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月中旬，港城。

  刺骨的北風不留情面地吹襲著行人，偏巧撥動了路邊懸掛的彩飾，為即將到來的聖誕增添了節日氣息。

  Lok Bar裡沸天震地，Y&Z化妝品集團邀請了部分合作過的博主以及娛樂圈中的藝人，參加今晚這場在港城最奢華的酒吧，提前舉行的聖誕派對。

  這種備受矚目的活動難免會走漏風聲，注定了會有抱著不同想法的人在暗中窺探。

  林臻宜自認作為時尚博主的名氣不至於成為場內的焦點，但她必定不會允許自身在喧囂中遜色。

  目的極為明確地選了一條露肩收腰的小黑裙，裙擺的抽繩令整體更加修身，又用黑色蕾絲帶在頸上打了個蝴蝶結，襯得肌膚愈加白皙。

  秦菲總算是等到她的出現，在一旁嘖嘖稱奇道：“你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就該當時尚博主。”

  又繞著她比劃了一圈：“這身材，就算只是披塊麻布也好看。”

  “你找塊麻布回來給我試試？”林臻宜笑著，將手裡的邀請函遞給門邊的侍應生，示意道，“這是我助理。”

  有的人在猶豫，有的人則乾脆利落地走了上前，嘗試著跟她打開話題：“臻臻你好，我是薑洛。”

  參加這場派對的不少博主人氣都要在林臻宜之上，她來之前便打算抱著學習的心態把自己放在謙遜的位置。

  “以他的人氣，要是被現場的媒體盯上，到時候說不準就胡編亂造你們的關系了。”

  她就算是不介意，但仍順從地答道：“我知道，看看又沒關系。”

  “這個嗎？”她對上前的人略有印象，偏過頭去看向秦菲幫她拎著的包包，“正式推出前就拿到了，你想要的話我幫你問問？要不我們先加個微信？”

  “當然可以，你要是有合適的題材隨時可以聯系我。”她話裡的溫柔像在講述著微不足道的事，“我幫你問了，這個Sales那的色號是全的，你跟她說是我朋友就行。”

  不僅是口頭上說著，而且順勢拿起手機的動作就像是要幫忙聯系，她向來不吝嗇於做這種無需消耗太多精力的事。

  “哇！那真的太謝謝你了！”薑洛以為至少得等上一天或是以失望告終，結果這才幾分鍾，林臻宜竟已經聯系好了。薑洛看著她在微信發來的名片，只能反覆說了好幾句謝謝。

  侍應生確定信息無誤後，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平日裡怎麽也見不到的人，竟在這裡毫無防備的遇見，但也許他們這個夜晚都不可能說上話。

  她平時拍視頻入鏡的包包數量多不勝數，偶爾曬出的新款，對於在場很多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程度。

  秦菲在來之前大致看過出席名單，察覺到她朝不遠處多看了幾眼，提醒道：“如果你想去和Lam打招呼的話，我建議還是算了。”

  薑洛抵達後便偷偷尋覓著林臻宜的身影，全然為了問她這個包的事。起初擔心著她看似明豔嬌縱會不好相處，事實上這副友善的態度令薑洛驚覺多慮，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繼續說道：“其實我一直有關注你的視頻，希望我們將來有機會合作。”

  “想問問你的這個包等了多久？另一個色我等了快半年還沒排到。”

  只是當她準備將眼神收回來時，不遠處的熱鬧使她停頓了片刻，反應過來後立即若無其事地把頭轉了回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出現讓好些對她有所耳聞的人，正蠢蠢欲動著想要上前搭話。

  林臻宜剛往Bar裡走，就感受到好幾道來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她眯了眯眼隨意環視一圈，便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大方地頷首示意。

