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造神【06】

  （“筆杆子”的決意。）
  血腥恐怖的淒慘場景維持了十分鍾， 周菁玉突然聽見了被堵住的慘叫之外的聲音。

  她抬起頭，朝屋內掃視一圈，椅子後的書架微微顫唞，發出了磕碰聲。

  想起一進來時桌子上有兩個冒著熱氣的杯子， 周菁玉意識到這屋子裡並非只有領頭的一個人， 她正欲示意身邊的傑克去看看情況，那一面的書架便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個男人喘著粗氣道：“我投降！”

  “出來。”周菁玉命令道。

  椅子背後的書架被推開了， 一個人從中閃出， 他有著卷曲的棕色短發，二三十歲模樣， 五官輪廓與肥壯男人有幾分相似，顯而易見兩者具備血緣關系。

  傑克在周菁玉耳邊低聲道：“‘筆杆子’默爾森， 他是頭兒的兒子，唯一的。”

  “我投降，‘修女’。”默爾森高舉雙手， 他不敢朝血肉模糊但意識尚存的肥壯男人看一眼， 臉頰因緊張而微微發白， “我可以向你的神祈禱！但我有個條件。”

  “說來聽聽？”周菁玉微笑著。

  默爾森深吸一口氣：“我要成為‘血手幫’的新主人。”

  但他停不下來了。

  默爾森開始祈禱。

  又或者，他只是為了讓父親毫無痛苦地死亡？
  子彈射穿了肺部胸腔與大腿，肥壯男人的生命飛速流逝，他臉上扭曲著嘲弄地笑，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很快斷了氣。

  默爾森平靜下來，他看向面前的四人，後者也緊盯著他，他們彼此面對，互相微笑起來。

  他的舌頭好像有自己的想法，隨著念誦聲愈來愈快愈來愈急，默爾森的眼中射出驚恐與慌亂的光。

  直至瞳孔深處被巨大鯨魚的藍色所覆蓋。

  面孔已經被傷口切割出數個格子的肥壯男人動了動眼球，舌頭在無唇的牙齒間彈動，聲音含糊其辭：“將尊嚴交給他人……愚蠢……的小狗崽……”

  周菁玉托著下巴， 饒有興趣地看。

  他掐住自己的咽喉，手掌用力的收緊，臉頰因窒息憋出絳紫色，但他的耳朵裡嗡嗡作響著，張大了嘴，依然不可遏製地，毋容置疑地……繼續祈禱。

  他的舌頭彈動，牙齒碰撞，聲帶震動，將單詞一個個念出，但同時，他粗喘著氣，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色仿佛旋轉起來，混合著濃烈血腥惡臭味道的空氣鑽入鼻腔，捶打著肺腑髒器。

  “今天有兩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發生了，第一件先容我賣個關子，第二件則是——與我一起祈禱，並錄下禱告音的，可以憑借錄音到我這裡拿走一把手.槍，如果你給你的家人聽，讓他們一起祈禱，那就是一把步.槍或一個手.雷——現在開始。”

  “要讓他們‘自願’才行。”周菁玉叮囑一句，“你放手去做吧。”

  他本打算先虛與委蛇，穩住了這群超凡瘋子，再便宜行事。

  “閉嘴！”方才看起來還有些緊張的默爾森陡然爆發了，他從懷中拔出手.槍， 對肉塊射空了彈夾，在震耳欲聾的槍響中，他的咆哮如同雷霆， “你永遠都這樣， 我做什麽你都不滿意！而你其實是個毫無進取心的肥豬！”

  默爾森有槍，他其實可以對在座的眾人造成一點可能的威脅，但他卻沒有任何攻擊或抵抗的意思，而是拔槍射向沒有行動力的父親。

  周菁玉捏著那張寫滿了禱詞的紙條，送到了他面前。

  “歡迎，新的兄弟姊妹。”周菁玉續著笑，慢吞吞地說，“接下來，我們該乾正事了。”

  “我有個好主意。”默爾森也同樣笑著，方才虛與委蛇的想法早已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盡心竭力的思考和為教派盡一份力的懇切，“所有‘血手幫’的人都配置著一個接收信息的裝置，如果將禱告聲播放出去，令他們念誦，也許一切會變得容易一些。”

