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癡狂之愛（零三）
  （只要一切順利，弘玉航便可以成為這世界的神。）
  閉塞、狹窄的出租房裡， 衣服胡亂丟在沙發床腳，地面上的廚余垃圾阻礙步伐，餐桌上吃剩的泡麵桶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雙層窗簾拉緊了， 一絲光也透不進屋裡， 只有頭頂慘白的燈光照亮了弘玉航陰鬱的臉。

  弘玉航表情僵硬，眉目間神色疲倦， 他靠坐在床頭， 渾身上下□□， 隻蓋著一條薄被遮羞，左手腕系著一個情趣手銬， 細長結實的鐵鏈延伸到床頭，長度只夠他走到房間邊緣的痰盂邊勉強上廁所。

  距離他被塞進行李箱中帶到這裡， 已經過去兩星期了。

  在這一星期內，弘玉航從歇斯底裡的怒罵，到溫柔體貼的哄騙， 幾乎試了個遍。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卻依然無法說服胡思思放了他， 哪怕是給他一件衣服。

  那瘋狂的女人一根筋地認定了弘玉航會逃跑，因此絕不做出任何靠近他的舉動，每次吃飯都是將食物放在飯盆裡再踢過去。如果弘玉航摔砸東西就餓他一天，如果聽話了， 就在他的飯裡增加一些更美味的肉食。胡思思既不跟弘玉航說話，也不羞辱或謾罵他，只是沉默地盯著他， 目光直勾勾的。

  這讓弘玉航感到心裡發涼， 反而更絕望了， 他認定胡思思神經有問題。對一個正常人可以交涉，但對一個精神病，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用。他不再做任何宣泄情緒的舉措，只是沉寂地發呆。

  在狹窄而氣味難聞的屋子裡呆了太久，沒有任何溝通外界的手段，弘玉航的時間觀念變得模糊，拉長為混亂的線。他只知道自己很久沒有洗澡保養，現在渾身髒臭，狼狽不堪，與痰盂中的屎尿為伴，只能靠鐵飯盆裡豬飼料般混合在一起的食物延長生命。

  最開始，弘玉航還寄希望於警察。可是胡思思手上的傷痕一天比一天多，傷口逐漸蔓延到雙腿，甚至臉頰與胸腹，讓她的模樣看起來異常惡心恐怖。至於原因，動一動腦子就會知道——除了掩蓋她□□明星的罪證，阻攔警察的腳步，還能是什麽呢？弘玉航便死了心。

  “我的人生難道就要這麽結束了嗎？”弘玉航的腦子裡總是會出現這樣的念頭，帶動他激烈的情緒。現在，他已經不怎麽想這個問題了，哪怕想到了，心情也如死水一般古井無波。

  他感到有些餓了，不過沒關系，很快胡思思就會帶著飯盆過來給他喂食，再跟著他會排泄，然後發呆直到疲倦為止，最後在困倦中睡去，等待第二天的睜眼。

  女性瘦弱的身體歪到在一邊，裸露在衣服外慘白的皮膚上布滿了層疊的刀痕，她一隻手還握著刀，另一隻手死死地攥緊了，握著一個笑眯眯的彌勒佛，佛祖的整個腦袋都已經呈現出鮮紅欲滴的顏色，只是簡單的凝視，也有一種被奪走了注意力的古怪感覺。

  弘玉航伸出手，探了探胡思思的鼻息。一片安靜，沒有任何氣流的熱意。她死了。

  在原地發抖五分鍾後，弘玉航掙斷了手銬，慢慢走出房間。他每一步都踏得很小心，眼珠咕嚕嚕地轉動，在屋子裡尋梭著可能出現的任何恐怖的東西。他在屋子裡轉了一遍，來到廚房，看見了胡思思。

  鐵鏈斷了……他自由了……他自由了！？

  他蜷縮成一團，身體因此長時間不活動已經變得僵硬麻木。弘玉航起身走動，他走了沒兩步，突然聽到細微的斷裂聲。他微微一怔，遲緩地扭頭，掛在床頭的細鐵鏈的另一端斷裂出一道破口。弘玉航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定定地注視著破口過了兩分鍾，一股遲來的喜悅才在胸腔中發酵。

  死因……失血過多。

  弘玉航數到第一個五百下，胡思思沒有出現。他再數了一個五百下，門口依然靜悄悄的。弘玉航久違的感到一絲困惑，饑腸轆轆的他甚至有些恐懼地回憶著自己昨天是否做了激怒胡思思的事情，以至於讓胡思思用饑餓來懲罰他。

  弘玉航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他一會兒覺得這是胡思思的陷阱，只為了更可怕地懲罰他；一會兒又覺得他要立刻逃跑，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會兒患得患失，想著胡思思她可是有“佛像”的人，怎麽可能失手；一會兒又覺得，萬一自己運氣真的很不錯呢？

  弘玉航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麽，他的思維被無形的手攪得混亂不堪，讓他難以遏製地想要嘔吐，但最終他只是低喘著氣，從胡思思的手中抽出尖刀，砍斷了她的手指，將緊緊攥在掌心的紅色彌勒佛牢牢地握住。

  “沒關系……不痛的……很快就會結束……”

