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祁墨雲剛把糖葫蘆拿到手裡，就聽到了系統的警報聲。

  眨眼間整個街市都被白霧籠罩，喧囂的街市安靜了，行人的面容也隱於霧中，叫人看不清晰。

  祁墨雲正驚訝著，發現凌舞雩不見了。

  那些人宛如幽靈般自他身邊走過，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孩童之身的祁墨雲站在幢幢人影中，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敢動。

  許久後他才緩過勁兒來，喊了一聲系統。

  沒有回應。

  祁墨雲徹底慌了：“系統，我再不把你當成鬼了，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系統系統”

  再怎麽呼喚都沒有回答，祁墨雲眼中泛起淚花。

  一陣敲鑼打鼓聲忽然響起，祁墨雲被驚得一跳，隨即，周遭白霧散去，一片清明。

  正驚訝著，城牆於眼前崩塌，祁墨雲下意識閉上眼。

  自從變小後，祁墨雲就沒有照過鏡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面容與原先的面容並不一樣。失去記憶的他也並不記得自己穿成祁璟之一事，隻把自己當成祁墨雲。

  那是父皇？母后？還有
  祁墨雲驚呆了。

  喧囂聲再起，行人也有了實體，但所有行人的臉上都戴著一隻惡鬼面具，面具或為紅色或為白色，圓眼獠牙，無一不恐怖猙獰。

  不對。

  他當初分明已流乾鮮血而亡，化為白鶴又是誰的過往？

  他邊跑邊喊，並沒有撞上什麽實體，意識到所有行人皆為鬼魂，嚇得哭起來，手中的糖葫蘆掉了，鞋子也掉了一隻，跑不動了，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柳沅道：“魔尊不過隻提供給了我們幻元秘境的出現地點罷了，我們憑什麽要被他監視？”

  短劍滑破了祁墨雲的手腕，祁墨雲疼得皺了皺眉頭，僧人退後五步，單手豎掌於胸`前，用悲憫的眼神看著祁墨雲。

  “向趙將軍複命吧。”

  祁墨雲眨了眨眼，蓄在眼裡的淚水滾落，欣喜之色剛浮現在臉上便凝固了。

  他的面容與城牆上看到的孩童面容並不相同。

  祁墨雲疼得冷汗淋漓，蒼白的嘴唇開合，無力地說出一聲：“母后她不是妖.”

  道門主事柳沅率先打破了沉默：“儒門主事，是你帶那個魔傀進來的，你告訴我們，他究竟是何來頭？”

  如此想著，祁墨雲感覺到自己身體一輕，居然真的化為了一隻白鶴，引頸鳴叫，掙脫束縛，翱翔藍天。

  萬花鎮的一處宅院內，儒道釋三教主事們面色凝重，正沿著回廊往後院去。

  現世與書中的記憶交織在一處，祁墨雲腦中一片混沌，回過神來時，還在街市上奔跑。

  鏡子碎成了千片萬片，每一片都倒映出屬於祁璟之的臉，然後，碎為粉末消逝了。

  “果真流有妖族之血，我們沒有冤枉那妖後。”

  幻元秘境並無實體，它神出鬼沒，往往會吞噬城鎮，與現世交織於一處，讓人辨不分明。

  ——這是祁墨雲原本的模樣。

  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變高了，肩膀也與身側的鬼魂齊平，在一個個鬼影中橫衝直撞，直到終於撞上了一個實體。

  祁墨雲撞上了男人，頭磕到男人的肩膀之上，才發現自己身形高挑，已然變成了青年的模樣，且身上的衣袍也隨之變大了。

  喉嚨中發出無聲的呐喊，祁墨雲閉上眼，在人群裡狂奔起來。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再睜眼時，他被四面鏡子環繞，鏡子映出他的面容，驚得他叫了一聲。

  城牆之上，衣著華貴的王后抱起一個孩童。孩童與現在的他年紀相近，身披一件華麗的鶴氅，身上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瑩白如玉的小臉，眼珠黑葡萄似的，眼下有一顆紅痣。

