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劍門弟子們有序離去， 僅留下幾名弟子幫忙修補圍牆。小妖們歡快地聚集在祁墨雲身旁，使盡渾身解數賣萌博關注，憨態可掬。

  然後就被九尾妖狐的尾巴掃開了。

  九尾妖狐“呵呵”一聲， 輕蔑地掃了一眼橫七豎八倒地的眾妖，心道：就憑你們，也敢跟我搶人？

  一隻小狐狸從他衣襟下鑽出來， 被他拎起後頸抱入懷裡。小狐狸想要跟祁墨雲說話，不停地叫起來，他便懷抱小狐狸湊到祁墨雲身旁，等待祁墨雲和瓊玉仙尊聊完， 結果祁墨雲跟著瓊玉仙尊走了。

  九尾妖狐急了：“大王，王后這是要去哪兒？他不隨我們去妖界了？”

  妖王臭著一張臉，道：“下山等著。”

  九尾妖狐不情不願地搖了搖尾巴，和小狐狸一起伸長脖子看向三人的背影。

  他也想像凌舞雩一樣跟著。

  凌舞雩並沒能跟著一起去。

  “別看了，走了走了。”

  師尊不討厭他的異色瞳，也不討厭他的龍角，甚至看上去……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

  只要想到這兒，他心裡就很暖，很甜。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支鶴羽，迎著光舉起來，一雙朱青異瞳閃著微光。

  “嘖，少主可真傲啊，理都不理我們。”

  待走至星河湖泊處，他就被禁止跟隨了。

  ——那兩日他心中焦慮，沒有安全感，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師尊真要拋棄他，那他也要把這隻儲物戒交給師尊， 這樣就算自己不能陪伴於師尊左右， 至少也能讓師尊生活得舒適一些。

  凌舞雩隻當沒聽到。

  在他身後，晚霞鋪陳開來，蔓延到整個星河湖泊，粼粼波光灼若芙蕖，美豔絕倫。

  他盤腿坐於湖岸巨石之上，怎也無法靜心打坐，隻得發起呆來。來往弟子們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也無心理會。

  凌舞雩轉了轉食指上的儲物戒， 想說沒什麽好收拾的，只因在師尊昏睡的這兩日裡他就已經置辦好衣物、靈石、法器等必需用品，並全部裝入了儲物戒內。

  因著生了一雙異瞳，從小到大耳邊都充斥著各種聲音，但自從被祁墨雲收為徒弟後，他再也不會放到心上了。

  “不回去嗎？”祁墨雲道：“那便坐在湖岸打坐，等為師回來。”

  瓊玉仙尊停下腳步，視線落到祁墨雲身上， 祁墨雲會意，便對凌舞雩道：“徒兒， 你可以回靈藥峰收拾行李。”

  他不放心。

  “雖為半妖之身，但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啊。”

  但現在沒必要了。

  凌舞雩看了很久才收回視線，將鶴羽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皺眉道：已有半柱香時間過去了，師尊怎的還沒回來。

  他明白頭上龍角吸引到的都是異樣眼光，也明白這些人的恭敬不過為偽裝。他聽力很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眾弟子的小聲議論。

  凌舞雩隻得聽從。

  只不過這會兒不被允許跟隨，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雖明白瓊玉仙尊是君子，不會強行把師尊關在清雲峰，但心裡就是不踏實。

  但要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清雲閣呢？
  正為此犯愁，有一名二八少女路過星河湖泊。那少女穿著樸素，身背竹簍，身上毫無修為，不過一個普通人。

  此時夕陽西下，凌舞雩正逆光而坐，從遠處來看只是一個黑色的人影。少女急著趕路，並沒注意到他，用巾帕拭去額上汗水，往清雲峰方向去了。

  凌舞雩靈機一動，化為一條小龍，鑽入了她的竹簍裡。

  清雲閣。
    廳房內，祁墨雲與瓊玉仙尊二人相對而坐，幾案上擺有一張棋盤，黑白兩子正殺得難舍難分。

  祁墨雲手執黑子，凝神思索，遲遲未落下。瓊玉仙尊靜靜地注視著他。

  微風習習，掀起雪白窗簾，晚霞自窗外照射進來，灑在白衣仙人身上。

  連那白色羽睫也被染上顏色。

  小白鶴幽篁板著臉進來，為二人添上新茶，而後放下白玉茶壺，靜坐於瓊玉仙尊身後，蹙眉觀察起戰局來。

  聽聞祁墨雲要隨妖王前往妖界，小白鶴本來很開心，想著終於可以與仙尊獨處了，可這會兒卻見仙尊與祁墨雲悠閑自得的下起棋來，盼了一柱香的時間都沒把祁墨雲盼走，隻得探頭探腦地去看棋局，他看也看不明白，慢慢地被混亂的黑白兩子晃得眼花，打起了瞌睡。