  他喃喃著混亂的話語，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右側小臂，咬緊牙關，朝下狠狠割去。
    弘玉航失蹤的第十七天，警方終於找到線索，將他從被囚禁的地方救出。

  他好歹也曾是個備受歡迎的明星，在這段消失的時間裡，粉絲，經紀人，公司都要瘋了，他被帶走的痕跡太過明顯，壓根遮掩不住。粉絲拚了命地催促警方辦案，又瘋狂辱罵公司沒用的安保，並對擄走了弘玉航的人表達了極其強烈的厭惡與憎恨，鬧得網絡上一片烏煙瘴氣。

  不過，歸功於此，弘玉航的熱度也大大提高，竟然成了當紅的名人，記者們堵塞在醫院門口不肯離去，經紀人和保安不斷阻攔，但等弘玉航在病床上睜開眼睛時，他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兩個打扮普通，氣質獨特的人。

  “您好，弘先生，我們是警方的人，您叫我小江就好。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向您詢問一些有關□□事件的情況，希望您如實回答，這也能方便我們整理案情。”

  兩人中身材窈窕，年紀很輕的女性坐在他床邊，臉上笑容溫煦，雙眼卻緊盯著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麽。男性手捧一個筆記本，無聲地記錄著兩人對話。他們向弘玉航展示了證件，一個叫江曼，一個叫謝森。

  弘玉航虛弱地點點頭，如實回應著兩人的話語，他們起先問題還挺正常，慢慢的，詢問中便夾雜了幾個有些奇怪的問題，比如“被擄走時有沒有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胡思思有沒有做任何不對勁的舉動比如祈禱或者參拜”……

  他立刻明白這兩個人肯定清楚那“佛像”的事情了，提起了心，臉上露出一副不堪其擾的疲倦表情，俊美的臉孔上布滿脆弱與憂鬱——弘玉航的演技雖然一直敷衍了事不怎麽樣，但他在現實生活中有著愛豆的人設框架在，其實是很會裝的。

  “我不知道……”弘玉航搖搖頭，神情恍惚，隱隱顫唞，“我真的不知道……別問了，別問了，太恐怖了……嗚……”

  兩人對視一眼，江曼從懷中摸出一張照片，轉個面對著弘玉航：“好吧，那您見過這個東西嗎？”

  弘玉航定睛一看，照片上正是胡思思曾經帶著的，那眉眼彎彎的彌勒佛！
  他心中一突，依然搖頭。本以為還要再對付兩句，沒想到那兩人只是沉默幾秒，就起身告辭了。這讓他松了口氣。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弘玉航伸手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佛像，鮮紅色的佛像仿佛散發著腐爛而又蠱惑的氣味，貼在他掌心時，木質的外表如同一個活物般滑膩，甚至恍惚間在微微跳動。

  佛像就在他手上，但那兩人分明是來尋找它的，卻好像沒看見一樣！弘玉航長長地舒了口氣，在微妙的恐懼與強烈的貪婪情緒中，他的嘴角微微翹起，胡思思慘死的情狀在腦海中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喜悅與期待。

  “果然……在第一時間放血，用來許願它不會被除了我之外的人看見，這件事做對了！連官方的人都沒發現！太好了……只要我這段時間小心警惕一些，就能使用‘稱心如意’的佛像了……不過我不能不停歇的用它，之前這東西似乎除了主人的血也可以吸取其他人的血，能不能借助這點來把代價轉移過去……我要好好想想……”

  弘玉航閉上眼，過去的一幕幕閃現在他的腦海中。被垃圾一樣拋棄，被分手，被指責和教育，被羞辱與折磨……但是，只要有它！只要有這佛像！一切，一切都能“稱心如意”！他的未來，一定會無比光明璀璨，甚至達到全人類都無法達到的頂峰！
  只要按照他腦子裡想的那樣進行，只要一切順利，他弘玉航便可以成為這世界的神。

  另一邊，江曼與謝森離開醫院，坐上專用車。

  江曼脫下外套，她已經大汗淋漓。普普通通的外套下穿著的卻是一個古怪螺旋狀的長裙，而裙子下面有著至少四件衣裳。等一件一件脫掉了，江曼才虛脫般癱軟在座位上。

  “神色躲閃，說話帶有表演性質，重複詢問的問題——已經確定弘玉航為最主要嫌疑人，這段時間把他盯緊了。”江曼喘著氣大口喝水，剛才她在談話中就已經快要瀕臨極限了，這也是為什麽談話並不長的原因，“唉，什麽時候國家能把‘不普通成衣店’的秘密徹底破解啊？我再也不想穿這些副作用瑣碎麻煩的‘超凡衣服’了！”

  “有的穿已經不錯了，畢竟面對超凡威脅，我們只有用同樣的辦法才能保證生命安全，謹慎第一嘛。”謝森扯了扯領口，他比江曼好一些，隻穿了三件衣服，“這件事要盯緊了，‘血佛’是從櫻島那邊流過來的‘詭怪殘留物’，危險等級為A，決不能讓它再釀造風波！實在不行……”他頓了頓，“請‘劍靈’出馬吧。”

  黑色專車無聲無息地啟動，駛離了被嘈雜的人群包圍著的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