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但旋即聞凌又意識到一件事， 他皺眉問：“魔尊讓你去當臥底，他說了你為什麽適合當臥底麽？”

  太不符合邏輯的事情，魔尊應當也不至於開口讓江楚容去做。

  必然也是捏到了江楚容痛處或是重要把柄才會如此開口。

  江楚容聽到聞凌這話， 心頭咯噔一聲，立刻就道：“我正要跟你說這個， 他覺察出我神魔雙修了， 而且還認出我的正道功法來自無妄劍宗！你說他是怎麽認出來的，奇怪……”

  聞凌臉色驟變：“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一開始不講？！”

  江楚容無奈小聲：“我不是剛剛準備講麽？”

  聞凌：……

  良久，聞凌神色古怪地喃喃道：“他怎麽能認出你無妄劍宗的功法，你明明沒有在人前用出來過……”

  總不可能魔尊也有波旬之眼？還是說楚天闕跟魔尊一起騙了他們？
  聞凌正疑慮重重，江楚容糾結了片刻， 略顯心虛地道：“用過了。”

  “還有他帶我去看的那些場景，說不好就是幻象，故意亂我心神，想要看我會不會露出破綻。”

  江楚容覺察出聞凌的不悅，以為聞凌不喜歡他扯閑話，連忙就不說了。

  立刻道：“說來聽聽！”

  閉了閉眼， 聞凌沉聲道：“下次別用了。”

  江楚容對聞凌沒什麽防備，就把魔尊帶他神遊無妄山的事通通都告訴了聞凌，說完還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那顧眀霄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居然也正魔雙修哎，他以後怎麽辦？他可搞不到魔族的天級功法，那不是遲早走火入魔麽？他這是飲鴆止渴啊，太不聰明了。”

  江楚容本來還有點懨懨的，但聽到聞凌這話，腦中卻突然“叮”的一聲，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聞凌似乎是覺察出江楚容的害怕，沉吟片刻，就道：“其實你下次可以嘗試在睡覺的時候觀想無妄劍氣，無妄劍氣至純至陽，一切陰魂魔氣遇到它都要潰散無形。”

  江楚容聽到這，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聞凌略顯無語地“嗯”了一聲，但看著江楚容又恢復到美滋滋開心狀態的模樣，卻又罕見地沒有再說什麽。

  聞凌無語：“那是神劍。”

  聞凌得到江楚容這個承諾， 並不開心， 而是愈發疑慮重重了起來。

  不太敢睡了。

  聞凌聽著江楚容這個評價，靜默片刻：“旁人的事你少管。”

  聞凌：“什麽場景？”

  而聞凌這時又換了一幅沉沉的嚴肅表情道：“以後遇到這種事，你最好第一時間拔腿就跑。這次幸好魔尊良心發現，替你擋了那一劍的部分威勢，不然你這會可能已經瞎了。”

  江楚容聽了聞凌的分析，再沒有病急亂投醫的心態，頓時覺得穩了不少，立刻意氣風發地點點頭道：“放心吧，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懂的！保證把他毛順得舒舒服服的！”

  聞凌：“嗯？”

  “現在想想， 我在台階上的奇遇應該也是早有鋪墊，他應該一開始就全都知道了。”

  江楚容：……

  靜默片刻，他隻問：“困了麽？困了就先睡吧，其他的事明日再想。”

  但……魔尊既然能認出江楚容的劍法來自無妄劍宗， 他便不太可能認不出那是無妄劍氣。

  江楚容回過神，猶豫了一下：“有點困，但我……”

  魔尊的傷是無妄劍造成的，那他修煉好無妄劍氣，是不是魔尊也不敢把他怎麽樣了？

  聞凌：……

  聞凌冷笑：“你瞎了怎麽替他乾活？”

  江楚容恍然，終於也笑了，神色頓時輕松了不少：“不錯，他連我這種人都敢用，可能多少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江楚容徹底說不出話了。

  不過，聞凌這時挑了一下眉，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過這樣看來，我們倒也並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江楚容：？

  魔尊真的沒有懷疑江楚容的身份嗎？

  聞凌：“所以他也未必會輕易殺你。但你三天后最好還是先答應他，爭取一點時間，等我拿到東西，我們立刻就走。”

  忖度片刻，江楚容小聲道：“這麽看，老陰比也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江楚容咬了一下唇， 又咬了一下唇，無辜道：“我殺梵神音的最後一式， 偷偷用了無妄劍氣……但我以為我藏得挺好的， 也沒想到魔尊那麽早就會去偷看……”

  聞凌淡淡：“魔尊混得不好，身邊連一個賣命的親信都沒了。”

  聞凌看向江楚容：“找臥底去偷無妄劍這種事，他不可能是遇到你才想到。但遇到你，他才決定這麽做，一方面多半是因為你確實很適合——又是無妄劍宗的舊人，還疑似精英弟子，對無妄劍宗十分了解，另一方面恐怕則是因為他這麽多年都找不到合適的臥底人選，要不然也不會強忍著看劍神受傷多年也不出手了。”