  仿佛這五個性別、外貌迥異的人，使用著同一個意志。

  默爾森點點頭，離開屋子前往監控室，沒多久，他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

  默爾森想要暫時停下，呼吸一會兒，或者喝口冷掉的咖啡，滋潤他乾澀疼痛的咽喉。

  在屋內巡邏、打牌、乾活兒的人都被響亮的錄音聲吵得休息不得，他們互相抱怨起來。

  “‘筆杆子’瘋了麽？他嘴裡咕咕噥噥說什麽呢，這可沒上帝的位置！”

  “嘿，小點兒聲，他將來也許會是我們的新頭兒呢。”

  “就憑他那副小身板嗎？哈哈！他這算是在招徠我們麽？正好白撿個槍……”

  有的人按照他說得去做了，有的人則視若無睹。
    毫無疑問，正在跟手臂上烙印著數個青紫針孔的金發女人在床笫間糾纏翻騰的布魯，就是視若無睹的那個。

  他專心致志地辦事，聽見外頭有走遠的腳步聲和交談聲，沒過幾分鍾，腳步聲再次接近，布魯哼哧哼哧地喘著氣說：“喂，幫我拿個套！”

  沒有人回答他，布魯半是不快半是納悶地抬起頭，正對上一群靜默凝注他的人的視線。

  這幾個平時異常熟悉，離去了又回來，混不吝的酒肉兄弟們，用同一種平靜而冷漠的目光盯著他看。布魯一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喂，你們想幹什麽！”

  還沒等他反應，其中一個就掏出了嶄新的槍.支，槍.口對準他額頭——砰！

  布魯大睜著眼仰面倒下，在他徹底失去意識的前幾秒，他聽見廣播裡傳來默爾森的聲音。

  “第一條好消息——為‘逆軌之母’歡呼吧！”

  被布魯壓著的女人因為粉末已經精神恍惚，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而布魯的酒肉兄弟們也沒有搭理她，反倒互相交談起來。

  “除了我們的兄弟姊妹之外，還有幾個人？”

  “沒有信仰的廢物不配獲得‘逆軌之母’的垂憐，殺了他們。”

  “把他們乾掉！”

  他們一面說，一面起身，手握新槍，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

  沒多久，零零散散的槍響聲在血手幫的營地中驚起。

  伴隨著虔誠而狂熱的禱告，一具具新死的屍體被拖出了血手幫，鮮血染紅了地面。

  負責處理屍體的清道夫看著屍體熟悉的面孔，大為錯愕地問：“發生了什麽？難不成有誰攻了進來？簡先生呢？”

  “這只是一次清洗。”送去屍體的人微笑著說。

  他回身朝前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對清道夫說：“對了，現在血手幫的老大已經不是簡先生了，而是他的兒子默爾森先生。”

  “哦……真令人遺憾……”清道夫乾巴巴地回應，將屍體撞進袋子中。

  他在心中腹誹。

  讓只會嘴上功夫的“筆杆子”做老大？

  恐怕血手幫很快就會被其他幫派吞噬殆盡了吧……

  清道夫目送遠去人的背影，埋頭乾自己的事。

  血手幫的清洗只花費了短短一天，快得令人難以想象，這樣的響動引起了一些注意。

  然而，出乎所有關注者預料的是，血手幫非但沒有被其他幫派吞噬，反而以令人恐懼的速度擴張，吞並了周遭的其他數個小幫派，體量已經遠非過去可以媲美。

  血手幫的擴展還在繼續，其他幫派已經坐不住了。

  他們瘋狂地搜索血手幫的訊息，但查出來的情報卻讓他們目瞪口呆。

  血手幫並沒有受到CIA或FBI或其他什麽龐然大物的物資資助，他們地盤雖然大了，武器雖然多了，但依然並非處於完全優勢的地位。

  可是血手幫的幫眾，卻好像換了個人。

  他們聽從命令，悍不畏死，哪怕中槍了，腸子掉出來了，也照樣視若無睹，除非咽下最後一口氣。

  眾所周知，幫派分子為了錢聚集在一起，他們知識水平不高，滿腦子快樂教育的“自由萬歲”，是最容易因為己方寥寥傷亡而崩潰的隊伍。

  可是現在，他們不但忽然有了極為強大的士氣，戰鬥時自己人死了眼睛也不眨一下，反而做出狂戰士般的姿態……

  這到底是為什麽？
  百思不得其解中，原本隻局限於瑟蘭州貧民窟的血手幫，開始將觸爪延伸向整個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