  直到外面傳來少女的呼喊聲。

  小白鶴立馬醒過來，激動地跑出廳房，如若不是怕嚇到樂兒姐姐的話，他早就化為原型張開翅膀飛下清雲閣了。

  陡峭的樓梯延伸至半山腰的平台，他的樂兒姐姐正在等著他，小白鶴從來沒有規矩地下過一次台階，這會兒太著急了，一步兩個台階的往下邁，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袍角，“哎喲”一聲就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還好是屁股著地，並沒有摔到腦袋。

  “幽篁！你怎樣了？”

  樂兒放下竹簍，連忙跑上前抱起他。小白鶴哭唧唧地鑽進樂兒的懷裡，委屈巴巴地求安慰。

  樂兒哄了他好一會兒，瞧他眼裡還掛著淚，就帶他去看自己帶來的新玩意兒。掀開竹簍，小白鶴瞬間就被吸引了，“哇哇”驚歎起來。

  “喜歡新玩具嗎？”

  小白鶴把屁股痛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去，翻著竹簍中玲琅滿目的玩具，眼睛亮晶晶的，道：“喜歡！”

  為關注小修士的成長，主管後勤的南乘峰弟子們經常會下山采購一些玩具與零食，或與路過的商販合作，允許商販在指定的日子裡上山賣貨。樂兒姑娘便是商販的女兒。

  小白鶴作為最純正的妖族，長勢自然不能以人類年齡來算，故而這麽多年過去，他的模樣與心智也隻停留在幼年期。年紀小，自然就能跟同門中的其他小修士一樣享受相同的待遇，又因是瓊玉仙尊座下靈獸，還有著率先挑選玩具的特權。

  只不過這些商販每兩年都會重新換一批新人，不然小白鶴這幅長不大的模樣會嚇到人。

  小白鶴挑了一隻木船、一輛小馬車與一個提線木偶，與樂兒告了別。想起樂兒已來靈藥峰兩年，明年就不被允許上山了，小白鶴悲從中來，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眼眶逐漸溼潤。

  他懷抱玩具走上樓梯，平均每上一級台階就掉一滴眼淚，身體一扭一扭的，後腰上懸掛著的一隻小布娃娃隨著他的動作搖搖晃晃。那隻小布娃娃十分小巧，大概只有小白鶴的手掌那麽大，身穿黑紅色衣袍，眼睛為朱青兩色，發間有對小龍角。

  走上樓梯後，小白鶴就把悲傷消化掉了，寶貝似的拿著新玩具走進廳房中，想要給瓊玉仙尊看。

  祁墨雲與瓊玉仙尊二人已收起棋盤，正無言對坐著。

  小白鶴在瓊玉仙尊身邊待久了，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明白這時候不該打擾，便默默地退了出去，並沒有注意到有東西掉到了地上。

  祁墨雲見小白鶴落下了一隻玩具，舒出了一口氣。

  他在這古怪的沉默中站起身，打破了二人間僵硬的氣氛，走到門前彎腰撿起小白鶴遺留的小布娃娃，正打算喚小白鶴回來，目光就被布娃娃吸引住了。

  異瞳、黑紅色的衣袍，還有……龍角。

  好可愛，像他的乖徒兒。

  祁墨雲改變想法了，他打算待會兒再把玩具還回去。

  祁墨雲複又坐回到瓊玉仙尊面前，手中把玩著布娃娃，手指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兩隻小角，繼續與瓊玉仙尊相對沉默。不經意抬眼，正正對上了瓊玉仙尊血紅的雙眼。

  是心魔。

  祁墨雲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攥住手腕，壓倒在了地上。

  布娃娃也掉落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