  這個孩童，是他自己。

  周遭幻境破碎，街市恢復正常，男人打橫抱起祁墨雲，步入人流之中。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禍國殃民，造孽啊。”

  人群中發出一聲聲驚呼。

  如果能變成鳥兒就好了。

  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大臣汙蔑母親為妖後，將母親逼死，亂臣賊子起兵造反，以檢驗妖血之名義將他獻祭於天地
  義憤填膺的眾人很快散去了。祁墨雲艱難地抬首，被刺眼而灼熱的陽光晃得眼前一花，朦朧中，見一排大雁於空中飛過。

  眼前場景變幻，他被捆縛在祭壇的石柱之上，面前站立有黑壓壓的人群，一名僧人走到他前面，拿出一把短劍。短劍雪白的劍身映出他的眼睛，左眼下那一顆紅痣異常分明。

  男人戴著一隻銅質面具，遮擋住上半張臉，祁墨雲茫然抬頭，只看得見他帶笑的唇與蒼白的下巴，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又是一陣沉默。

  鮮紅的血流下來，順著石柱繁複的紋路滑落，染紅了地面上的漢白玉蟠龍浮雕，祁墨雲垂下頭，看到上面的龍飲血後活了過來，仿若於雲海中翻滾。

  “小徒弟！小徒弟！”

  “小徒弟，你在哪裡？”祁墨雲在人群裡尋找凌舞雩的影子，但被一張張鬼面嚇得不敢看了。

  眼睛哭腫了，他難受地揉了揉，睜眼之際發現眼前已沒有行人，只有一面高高的城牆，城牆之上，立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儒門主事宋韞道：“他是魔尊座下的一隻傀儡，通過他的眼睛，魔尊能監視到我們的一舉一動。”

  距離它上次被發現已有一千年過去了。

  柳沅自然明白魔尊提供的信息十分重要。他自詡正道棟梁，對與魔尊合作一事本就不甘不願，瞞著天劍門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行事，也不光明磊落，如今說這話也不過抱怨而已。

  三人來到後院，推開暖閣的房門，月光傾灑進來，照亮了房內陳設以及主座上的人。

  魔傀單手托太陽穴，隨意地坐於座椅之上，一頭黑發隻簡單地束在腦後，眉眼與鼻梁被半邊面具遮擋。
    他揚了揚下巴，懶洋洋地道：“坐。”

  三教主事板著臉，坐到了右側座椅之上。

  “幻元秘境馬上就要開啟，到時候整個萬花鎮會被徹底吞噬，能不能拿到第四大神器長明神劍，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柳沅剛想說什麽，就聽到屏風後傳來聲音。

  “誰？”柳沅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派魔傀監視我們還不夠，居然還有其他人？”

  怒火瞬間被點燃，柳沅當即起身，拔劍繞到屏風後。

  魔傀也不惱，隻輕笑了一聲。

  “道門主事！”佛門主事法空眼見拉不住他，連忙跟隨而上。儒門主事也沉臉跟進去。

  屏風後的床榻被簾帳遮擋，依稀能看到一個人影，柳沅徑直走過去，猛地拉開簾帳，卻呆在了原地。

  祁墨雲坐在床榻上，墨發披散，眼神渙散。他記憶混亂，完全混淆了現世與書中的記憶，聽到柳沅喊出祁璟之的名字後，茫然地看過去。

  柳沅吸了一口氣。

  宋韞與法空走過來，見到祁墨雲後，也呆住了。

  若祁墨雲此時還與996號相連，定能聽到好感度爆滿的聲音，三教主事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勾勾地盯著他。

  祁寒影何等清雅高潔，他們連肖想都不敢，但面對與祁寒影長相一模一樣的祁墨雲，他們就卸下了君子的偽裝，並在萬人迷屬性影響下，心中欲望被無限放大，眼神赤｜裸｜露骨，似是要將眼前之人生吞活剝。

