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楚容啞然， 正要分辯，一旁的聞凌已經淡淡道：“現在糾結祖神此舉是對是錯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侄兒，你雖說了這麽多， 但還未提到這神山洞淵為何在魔族意義如此特殊。”

  秦樓月聽到聞凌問話，勉強忍下怒氣， 解釋道：“這還是因為神山蘊藏上界大道。魔族這麽多年， 無一人飛升，而據傳祖神在時，最初飛升的那一批魔族就是觀想神山凝成的洞淵。所以大家都認為若是修成神山洞淵，就有了飛升潛質。”

  “只不過，神山現在被劍宗霸佔， 我們魔族只能通過觀看掛畫和投影進行神山觀想。所以從祖神飛升之後， 再無修成神山洞淵之人。”

  又是把黑鍋全扣在了人族劍宗頭上。

  聞凌聽完秦樓月這話，沉吟片刻， 囑咐了秦樓月不要將他們談話傳給秦都神王， 便不再詢問， 揮手將人遣走了。

  秦樓月本來還有一通關於“人族佬陰險狡詐，搶了祖神恩賜”的言論要發表， 結果聞凌卻不聽了。

  他頓時有點憋屈， 但還是轉身走了。

  臨走前， 江楚容叫了他一聲：“秦兄，要吃紅糖雞蛋麽？還沒涼呢？”

  秦樓月頭也不回地冷笑：“你汙蔑祖神， 我不吃你東西！”

  江楚容不明所以，悄悄放下衣擺，看向聞凌：“嗯？什麽打算？”

  哎，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但自己撒的謊，流著淚也得圓，江楚容只能默默伸出手，把碗捧在手裡，不是很情願的一點點順著碗的邊緣吸溜吸溜裡面的紅糖汁。企圖用這種方式磨蹭一下，蒙混過關。

  江楚容心頭一動，抬眼看向聞凌。

  江楚容靜默一息，咳嗽一聲，就滿臉期待地看向聞凌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想必你也想到解決辦法了吧？”

  寶寶害怕……

  聞凌蹙眉：“寶寶是誰？”

  接著他把碗往一旁的台子一放，拿起手巾擦了嘴，就十分順其自然地解了外袍，坐到了床上。

  聞凌看向江楚容：“魔尊想要熔煉我的最終目的也是成神，但身為天魔的魔聖也沒能成為魔神飛升，而你現在卻擁有了一個據說大有希望飛升成神的洞淵——”

  這小子， 中祖神的毒有點深啊……

  江楚容：……

  江楚容這想法太過放肆，正在給江楚容輸送氣血和生機的聞凌：……

  江楚容一頭霧水。

  想著，江楚容悄悄低頭，撩起自己的衣擺在小腹上摸了摸。

  江楚容見狀，怔了一秒，連忙開心地把手裡的碗遞了過去。

  江楚容回過神來， 覺察到聞凌神色不對， 連忙異常真誠地表忠心道：“我那是客套嘛，緩和一下氣氛。你看，我不也還是沒把雞蛋給他？你做的東西，我怎麽舍得給別人吃呢？”

  江楚容隻穿雪白裡衣半窩在聞凌寬闊的懷裡，前兩日他疼得沒心思想東西，今日緩過來倒是發現聞凌人雖小，但身材挺好的。

  這會兩人躺在一起，聞凌沉默了一下，還是照舊伸出手輕輕攬住了江楚容的肩膀，從後方給他輸送氣血和生機。

  聞凌就知道江楚容不會懂，這會倒也沒打算給他解釋，隻揚了揚下頜，道：“把雞蛋吃完，睡覺。”

  聞凌挑眉：“果真？”

  聞凌接過碗，一仰頭，倒完了。

  江楚容被窩裡熱乎乎的，還帶了一股紅糖雞蛋的甜香。

  聞凌把碗遞了過來：“那成全你，吃吧。”

  江楚容這麽吃東西的樣子很像一隻小貓，吸溜的時候粉嫩的舌尖偶爾還探出來一點，有點莫名可愛。

  江楚容悚然：“什麽意思？”

  柔軟細膩一片，雪白平坦，一點腹肌的影子都沒有。

  肩寬腰窄，而且隔著薄薄的衣服，腹肌也很明顯。

  江楚容豎起耳朵，眼睛亮亮：“說來聽聽？”

  已經吃飽的江楚容：……

  江楚容聞言，頓時有點蔫蔫的，垂眼糾結道：“這雞蛋……我實在是有點吃不完啊。”

