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清晨贏川很早離開家門，面試第一天當然不能遲到。

  十月的北京是他最喜歡的季節，既沒有酷暑的炎熱，也還未迎來冬季的嚴寒。早上有點溫差，他裡面穿著圓領款的蔻梢綠t恤，外面套了一件天藍色寬松襯衫，下面是米白色的工裝短褲，他還把頭髮簡短一些，看上去極為清爽乾淨。

  他這身裝扮是按照母親的要求，就這一件小事兒，母親和父親竟然謹慎的商量了半個小時。最後是母親來敲他房門，一邊為他選衣服，一邊說“ 面試又不是上班，穿西裝太古板，還是隨意一點好”等類似這樣的話。

  好在他的母親審美過得去，不至於讓他從小到大在穿著上像跳梁小醜似的。而他心裡也明白，被人笑話這方面，他父母比他更害怕聽到。

  贏川有駕照但沒買車，父親說等畢業以後再考慮這件事。為了不遇堵車，他選擇乘地鐵去往望京區的心臟——專屬瑞升集團總部獨立的區域。

  上午九點，他踏進集團堪稱宏偉的大門，根據安保的指示，穿過一片綠植區、集團的中央噴泉，又看見幾輛停在磚道路邊的跑車，價值不菲且不受主人待見，因為它們失寵到保潔都懶得打掃，隨後他準時出現在A座大樓。

  接待贏川的是集團高管，跟在董事長身邊的秘書，他還有點小驚訝，想不到自己起點這麽高，一來就是一把手身邊的人。

  秘書見到他更驚訝，甚至沒來得及掩飾，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目不轉睛地打量半晌，眼裡的光愈發明亮，可能是沒想到他真人比照片更加好看。

  女秘書年輕而知性，有一張親和力極強的笑顏，她伸出手和贏川問好：“你好贏川，我是邵總的秘書，你可以叫我玲姐或者萱秘書。”

  贏川依舊沒說話，只是點了下腦袋，嘴邊的笑容更加靦腆，無聲地再向秘書表達感激之情。

  萱秘書當他是在極力掩飾緊張，好心地提醒道：“邵總喜歡愛說愛笑的人，不喜歡油嘴滑舌只會拍馬屁的人，凡事恰到好處最合他心意，”秘書邊說邊觀察贏川的臉色，“他雖然掌管整個瑞升集團，但是他並不難相處，更不會刻意刁難誰，總體來說沒什麽架子。”

  “邵總。”萱秘書用很輕柔的聲音找存在感。

  一覽眾山小。贏川凝望茶色玻璃，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幾乎是俯瞰整個北京城。

  根據這些推斷，這應該是一個從小就見慣了錢從而導致對物質失去追求的老板。

  秘書秒懂，往後退兩步打算離開，出去前還不忘遞給贏川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緊張。

  萱秘書看著比自己穿高跟鞋還高出半個頭的大男孩，真是受不了長成這模樣的男孩衝自己笑，第一印象非常棒，她內心深處的姨母心一下子就泛濫了，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贏川的胳膊，安慰著說：“別緊張，我看好你。”

  也是一個比較隨意的人。

  “萱秘書，你好。”贏川握住女人的手，臉上綻放出可以讓人立馬放下戒備心的溫暖又乾淨的笑容。

  贏川表現的寵辱不驚，嘴角掛著淡笑，沒說話。

  空曠的辦公室只剩下贏川和打電話的男人，由於對方的談話內容沒什麽營養，都是和哥們兒瞎扯淡的逗趣話題，贏川便稍稍轉移注意力，想看看窗戶外面的世界。

  董事長辦公室在最裡頭，兩扇大門肆意地敞開，秘書象征性地敲三下門，便領著贏川走進去。

  從贏川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見男人的白色袖口，隱藏在襯衫下面隱約可見的小臂肌肉輪廓，以及腕上的名牌手表，還有被陽光折射而泛著栗色的濃密頭髮。

  邵煜銘姿勢不變，只是抬起一隻手，做了個簡單的手勢，繼續用那種不鹹不淡的語調講電話。

  屋裡是真的寬敞，風格簡約，裝飾品少的可憐，只有半面牆的書架和一套深色老板桌，離窗戶不遠處有一排一字型真皮沙發，除了這些必要品，就只剩沙發下面那塊皇家藍地毯能為這間辦公室添加點色彩。

  那個讓贏川覺得隨意的老板，確實很隨意，此時背對著他和秘書坐在老板椅上，臉衝著嵌在牆上的書架正在跟人通電話，左腿疊在右腿，坐姿十分愜意悠閑，講電話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緊不慢，吐字清晰又透著一股倦怠。

  秘書口中的邵總，全名邵煜銘，瑞升集團董事長，正好是三十而立的年齡，有能力有頭腦，有錢有情有背景，喜歡和好看的人交朋友，緋聞對象一茬接一茬，速度快到營銷號都要有篩選性的去造謠。

  萱秘書霎時間心情甚好，眼睛暫時很難從他身上離開，一邊領他上樓一邊毫不避諱的端詳他，說：“你是秦總介紹來的，保送人大的高材生，理論經濟學專業，你的簡歷非常優秀，邵總想親自見你。”

  看不到臉，但是贏川對這個還未說過話的男人並不感到多麽陌生，腦海裡下意識浮現出這個男人的長相，他畢竟利用一晚上的時間背過集團資料，董事長的信息是重點考題，他了解了在能力范圍內搜集的所有信息，包括這個人的各種花邊新聞。

