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聞凌本來準備跟江楚容說正事，卻被江楚容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心煩。

  這時他冷冷別過眼去，就道：“我的事你少管。”

  江楚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頓了頓，他把手中盒子收起，笑道：“既然你今天心情不好，那我的事明日再問你，你早些休息吧。”

  江楚容這話出口，聞凌頓了頓，反而側過頭道：“什麽事？”

  江楚容見狀，知道聞凌心情沒差到那種程度，微微一笑，就一五一十把自己進階修羅境遇到的問題告訴了聞凌。

  聞凌聽完江楚容這話，想起他方才在江楚容體內看到的那顆深藍色魔種，沉默了一瞬，才道：“你先不必進階了。”

  江楚容愕然：“為何？”

  聞凌沒有多解釋，隻道：“你魔種有些問題，在這貿然進階不太好，等去了皇都再說。”

  江楚容聞言，心頭一動，不由得就挑了一下眉，猜測道：“是不是因為我煉化出的那枚魔種顏色不太對勁？”

  簾幕後再無聲息。

  “我看過的那些功法書裡也提過魔種的顏色和優劣，紅為天，其次便是紫色、絳色，褐色等等，但裡面並沒提過有藍色魔種，我還以為是因為我正魔雙修的緣故。現在看來，這顏色是有問題的？”

  聞凌見江楚容這麽聽話，神色稍霽：“嗯。”

  “謝謝你。”

  秦都神王此刻又道：“目前為父畢竟還是尊主的十二神王之一，在皇城內不便過分動手，到時便全靠你施為——尊主的七位殿下，你有把握勝過幾個？”

  秦樓月似是大喜，深深一拜道：“多謝父尊！”

  聞凌轉身就走。

  秦樓月微笑：“孝敬父親是孩兒的榮幸。”

  那魔修看都不看秦樓月一眼，徑直從秦樓月身旁走了過去。

  “這令牌裡有幾位為父交好的老神王的傳訊，你去了皇都若是有重要變故可以聯系他們出手一次。”

  江楚容也不刨根究底，自顧自地繼續真誠道：“反正這次你幫了我，不管是不是你特意為之，我都該謝謝你。”

  秦樓月心頭一喜，連忙接過令牌，深深下拜道：“多謝父尊信任，助父尊早日神功大成！兒臣告退。”

  秦樓月見到來人，連忙躬身行禮道：“見過兄長，兄長也來給父尊請安？”

  但他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沒有一絲不悅。

  秦樓月跪坐在高台下，看著紗幕後端坐著的那一尊宛如巨人的高大身形，謙卑道：“多謝父尊，待他取得天魔心種，兒臣必定第一時間熔煉，到時再助父皇修成神功。”

  只是走到殿外，秦樓月忽然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的魔修。

  聞凌頓了頓，倒也沒隱瞞：“具體我知曉也不多，但你這個魔種顏色確實很蹊蹺，萬一進階修羅境引起異動，秦都神王必然會起懷疑。只剩下幾日便要啟程去皇都，不要節外生枝。”

  擦肩而過時，一個不大不小帶著極度輕蔑的磁性嗓音道：“小雜種。”

  “好！”秦都神王的渾厚笑聲在宮殿中震蕩：“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江楚容這時看了聞凌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認真道：“我看請柬上寫這拍賣會子時才結束，現在不過亥時，你回來是因為覺察到我修煉出了岔子吧？”

  能被秦樓月稱呼為父尊的，自然是這秦都之主，秦都神王。

  秦都神王淡淡道：“一個洞淵境的半魔而已，那日我也看了他一眼，無甚出奇之處。”

  江楚容聞言釋然，點點頭就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先不進階了。”

  頓了頓，秦樓月又想起一件事，問道：“只是父尊，他此行一定要求帶上他那個侍奴，您覺得這裡面是否有詐？”

  秦樓月放了心：“既然父尊看過，自然無礙，是兒臣多心了。”

  秦都神王笑道：“你行事謹慎，是好事，為父也是看中你這一點，才把此事交予你做。”

  說著，一道令牌從簾幕後飛出。

  短暫的沉默後，江楚容衝著聞凌露齒一笑：“晚安？”

  秦樓月連忙道：“父尊折煞兒臣了。”

  “此次事了，我便會將你的身份昭告於十二魔城，隻盼你莫要讓為父失望才是。”

  一個十分渾厚磁性的嗓音靜靜響起：“他那一招的破解之法為父已經教給你了，如何領悟，看你自己。”

  秦樓月聽得分明。

  “起來吧，這麽多孩兒裡，就屬你最為貼心，明白為父的心意。”

  秦樓月這話說完，過了好一會，秦都神王似乎有些倦怠的嗓音才徐徐傳出：“這兩日為父還要針對尊主的破綻重新閉關，就不能第一時間陪你們去皇都了，到時你一力安排便是，不必事無巨細都告知為父。”

  ·
  深夜，秦都神王轄地的神殿裡。

  這魔修形容高大英俊，五官深邃銳利，比秦樓月高出半個頭，修為同秦樓月一般無二。

  可即便如此，從殿中退出來時秦樓月一直微笑著，謙恭萬分，俊美的臉上不見一絲多余的神情。

  殿中，魔氣氤氳，光影變幻。

  秦樓月略一思忖，恭敬道：“回稟父親，除了七殿下，其余的兒臣都有一戰之力。”

  聞凌眉心輕輕抽了一下，轉過眼：“你少自作多情。”