  聞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真讓人羨慕啊……

  江楚容：……

  但隱忍了片刻，他倒是也沒有生氣，只是看了一會江楚容精致漂亮的側臉，靜默片刻，忽然問：“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江楚容瘋狂點頭。

  江楚容早就準備好了，見聞凌要上床就連忙掀開了被子，等聞凌一上來，他就蓋好被子。

  聞凌被江楚容這麽一說，倒也沒糾結“寶寶”是誰，隻道：“有一點思路。”

  不過聞凌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而是道：“雖然現在只有梵天神王和秦都神王知道你的洞淵特殊，但收徒大會就在這兩日正式舉行，到時你要去，魔尊不會看不出你洞淵特殊。”

  聞凌目光動了動：“我覺得如果他看了你的洞淵，興許不會想把魔種給我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聞凌端起了台子上剩下的半碗紅糖雞蛋， 涼涼道：“你就這麽不想吃這雞蛋？”

  聞凌居高臨下地看了一下江楚容垂著長睫，無精打采的雪白臉蛋，心頭一動，終於還是心軟了，朝他伸出手：“拿來。”

  江楚容這麽一動，他烏潤的發絲便撩到聞凌的側臉，聞凌不動聲色的避過一點，沒什麽語氣地低聲道：“收徒大會後，等我取得天魔心種和魔尊功法，我會解開我們的同心生死契，再把魔尊功法也給你拓印一分。有這功法可保你進階天侯境無虞，到時無論離開魔域後你去哪，都有自保之力了。”

  “若是你現在有想去的地方，可以提前告訴我，我離開魔域後就立刻護送你走。”

  江楚容心情本來還挺輕松自在的，可沒想到聞凌突然冒出這麽兩段話來，簡直如同晴天霹靂，把他轟得外焦裡嫩，整個人都不好了……

  旋即，江楚容醒悟過來，就連忙急急去看聞凌的表情。

  恰好聞凌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江楚容定定看了聞凌許久，卻沒在聞凌那雙狹長漆黑的眸子裡看到一絲別樣的情緒，就連同心生死契也一動不動。

  聞凌太平靜了，這不對勁……

  江楚容有點慌了。

  他在這個世界除了跟聞凌最熟，其他的都是萍水之交，楚天闕勉強稱得上關系好吧，但楚天闕自身都難保，怎麽可能保他？

  他要失去聞凌這條金大腿了嗎？
  他心裡亂七八糟的，遲疑了一下，就盯著聞凌試探道：“你嫌棄我拖累你了？”

  是覺得自己這次打梵神音傷成這樣，要聞凌幾乎日夜不停輸生機和氣血，覺得自己是拖油瓶了？

  聞凌神色終於動了一絲，他搖搖頭：“沒有，只是我之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楚容聽到這，覺察出聞凌確實沒有討厭他的意思，立刻問道：“什麽事啊，我不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聞凌靜默片刻：“此事很危險，可能不比魔域此行凶險低。”

  江楚容怔住，不過很快他大腦就飛速轉動起來——原著裡聞凌離開魔域之後去做了什麽？
  哦是了，聞凌拿到天魔心種之後去了一趟神魔禁區，拿到了魔神的飛升大機緣，但中途確實凶險無比。

  因為那時……不光魔族為了魔神的機緣要殺他，就連正道也怕他拿到這機緣對正道不利，也圍剿他。

  確實很凶險。

  不過他知道劇情啊。

  想到這，江楚容忽然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聞凌。

  聞凌：？
  “怎麽了？”

  江楚容眼珠子輕輕轉了轉，便異常誠懇地看向聞凌道：“其實魘魔有一種預知未來的能力。我剛開啟一點，就發現你氣運通天，遇事就能逢凶化吉。所以就算那件事再危險，你也能平安度過的。”

  聞凌：？？？
  片刻後，聞凌一臉無語地看著滿口胡謅的江楚容道：“所以呢？”

  江楚容一臉無奈地眼巴巴盯著聞凌道：“所以，我可不可以不走？跟著你這種大氣運者，我覺得我們都不會有危險的。”

  聞凌聽到江楚容這話，靜默片刻，難得認真看了江楚容一眼。

  他以為，江楚容是想走的。

  畢竟，江楚容從一開始就謊話連篇，說什麽喜歡他，但他通過同心生死契卻根本感受不到江楚容的心動。

  想必那時是江楚容自知犯了大錯，無妄劍宗容他不下，才要借同心生死契跟著自己。

  但聞凌那會也確實不敢把一個把柄放在無妄劍宗，隻好將江楚容帶走。
    所以最初，聞凌對江楚容印象極差，覺得這就是個不擇手段的騙子。

  但後來……

  經歷了這麽多事，聞凌對江楚容的觀感已經改變了太多，他甚至開始懷疑江楚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不然為何這麽為他拚命？