  胡編亂造？林臻宜知道秦菲為什麽會這樣說，張星霖的花邊新聞可不是隻言片語就能交代清楚的。

  整套西裝像是約束住他平時的輕狂，今晚他渾身上下的氣質像是自帶疏離感，卻在引誘著在場的人朝他走去。

  這效率仿佛如私下的傳聞那般，她是港城知名豪門的大小姐。

  不愧是頂流樂隊的主唱，無論去到哪裡，他都站在聚光燈下。

  林臻宜就像有特殊的魔力，盡管年紀尚輕，但能柔韌有余地和與她定位差不多的時尚博主也可以相處得很好。

  薑洛沒再打擾她，結果她才剛往後退了幾步，陸陸續續有人湊到了林臻宜前面，她在一旁隱約聽見了五花八門的話題。

  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開了個壞頭，才會有眼前這個尷尬的場面。

  林臻宜不知道她會有這麽複雜的想法，倒是對於上前的人來者不拒，這種場合能聊的話題有限，更多的時候是在商業互吹。

  捧場捧得差不多，林臻宜周圍的人漸漸散去，總算有了歇息的機會，她轉過頭問秦菲：“我去趟洗手間，你要去嗎？”

  “你去吧。”秦菲搖搖頭，“不然等會有找你的見不到人。”

  在場有不少的媒體人，還有Y&Z亞太區域的高層，就算秦菲知道她不必在乎這些事，但寒暄是必不可少。

  林臻宜便獨自往側門走去，洗手間在室外走廊的盡頭，剛才言來語去的過程裡不知不覺喝了大杯香檳，這會隻感悶燥，不過是想借冷風緩緩神。

  她放緩步伐思索著要不要進洗手間，不料迎面走來一個人，走廊的光線暗淡，看不清對方的臉。

  可這個熟悉的身形輪廓……

  林臻宜的呼吸一滯。

  不確定前方走來的是否直覺所感知的那樣，恰好附近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她掩飾著眼神假意在看路，實則用余光偷瞄了幾眼，試圖確認對方是誰。

  直到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林臻宜決定大大方方看過去的時候，卻聽到對方先出聲道：“臻臻？”

  這把熟悉的嗓音無須辨認，內心難抑的悸動令她頓時明白了什麽叫兵荒馬亂。

  明明所有人都是疊字稱呼她，可從張星霖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的感覺截然不同。

  林臻宜感覺她的心快要從喉嚨蹦出來，屏住呼吸，盡量揚起嘴角：“霖哥。”

  張星霖比她大五歲，從她有記憶起兩人便已經相識，又因為他跟自家表哥是稱兄道弟的關系，不知到底從何時便開始這樣稱呼他。

  以至於就算是在這種場合同樣自然而然地喊了出來。

  而他也早已習慣，無比自然以兄長的姿態自若地誇道：“挺厲害啊，剛才閑聊的時候Y&Z的高層還提到你了。”

  “提到我什麽？”一旦話題到她身上，也就忘卻了面對張星霖時的慌亂。

  他正準備開口，雙眸落在她暴露於冷空氣中的肩膀，膚如凝脂，話鋒一轉：“不冷？”

  “還好。”林臻宜心急地搖了搖頭，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你還沒告訴我和Y&Z的高層說了什麽。”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說道：“他們說你變成頭部博主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
    張星霖從別人口中聽見稱讚她的話？
  這種巧合使她從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情愫，吐了吐舌，又驕傲地揚起頭：“我也讚成他們的說法，反正……是遲早的事。”

  他絲毫不意外林臻宜的這份自信，尤其是她本身就有為所欲為的底氣。

  這時又有一陣北風吹過，面對這麽一同長大的妹妹，他只能叮囑道：“這裡風大，別光站在這裡了。”

  “好，我去洗手間。”

  兩人在走廊邁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林臻宜的表情看起來毫無波瀾，走進洗手間後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她對張星霖到底是怎麽樣的情感？就連自己也沒法說清。

  最初由鄭玦言帶著她認識張星霖，接著來往間因為年齡上的差距從他那裡感受到可靠，再是面對兄長的那種仰慕。後來，他以主唱的身份加入了HOPE樂隊，在演出台上自帶光芒的模樣，恰恰把她的少女情懷無限放大。

  再後來，HOPE樂隊因故暫停活動的那幾年，張星霖以歌手身份推出的那些歌曲，她統統一首不落的全部聽過，且熟記於心。

  就連只是他參與製作的歌曲也從未錯過。

  每一年年底聽歌報告的年度歌手那欄，要麽是張星霖，要麽是HOPE樂隊，就沒出現過第三個名字。

  他們對話區區幾分鍾，卻足以讓林臻宜的思緒湧上心頭，時至歲末，過去這一年的報告，他絕對還會繼續佔據著榜首。

  這些事她從未告訴過其他人，就連每年這個時候被問及喜歡的歌手或歌曲，她也不曾回復過。

  秦菲敏銳地感知到她在這個問題上藏有端倪，只是她一直藏掖著，更沒鬧出過任何動靜，固然當作無事發生。

  也許是和張星霖因為認識的時間太久，林臻宜無法辨別自己對他是暗戀，還是僅僅抱著追星心態產生了錯覺。她沒有察覺到自己每次聽見他的名字或是看到與他有關的消息時，總會不自覺地停頓。