  直到魔傀慢悠悠地走到他們身旁，他們都沒發現。

  宋韞率先回過神來：“祁璟之怎會在此處？”

  魔傀道：“魔尊指示我將他帶來，怎樣？驚喜嗎？”

  宋韞道：“萬一被天劍門發現我們在萬花鎮活動”

  魔傀道：“既然儒門主事有如此顧慮，那我將祁璟之送回去便是，反正他體內靈力不穩定，如同廢人一般，記憶上也有缺失，根本記不得這裡發生過的事情。”

  話畢，魔傀便打算上前抱起祁墨雲，但聽柳沅道：“慢著！”

  “哦？”魔傀坐到床沿邊上，道：“道門主事不怕祁璟之會把謝惜樓等人引來？”

  柳沅沉默了。

  魔傀勾起唇角，看向法空：“佛門主事，您怎麽想？”

  法空道：“貧僧認為，還是要將他送回天劍門為妙。”

  “主事果真有此意？”魔傀道：“出家人可不打誑語。”

  這下，連法空也被噎住了。

  魔傀道：“得到長明神劍之人便可將祁璟之帶走，如何？”

  柳沅咬了咬牙。

  就算謝惜樓來尋祁璟之又如何？若能得到傳說中比三大神器更為強大的長明神劍，還會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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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的記憶如同亂麻一般在腦中纏繞，祁墨雲理了很久，才找出一條線頭來。

  順著線索，他記起自己穿書一事，似乎穿過兩次，這是第二次了。

  系統斷了線，怎也連不上，他聽到了三教主事與魔傀的對話，魔傀似乎要將他作為戰利品贈送於人。祁墨雲哪裡願受製於人，嘗試運轉靈力，卻發現靈力與妖氣衝撞，無法使用。

  祁墨雲隻好假裝並未恢復記憶，視線落於虛空處。

  待到三教主事離開後，魔傀忽然俯身，將唇貼近他的耳朵，道：“我知道你想起來了。”

  祁墨雲周身一震。

  “運轉妖丹吧，這樣你便可以輕松脫身了。”

  祁墨雲低著頭，緊緊攥住了身下的床褥。

  破碎的記憶警告他，千萬不可運轉妖丹，不然屬於祁寒影的身份便會暴露於人前。

  魔傀：“你不願？那也沒關系。謝惜樓他們正在找你，若他們誤入幻元秘境，那便有意思了。”

  祁墨雲終於抬起頭來看他：“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魔傀笑了笑，原地化為一道黑霧，消散而去。

  祁墨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情況。

  魔傀並未設結界，他完全可以離開這間暖閣，只是秘境即將開啟，妖力紊亂的他根本不敢輕易離開此處。

  當下，只能等待系統重新與他連線，或者等凌舞雩找到他。

  這麽想著，祁墨雲開始盤腿打坐，調節體內妖力與靈力的平衡。經脈內兩股力量橫衝直撞，他強迫自己把妖力壓下去，沒想到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嘴角有鮮血滑落，背上生出了一雙羽翼。祁墨雲再也控制不了體內的妖力，倒在床榻之上，大口喘氣。

  丹田內的妖丹開始發燙，只要運轉便會恢復正常，但
  就在祁墨雲陷入糾結之際，窗戶忽然被推開了。

  凌舞雩是循著妖氣來到這裡的，發現祁墨雲後，他驚呼了一聲：“師尊！”

  他連忙跳下窗沿，上前查看狀況，並拿出傳音牌，將地點告訴了瓊玉仙尊。

  “師尊，你還好嗎？”凌舞雩驚慌地看著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師尊，手壓上他的額頭為他輸送靈力：“師祖和掌門很快就會過來”

  話未說完，凌舞雩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竟是被壓倒在了床榻之上。

  被凌舞雩身上的妖氣影響，祁墨雲頭昏腦漲的，隻想著要得到這股妖力才好，他盯著凌舞雩的唇，緩緩低下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