  但他要做的事也確實太危險了……

  也就在這一秒，聞凌腦海中又閃過那日江楚容和梵神音對決後渾身是血，不停縮在他懷裡叫疼吐血的慘狀。

  這幾日，只要一想起這一幕，聞凌自己都會不覺心頭收縮。

  終於，聞凌定了定神，心頭一硬，決定還是讓江楚容死心。

  他不能再看到江楚容這樣受傷，無論是不是因為他，都不行。

  想到這，他眸光再度深邃淡漠了幾分，就徑直望向江楚容澄澈漂亮的桃花眼，淡淡道：“既然你這麽說了，那你說說看，我之後打算去做什麽？你要是說準了，看在你這個能力的份上，我興許能留下你。”

  他掐準了江楚容就是胡謅，所以才這麽說，好讓江楚容死心。

  但聞凌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潛意識裡其實是有一絲絲希望江楚容能真正說準的。

  哪怕猜準也行。

  結果聞凌沒料到，他這個問題一出口，江楚容頓時面露得色，微微一笑，張口就道：“你要去神魔禁區。”

  聞凌瞳孔倏然收縮了一下。

  而江楚容為了讓聞凌更相信他的“預測”能力，這會看著聞凌的神色，還連忙補充了一句：“在此之前，你還要去妖域辦一件事，不過具體是什麽事，我就看不到了。”

  聞凌腦中轟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若江楚容猜中他要去神魔禁區屬於僥幸，再猜中他去妖域就不可能是僥幸這麽簡單的問題了……

  但，江楚容這個能力是什麽時候有的？還有別人知道麽？
  想到這，聞凌呼吸一促，忽然就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倒也顧不得什麽，一把就抓緊江楚容的肩膀，眸光如電地死死盯著江楚容道：“你這能力，是什麽時候有的？還有旁人知道麽？”

  江楚容被聞凌攝人的目光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又回過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道：“我也不知……好像就是重傷之後這兩日突然有的。沒有旁人知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聞凌問出那句話也屬於關心則亂了，這會緩緩回過神來，也意識到這一點——確實，江楚容從前並無這方面的表現。

  還好，若是被那些神王知道江楚容還有這種能力，只怕也等不到收徒大會之後了，定然會連夜上門把江楚容搶回去細細研究再煉化……

  預知能力，無論對於哪個種族來說，都是極為變態的能力。

  這時，聞凌定下神來，松開攥著江楚容肩頭的手，難得沉聲嚴肅道：“這件事除了我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就連楚天闕也不能說，知道麽？說出去，便會引來大禍。”

  江楚容聽到聞凌前半句話，心裡微微一暖，不由得就笑眯眯道：“好，我知道了。你還是這麽關心我啊。”

  聞凌：……

  靜默片刻，聞凌道：“你有這個能力，即便不跟著我，自保也很簡單。”

  江楚容眨了一下眼：“可我想跟著你啊。”

  聞凌靜默了一下，旋即，他用一種十分微妙的沙啞嗓音低聲問：“為何？”

  江楚容想了想，一顆心慢慢平穩下來，倒也不嬉皮笑臉了，就默默笑了一下，目光明亮地望向聞凌道：“因為我覺得我跟你配合得很好，相處的也很好，我很喜歡你，也知道你以後肯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的。所以我想跟著你一起闖蕩。”

  聞凌心口微微一縮。

  江楚容這話說的很坦蕩，聞凌也聽出此“喜歡”非彼“喜歡”，但他那時還是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良久，聞凌道：“你想好了？你一個人族跟著我一個魔族，永遠只能隱姓埋名、背井離鄉，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後悔？”

  江楚容回想了一下原主的各類待遇，不覺搖頭一笑：“我覺得我家人對我還沒你對我好呢，背井離鄉也算不得什麽。再說，我在無妄劍宗犯了那麽大的事，遲早也混不下去，自己一個人是過，跟著你也是過，你又這麽好，我為什麽要後悔？”