  不過她向來不打算深入探究這份情感，維持現狀最好不過，一旦越界，她自認無法心平氣和跟他相處下去。

  林臻宜進洗手間簡單補妝後，便走回秦菲身旁。

  這時一個她沒有任何印象的人走了上來，來勢洶洶看起來不像有好事。

  她就看著，等待著對方開口

  果然一出聲，顯而易見就是來挑刺的——

  “臻臻不妨趁現在，回應整容的傳聞？”

  “我？”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不如說一下我為什麽要回應？”

  林臻宜平淡的反應令對方失望，更是沒再往下說，失望地轉身離開。

  她隻覺得莫名其妙，詫異地看向秦菲試圖得到答案。

  秦菲略顯無奈地告訴她：“就是個營銷號，小嘍囉打算找新聞呢。”

  “這種派對邀請營銷號來幹嘛？”

  她向來不在意外界口中關於她整容的傳聞。

  秦菲繼續道：“說不上邀請，這種半公開的活動，Y&Z還是希望有熱度的。”

  “難怪呢。”她晃了晃從秦菲手裡接過的酒杯，並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反倒是秦菲越想越氣，拿出手機確認了一番到底是哪個營銷號，小聲嘟囔道：“那個人憑什麽這樣說，他眼睛沒長錯地方？”

  “除了整容也沒有其他可以抨擊你的點了吧？”

  “這道理你不是懂嗎？我沒生氣，何必跟他置氣。”

  她笑著抿了口洋酒，秦菲向來沉穩，這次竟變成由她安慰。

  秦菲始終不忿，歎氣道：“我是覺得你不應該無端遭受到這種非議。”

  “對我實質沒造成任何傷害，還放著那麽多博主藝人不搭理，直接來找我。”不知不覺酒杯見底，“說不定今晚熱搜又有我的名字了。”

  林臻宜是真的不在乎，但是助理在為自己感到生氣，她自然不會去潑冷水，反向安慰的同時陪著一起喝洋酒。

  秦菲自顧自地往下說了一大串，漸漸意識到林臻宜回應的聲音越來越敷衍，驀然睜大雙眼轉過頭去看她，盡管表面看起來沒什麽變化，可臉頰的緋紅告訴秦菲，她開始醉了。

  環視了一圈才注意到，在場的人群已經陸陸續續散去，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

  好在Y&Z邀請她們的時候早有準備，Lok Bar樓上便是L酒店，現在Bar裡剩下的工作人員居多，秦菲也不必擔心一不注意落人口實。她從林臻宜手裡拿過空空如也的酒杯，輕聲問道：“臻臻，記得你的房號嗎？”

  “記得，1501。”林臻宜即刻答道。

  Y&Z給助理安排的是雙人房，林臻宜提議過單獨給她開一間，但她拒絕了。

  林臻宜並非完全醉了過去，秦菲沒費多少力氣就將她送到了門前，見她還能穩穩當當地站著，松了一口氣問道：“房卡在哪？”

  “包裡，我記得……”她完全不等秦菲動手，自己拉開包包的鏈子，低頭認真找著。

  秦菲隻好攙扶住她的手臂，沒過多久便聽見她說道：“找到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捏著房卡往感應器拍了下去，隨即便聽見了“滴——”的聲音。

  要不是秦菲一直和她一起，根本不會相信她喝醉了。

  林臻宜握著門把手往裡推，不忘轉過頭來和她說道：“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好，有什麽需要隨時打我電話。”秦菲不放心這個小祖宗，也只能看著她的背影叮囑道。

  “知道啦。”

  她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裡走，在房門闔上之前，給站在走廊的秦菲留下這三個字。

  秦菲走進電梯下樓，她明天還有別的工作，只希望今晚的酒精不會影響到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