  聞凌面無表情。

  直到這位魔修步入殿中，他方才起身，異常平靜地朝外走去。

  臉上笑意一點點褪去，最終化為面無表情。

  ·
  五日後，聞凌和江楚容還有秦樓月一起登上了去皇都的樓船。

  樓船順水而行，一路經過不少其他神王的轄地。

  江楚容立在樓船二樓朝外看去，只見那些城池上方各種魔氣攪在一團，光影氤氳，五顏六色的，大染缸一般。
    或多或少都有魔性失控的情況。

  魔族情況看來不算太妙，這些神王顯然都蠢蠢欲動，魔尊的位置凶險了。

  至於這次收徒大會，除了吸引聞凌這樣的天魔出世，搞不好也是一場魔尊和神王們彼此試探的鴻門宴。

  江楚容想到這，神色反而愈發輕松——這個時候水越渾，他和聞凌這種小角色就越好趁勢摸魚。

  全身而退的機會也就越多。

  甚好，甚好。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比想象中要好之後，江楚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有些愉悅。

  可就在這時，忽然兩股極為強大攝人的威壓從樓船甲板上震蕩而出！

  這兩股威壓撼動了整個樓船，樓船身不由自地在江水上狠狠晃動了一下，驚濤拍過，水花亂濺！
  江楚容心頭一凜，立刻祭起禁製擋住威壓余波。

  旋即他便露出狐疑之色，迅速快走幾步，走到欄杆旁朝威壓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江楚容就看到秦樓月和聞凌立在樓船船頭，正遙遙對峙。

  兩人衣衫無風自動，周身魔氣繚繞，頗有些水火不容之勢。

  但聞凌面色淡漠，對面的秦樓月卻面色鐵青，眸光冷沉，長發獵獵而舞，顯然是動了怒。

  江楚容見狀不由的啞然，遲疑了一下，他翻身從二樓一躍而下，輕輕落在甲板上。

  抬腿往前走了幾步，江楚容估摸好了安全距離就停了下來，微微一笑道：“二位大人好興致，一大早就在此比劃。”

  秦樓月聞聲看了過來，看到是江楚容後，他一雙鳳眼中光芒陰森，仿佛淬了毒。

  江楚容對上秦樓月這眼神不由得愕然，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天條，惹得秦樓月這麽長袖善舞的人都這麽厭惡他？
  而這時，“罪魁禍首”聞凌淡淡開口了：“侄兒你若是不願，我也不勉強，在前面羅天神王的領地把我放下來就是了。”

  秦樓月面色微變，遲疑了一瞬，身上綻放出的魔氣稍有收斂。

  聞凌又道：“也或者勞煩你把船往回開開，我去找楚江神王或是禦景神王都可。”

  秦樓月：……

  最終，秦樓月咬咬牙，散去一身魔氣，哈哈一笑道：“叔叔說笑了，侄兒只是覺得您方才提的那件事有些不妥。並不是逼您改主意，若您心意已定，侄兒照做就是。”

  聞凌不疾不徐道：“哦？此話當真。”

  秦樓月臉上的笑肌都抽搐了一下，過了許久，才道：“當真，都聽叔叔的。”

  聞凌聽到秦樓月這話，唇角輕勾，就抬眼朝江楚容這邊看了過來。

  “你過來。”

  江楚容聽到聞凌這話，忽然就意識到方才秦樓月看他的那一眼怨毒絕非單純遷怒，而是有跡可循。

  心中無奈這小魔頭可真會給自己樹敵，但面上江楚容還是無比順從地走了過去。

  等江楚容走到近前，聞凌方才開口道：“明日就要抵達皇都，我思索了許久，覺得想要順利取得魔種先前的安排還不夠完美。所以我打算再把我們三人身份調整一下。”

  江楚容終於聽出幾分端倪，目光動了動，捧哏道：“是，大人預備如何調整？”

  聞凌看了他一眼，道：“從明日起，你便是秦都神王的六公子秦樓月。”

  一語入耳，如晴天霹靂。

  江楚容倏然睜大了眼，但旋即他又意識到了什麽，立刻垂下眼睫，做出一副惶恐卻又聽話的神色道：“都聽大人的。”

  聞凌對於江楚容此時演技還算滿意，微微頷首，又看向秦樓月：“至於侄兒——”

  聞凌：“就委屈你做個護法了。”

  秦樓月打落牙齒活血吞，勉強笑道：“都聽叔叔安排，侄兒不委屈。”

  但說完這句，秦樓月遲疑了一下，又問：“那叔叔呢？”

  聞凌輕描淡寫道：“有了侄兒這個護法，我隻好屈尊當一次秦公子的侍奴了。”

  秦樓月：？！
  江楚容：噗——

  這下別說是秦樓月了，就連江楚容都不太明白聞凌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了。

  可聞凌這會神色太淡定平靜，兩人也看不出什麽來。

  秦樓月被聞凌這一手徹底打亂了計劃，秦都神王不在，他又不敢硬逼聞凌，這會隻覺得憋屈極了。

  偏偏聞凌還要道：“既然要換身份，一切都得重新準備，我這奴兒什麽都不懂，相關事宜也還是要勞煩侄兒你了。”

  秦樓月額頭上青筋跳了一下，差點沒再次暴起。

  但他左思右想，最終也還是深吸一口氣，忍了下來，再次勉強笑道：“不勞煩，侄兒這就去準備。”

  聞凌“大發慈悲”道：“去吧。”

  秦樓月轉身，怒氣衝衝地走了。

  ·
  秦樓月走後，一直低眉順眼立在聞凌身旁的江楚容終於抬起頭，悄悄瞥了聞凌一眼。

  聞凌注意到江楚容的眼神，眉心一跳，冷冷道：“你腦子裡最好少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楚容立刻無辜道：“冤枉啊，我什麽都沒想！”

  聞凌語氣森然：“最好是這樣。”

  說完，聞凌化為一道魔氣去了二樓房間。

  江楚容思索了一下，提步縱身一躍，靜靜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