  “謝謝。”贏川笑得更甜。

  兩人從大廳乘董事長專用電梯直接登上二十二層，來到寂靜且充滿高級味兒的老板專享層。

  看見這樣的場景，贏川經常陷入一種不真實的鏡像，好像穿越了遼闊而躁動的無止境的自由王國，還有叛逆式的好奇心：紅色的天是什麽樣。

  贏川朝窗外望了一會兒，忽然，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一束銳利的光芒朝自己射來。

  他把臉轉回來，迎上一雙仿佛能把一切事物的奧妙看透了的深黯眼眸。

  雙目對視，有一次長呼吸那麽久。

  邵煜銘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椅子轉過來，正面面對贏川，換了坐姿，兩腿微微岔開，雙肘撐在桌上，一手拿電話，一手隨意翻著一份簡歷，眼睛卻始終盯著贏川。

  大老板似乎沒有掛電話的意思，閑來無事，在對方一心二用觀察他的同時，贏川也暗暗對比真人和資料的差距。

  整體形象要比照片上好很多，可能是髮型有變，或許是邵煜銘此刻隻穿襯衫沒有穿西裝外套的原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點，眉眼比照片上還要細長有神，真實的眼睛更加深邃明亮，薄厚適中的唇不易察覺的上翹，嘴邊的笑容倒是沒有照片上顯得那麽精明老道。
    挺好的一個大帥哥，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性，帥的不常見。

  這是贏川見到邵煜銘的第一印象。

  除了這些，贏川也有和其他人一樣的感想，難得見到這麽年輕長得還不錯的董事長。

  約莫過了五分鍾左右，邵煜銘終於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先這樣，晚上見。”

  扯皮電話結束，邵煜銘將手機扔在桌上，先是看看手裡的簡歷，然後抬起眸子認真地觀察贏川。

  贏川作為面試者有禮貌的率先開口，清潤甘甜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響起：“邵總好，我叫贏川。”

  邵煜銘淡然一笑，手勢往下壓，說：“你把眼鏡摘了。”

  贏川沒猶豫，用士兵接到任務的速度取下眼鏡，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有點迷茫地朝前看。

  邵煜銘站起身離開老板桌，信步走到贏川面前，近距離觀察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拿掉礙事的眼鏡，這張臉簡直無可挑剔，用完美來形容都差點意思。

  邵煜銘見過很多俊男美女，亞洲面孔或者深邃的歐洲面孔，但是長成贏川這樣的他頭一次見。三百六十五度任你觀賞，甚至給人一種連頭髮絲都不會開叉的臻美感。

  他看著贏川那充滿和善、似皓月般皎潔的美麗雙眼，語氣都不自覺放輕了，“你近視嗎？”

  贏川指著右眼乖乖回答：“280，”那根修長纖瘦如若百合的手指移到左邊，“300。”

  “嗯，那還好。”邵煜銘意味不明地說了句，轉身走回老板桌。

  坐下之前，他聽到贏川來了這麽一句：“我對隱形眼鏡過敏。”

  “嗯哼？” 邵煜銘感到意外地挑下眉毛。他沒把話說明白，這小子卻把他後面想說的話堵在嘴裡。

  贏川露出慣有的受驚嚇的少年模樣：“不習慣，會發炎。”

  “哦”邵煜銘笑著緩慢點頭，一副很好相處的派頭，“戴上吧。”

  贏川重新把眼睛架在鼻梁，薄唇微抿，散發出來的氣息比剛才還要乖巧。

  邵煜銘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隻迷路的小羊羔，呆呆地站在山坡上，望著他打造出來的華麗陷阱，很快就可以掉進命運的囚籠，而且是一隻漂亮的小羊羔。

  “小萱，進來。”邵煜銘對著門口說話。

  萱秘書一直在門外待命，聽到他的聲音踩著高跟鞋迅速幹練地走進來，“邵總。”

  邵煜銘撈起辦公桌上的手機，又恢復先前的倦意，上半身倚在真皮椅背上，頭也不抬地說：“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助理。”

  秘書難掩驚訝之色：“邵總？”

  邵煜銘輕輕撩起眼皮，帶著一絲不滿：“沒聽明白？”

  “明白，我這就帶他去辦理入職手續。”

  萱秘書鄭重地接下命令，隨即面向贏川，溫和地說句“我帶你去找人事部。”

  贏川跟著秘書走出辦公室，透過玻璃反射的影子，他看見邵煜銘閉上眼睛，把手伏在額頭上，好像要提前午休。

  直到走出董事長專享樓層以後，萱秘書才對贏川開口，輕拍他的肩膀誇讚道：“我就知道你可以，一來就做了董助。”

  被誇讚的贏川表現出新娘般的羞澀：“我也沒想到。”

  “加油，跟在邵總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贏川眼底閃過一絲晦暗，說：“我想了解我的工作內容。”

  “沒問題，”萱秘書以為他在緊張害怕，極力讓氣氛變得輕松，“放心吧，邵總你也見過了，他不會為難你，我先帶你去人事部聊聊，你是實習生，工作時間和正式員工肯定有出入，具體情況總監會跟你溝通，至於其他方面，有什麽困難隨時問我，我會幫助你。”

  “謝謝，我喜歡這裡的工作氛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