  聞凌看著江楚容此刻的坦然笑意，徹底無法反駁什麽了。

  又過了許久，他眸光深深地看向江楚容道：“你若真的想好了，我就暫時不去收集解除同心生死契需要的魔傀儡材料了，等日後離開魔族，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江楚容見聞凌松口了，巴不得一聲，立刻就道：“別去別去！我還指望這兩日你多教教我呢，到時候跑路我也能跑得更輕松點。”

  聞凌：……

  靜默片刻，聞凌轉移話題道：“關於我未來的事，你還看到多少？神魔禁區之後的事能看到麽？”

  江楚容搖搖頭：“看不到那麽遠了。”原著差不多也就寫到那，他確實不知道。

  聞凌聞言，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追問，隻道：“那這裡面的細節，你又看到多少？若是看到一些關鍵的點，我們可以提前準備。”

  江楚容敏銳地聽到聞凌用了“我們”兩個字，知道聞凌這時徹底把自己當自己人了，心裡不由得喜滋滋的。

  不過想到原著裡妖域的內容，江楚容遲疑了一下，還是含糊提醒聞凌道：“別的我沒看到多少，但你要注意一個叫宋清塵的小狐妖。”

  聞凌看著江楚容難得泛起遲疑的漂亮側臉，不覺重視了一點：“宋清塵？是妖聖弟子？沒聽說過。”

  江楚容怔了一瞬，搖頭失笑道：“不是，就是普通妖族，但他很厲害。”

  聞凌眉頭一挑：“說來聽聽。”

  江楚容糾結了片刻，咬咬唇：“我看到……你會被他所救，然後喜歡上他……而且為了他跟顧眀霄大打出手。”

  聞凌：？？？
  “你說什麽？”聞凌嗓音都微微變了。

  江楚容見聞凌對此事如此在意，嚇了一跳，連忙就道：“也可能是我預測功力不足，看錯了……”

  聞凌靜默片刻：“多半是你看錯了。”

  江楚容心虛地點點頭——其實他真沒說錯啊，原著就是這麽寫的。不過聞凌不信就算了，而且，萬一真能改變呢？
  倒是聞凌，覺察出江楚容的細微情緒變化，不由得又看了江楚容一眼。

  四目相對，江楚容發覺聞凌的眸光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帶了一種別樣的審視。

  於是江楚容就悄悄眨了一下眼，躲閃了一下聞凌的眼神。

  聞凌愈發會錯了意，靜默片刻，他無甚表情地淡淡道：“你是不是怕我跟旁人在一起，才這麽亂說？”

  江楚容：？

  但心頭叮了一聲，江楚容立刻就點頭如搗蒜道：“是啊，我可能是怕你跟別人在一起闖蕩，才會看到這些的。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去跟別人一起闖蕩啊！”

  聞凌聽完江楚容這番話，自動把“闖蕩”兩個字忽略了。

  這時他眸中神色不覺柔和了幾分，但片刻又迅速恢復原樣，道：“罷了，不說這些，睡吧。”

  江楚容從善如流：“好~”

  聞凌伸出手臂，再次將江楚容攬進懷裡，這一次，他讓江楚容靠在了自己胸口。

  往常，他總是讓江楚容靠在他肩頭的。

  江楚容感受到那溫熱膨脹的胸肌，心裡莫名踏實了不少。知道聞凌這是徹底把他當自己人了，他唇邊就不覺漾起一絲笑意，不再擔憂，就這麽靠在聞凌懷中沉沉睡去。

  聞凌感受到江楚容的平靜柔順，自己的一顆心也罕見地平穩了下來。

  咀嚼了片刻著方才江楚容對他坦誠的那些話，他終於還是又垂下眼，靜靜看向靠在他懷中的江楚容。

  江楚容睡得很香。也許是因為氣血充盈的緣故，這會他臉上紅撲撲的，漂亮的眼角都是淡淡的粉色，愈發襯得他肌膚白皙如雪，氣色極好。

  濃黑羽睫如同小刷子一樣垂下來，乖巧如同瓷人。

  唇上的傷口已經淡了很多，只剩下一點淡淡的痕跡。

  聞凌看了片刻這樣的江楚容，竟是覺得自己的目光被吸了過去一般。

  而他的人，也很快著魔一般被吸了過去。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鼻梁已經碰到了江楚容細膩小巧的鼻尖。

  光滑細膩。

  兩人呼吸間溫熱的氣息曖昧地絞纏在一起……

  兩瓣薄唇近在咫尺。

  聞凌喉結輕輕動了一下。

  腦中忽然就冒出一個念頭：他怎麽會喜歡那個素未謀面的宋清塵呢？

  太荒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