上放著一個錄音帶，打開之後，她的聲音便流淌出來。

  【人類的未來，交給你了。】

  亞倫關閉收音機，歎了口氣。

  “我真的不擅長做這種事情啊……作為英雄之類的。還好沒有其他人知道，不然真的會很頭疼。”

  一想到會被憧憬的目光凝視，一輩子要活在別人的期待之下，再也不存在平靜的日常，胃部就翻騰起來，忍不住要作嘔了。

  亞倫把手放在磁帶上，闔上眼眸，微抿嘴唇，在時間的光流中，找到了曾經的那個節點。

  ——「敗者食塵」！
  死去的屍體從泥土中爬出，重新站在大地之上；破損的傷口合攏恢復，臉頰重新充盈健康的血色；因爆炸而坍塌的房屋一塊塊飛起壘好，逐步複原；已經出生的瘦弱嬰兒蜷曲消失，母親乾癟的腹部則逐漸隆起；已經用完的子彈再次填滿彈夾，沾染火藥的發黑手指變得潔白無瑕；腦海中被瘋狂的信仰所佔據的人，逐漸恢復了清醒的意識……

  時間，在此逆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