  怕又遇到某個老陰比。

  江楚容小聲：“哦，知道了。”

  無妄劍訣整個無妄劍宗能學的人都不多。

  幸好秦樓月是個人魔混血的身份， 也經常沒事就跑到人族去做點偷雞摸狗的事，給他學到無妄劍宗的功法提供了可能性。

  聞凌這個念頭冒出來， 江楚容感應到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道：“我也覺得他懷疑我了。畢竟他被無妄劍所傷， 怎麽可能分不出來我殺梵神音那一招就是無妄劍氣。”

  江楚容嚇了一跳：“這麽可怕？”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旋即他便狂喜地衝上來一把抱住聞凌，瘋狂搖晃道：“聞凌，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好高興啊！”

  被江楚容緊緊抱在懷裡搖來搖去的聞凌：……？
  更別說這是在識海裡，兩人都是靈體狀態，靈識貼在一處，神魂都有感覺了……

  糾結了片刻，聞凌掙扎著伸手道：“你先放開。”

  江楚容聞言，這才意識到有點不妥，頓時靦腆一笑，默默松開了聞凌。

  還拍了拍聞凌的肩膀，嘿嘿一笑：“兄弟情，別誤會，兄弟情，嘿嘿……”

  聞凌表情莫名扭曲了一下，閉眼冷淡道：“別說胡話，既然事情都搞清楚，那——我先走了。”

  江楚容立刻道：“拜拜！”

  沒有得到挽留的聞凌：……

  但他這會也確實沒有多停留的意思，靜默兩息，便化光離開了江楚容的識海。

  等聞凌再睜開眼的時候，對面的江楚容正閉著眼，似乎在觀想無妄劍氣。

  他身周純陽之氣影影綽綽，浮動不息，靈光襯得他白皙的臉龐愈發通透，長睫都隨著那光影微微顫動。

  宛如仙靈一般。

  靜靜看了片刻這樣的江楚容，聞凌沉默片刻，抬手，掌心竟然也化出一道無妄劍氣。

  江楚容若是看到這一幕，必然會無比震驚——聞凌怎麽會無妄劍氣？他也神魔雙修了？！

  但他沒睜開眼，所以什麽都不知道。

  那道無妄劍氣輕輕飛出，就這麽落在江楚容身周，悄然跟江楚容觀想出的無妄劍氣凝在一起——

  江楚容身體一震，唇邊浮出一絲驚喜之色，但並沒覺察到異樣，就仍是沒有睜開眼。

  聞凌見狀，無聲地淡淡笑了一下，自顧自轉過身，仰頭看向天花板，閉上了眼。

  ·
  次日清晨江楚容清醒的時候，發現身邊的床上陷下去一個小窩，但聞凌已經不在了。

  江楚容連忙爬起來。

  好在他一下床，就看到聞凌在屏風後的蒲團上打坐。

  江楚容松了口氣，旋即又意識到一件事，連忙跑到一旁的鏡子前去看自己的臉。

  昨夜魔尊在他神魂上留下不少的傷，也不知道對他的肉、身有多大的影響。
    但走到鏡子前一看，江楚容愕然發現自己的面上光潔如初，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遲疑了片刻，閉眼運轉靈力，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識海。

  就發覺自己的靈體並沒有受傷。

  江楚容：？

  難道老陰比只是嚇嚇他，沒真打他？
  行吧。

  松了口氣，江楚容又離開了鏡子，走到了正在打坐的聞凌身旁。

  聞凌覺察到什麽，睜開眼：“有事？”

  江楚容會心一笑，眨了眨眼：“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修煉。而且，我昨天聽說，我們師弟們的神王老爹們今日都要來了。”

  知道江楚容心中所想，聞凌靜默片刻，便直接起身道：“我修煉完了，出去走走？”

  江楚容就等聞凌這一聲，連忙道：“好啊好啊。”

  兩人換了衣服，就離開了江楚容的寢宮。

  江楚容今日難得素淨幾分，裡面隻穿一件寬松雪色長袍，外衫是水藍色的鮫紗，流光粼粼，飄逸瀟灑。

  聞凌仍是玄色緊身劍袖，鯊魚皮長靴，只不過他今日的劍袖邊緣都繡了金線，上面還有各種華麗猙獰的凶獸圖案，配一件黑色貂絨披風，十分雍容大氣。

  畢竟聞凌現在也是魔尊弟子了，打扮太樸素了不好。

  兩人打扮得如此人模狗樣，出門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其他各宮。

  這會那些魔修公子多半在宮裡同自家神王老爹聊天，那些神王為了他們能在魔尊面前獲得青睞，還帶了不少珍奇財寶，就堆在宮內桌上和地上。

  江楚容和聞凌一來，就巧之又巧地碰上了。

  魔修公子們見到江楚容和聞凌上門，臉色簡直臭的不能再臭了。

  可還是只有接待。

  偏偏江楚容一入宮，看到各宮那些神王帶來的奇珍異寶，就要驚訝感慨一番道：“師弟這裡是都什麽好東西？照得我眼睛都要看不見了，我在秦都可從未見過這種寶貝！”

  魔修公子臉都綠了。

  一旁的神王卻察言觀色，立刻呵呵一笑道：“秦小友現下是吾兒師兄，長兄如父，以後吾兒在魔宮中行走還要仰仗秦小友。這些微薄小玩意，若是秦小友有看得上的，盡管拿去便是！”

  江楚容嘴上謙虛道：“哪裡哪裡。”手下動作不停，瘋狂往自己儲物戒裡扒拉。

  到後來，魔修公子看江楚容的眼神都已經從“恨不得捅上一刀”變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了。

  聞凌這才拉著江楚容走了。

  江楚容走之前還不忘欠揍地來一句：“下次有小玩意再叫我啊！”

  魔修公子臉色發青，哢嚓一下捏碎了掌中茶杯！

  江楚容視而不見，繼續笑靨如花地拜訪下一宮。

  待江楚容和聞凌橫掃完七宮之時，秦都神王也終於姍姍來遲。

  兩人回到江楚容宮中，見到秦都神王，江楚容目光微微一動，淡笑：“父王來了，恕兒臣有失遠迎，請坐吧。”

  嘴上請，動作卻沒有讓人動的意思。

  畢竟江楚容也對秦都神王先前拿他生死威脅聞凌的事情有所耳聞，所以對秦都神王的印象也很差。

  秦都神王此刻卻一點不記得先前的事一般，笑眯眯地徑直坐下，就道：“吾兒爭氣，這次居然得了頭名，為父也與有榮焉。”

  江楚容：“哪裡，都是師尊看得起我。給我單獨開小灶了。”

  秦都神王聽到江楚容這麽說，眉心不由得一跳，低聲道：“慎言！”

  江楚容不說話了。

  秦都神王看著江楚容的臉色，沉吟片刻，仍是微笑著試探道：“吾兒之後是什麽打算？是打算拜在尊上門下長長久久還是——”

  江楚容笑嘻嘻道：“我沒什麽打算啊。倒是父王，你今日來的這麽晚，你有何打算？我都以為你要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秦都神王：……

  半晌，秦都神王看了一眼江楚容身邊一直未曾出聲的聞凌。

  聞凌沒理他。

  秦都神王討了個沒趣，只能掏出一枚模樣十分特別的傳訊令，遞給江楚容。

  江楚容瞥了一眼，沒接。

  秦都神王隻好解釋道：“這枚傳訊令需要滴血認主，只有滴了血的二人才能知道傳訊的內容，十分安全。你我父子有些體己話，還是用這些說比較好。”

  江楚容心念一動，問聞凌。

  聞凌：“接著吧。”

  江楚容這才伸手接過傳訊令，滴血。

  秦都神王見狀，神色終於淡定了不少，之後又隨意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顯然也是怕這魔宮裡隔牆有耳。

  ·
  秦都神王離開後，江楚容收起傳訊令，又細細拿出今日在其他七個魔修公子那裡拿到的“小玩意”翻了一遍。

  這一翻，翻出六個這樣的傳訊令。

  江楚容忍不住“豁”了一聲，搖頭道：“看來我那師尊人緣著實不太好。”

  聞凌這時又從唯一一個沒翻出傳訊令的那堆珍寶裡翻了一遍，找出一個同樣可以滴血認主的傳訊玉牌。

  江楚容挑挑眉。

  魔尊這人緣，真是紙做的，太脆弱了啊！
  聞凌這會將那包括秦都神王的傳訊令在內的八個傳訊工具籠在一起，道：“就看他們提什麽條件了。”

  江楚容嘿嘿：“讓我想想宰什麽。”

  聞凌：……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八個傳訊令亮了一半。

  江楚容也沒想到這些神王各個都這麽迫不及待，有些意外還有些好奇地就拿起傳訊令看了。

  結果看完，他沉默了。

  目前所有神王提的要求都是讓江楚容幫他們留意他們各自傳自魔尊的天級功法裡的破綻。

  若是事情成功，他們必然重謝。

  看完玉牌，江楚容挑眉道：“這也活該這老東西人緣不好啊。”

  不過旋即，江楚容又蹙眉喃喃：“這老陰比，傳給我的功法不會也有問題吧？”

  一旁的聞凌反問：“你覺得呢？”

  江楚容沉默了一秒，開始罵罵咧咧。

  但偏偏緊接著聞凌又道：“不過他傳給你的功法多半確實沒有問題。”

  江楚容怔了一瞬，奇道：“為何？”

  聞凌：“傳你有問題的功法，讓你去無妄劍宗一劍被人砍了麽？”

  江楚容轉怒為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