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雞飛狗跳”的一周過去後， 賀曉遠的生活和工作日常逐漸恢復到正軌，他也很快適應了諸多改變——吃飯再不去食堂，坐電梯時常遭遇詭異的安靜， 頻頻有人加他微信， 要麽聲稱想要合作，要麽自稱是自己人和陸琛很熟， 等等。

  賀曉遠發現這些轉變隨著他與陸琛關系的公開再無法扭轉後，便耐著性子沉下心地適應面對。

  手裡的項目也在他強硬的表示絕對不增加投資額後， 以原有的談好的數目順利簽下了合同。

  賀曉遠近來經常不在公司， 時不時溜出來打籃球打壁球，運動讓他專注的同時可以放空思緒，比待在公司面對對他態度大變的同事、驟然變少的工作、走到哪裡都要被人矚目悄悄議論強多了。

  好在已是年末，上個項目做完，這時候休息也沒什麽。

  他如今比從前懂得“松弛有度”這個道理， 不會讓自己一直悶頭在工作裡， 該休息就休息。

  唯一不好的， 就是以前他只是賀曉遠的時候， 逢年末聚餐什麽的， 只要熟，基本他都會去。

  今年別人喊他， 因思普老板愛人的這層身份，也多了點高看他的意思， 他反而得斟酌篩選， 有的去有的婉拒了。

  賀曉遠打著壁球揮汗如雨，心裡明白自此之後， 別人看他就不是在看賀曉遠了。

  不。

  待一行人穿過一樓大廳向外走去，陸琛身邊跟著的不再是喬特助，而是年輕英俊、其沉著氣場不輸喬思行的賀曉遠。

  下屬：？
  呂詩詩沒有多解釋：“去吧。”

  當天一道要去的其他高管們在陸琛身邊看到賀曉遠的時候都格外驚訝，一旁幾個思普自己的媒體記者看到，驚訝過後，忙舉起相機。

  當天巡視完科技園的集體合照上，亦是賀曉遠站在陸琛身邊，西服熨貼，白襯衫領口挺立，直視的目光沉穩，整個人英俊而從容，站在人群C位，格外的耀眼。

  賀曉遠全程跟著陸琛，恍然有種一腳邁入了“紙醉金迷”的世界的錯覺。

  覺得這種陪同出席的次數不會很多。

  執行CEO唐行洲上車後向副駕的特助問了句：“調喬思行去負責北美公司的文件簽字了嗎？”

  賀曉遠繼續看著，點點頭：“有點意思。”

  陸琛又問了句：“好看嗎？”

  賀曉遠安靜地看，陸琛安靜地陪，最多問了句：“覺得怎麽樣。”

  下屬當天跟了全程，自然知道呂詩詩指的這人就是陸總新婚的愛人，也是公司某部門的一位普通職員。

  等進了廳參觀後，他又驚愕於各種僅起拍價就在大幾百萬的名家之作。

  他在咚咚咚的壁球撞擊牆壁的動靜中揮著球拍，心想這就跟當初發現他進項目組，步伐比其他同屆管培的腳步都要快一樣，他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該去猶豫一切是命運的造福、而不是自己努力所得。

  現在既然是他站在了陸琛身邊，那他自然一切往前看，好的、不好的，都由他在承擔。

  他要像陸琛一樣，去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去面對無盡的可能的一切。

  照片後來洗出來，被送到了公關部的呂詩詩手裡。

  特助道：“好像沒下來，聽說還壓在總裁辦。”

  鞋底與地板發出摩攃的動靜，賀曉遠在盡情的揮汗中，想好了以後要去面對所有可能的變化。

  下屬道：“他應該不會常上照吧。”

  不僅如此，預展上會有人全程多對一服務，不僅陪同參觀，還會幫忙一起鑒賞分析預展上的作品，仿佛整個廳的待拍品都在圍繞著觀展者一人似的，又好像只要賀曉遠隨便點個頭，預展的作品就會立刻打包送入手中——這可不是逛個奢侈品店能感受到的。

  等走到樓外靜候的車旁，司機打開後車門後不再去開副駕的門，陸琛也沒有徑直上車，而是伸手搭了身邊男生的肩膀，側身讓開，讓賀曉遠先上了車，然後自己才上車。

  年前，賀曉遠又跟著陸琛參加了一場新年拍賣會的預展、一場約了幾位只在傳聞中聽過名字的大佬的高爾夫。

  唐行洲默默沉吟，心中已有猜測。

  前一輛邁巴赫上，陸琛看著身邊，賀曉遠正用陸琛的平板看公司有關科技園規劃的文件，看得認真又高效，神情專注，手指一直在平板上劃拉著。

  他長大了，有了愛人，他不能隻簡單地做他自己。

  陸琛的身份、權勢、財力， 將會像一道厚重的光， 將他完全籠罩。

  就像陸琛當年教他的，總要有人在這個位子，可以是別人，為什麽不可以是他。

  呂詩詩看了，心裡嘖嘖輕歎，下屬問及照片上有陸總，是不是還做縮小版面的處理的時候，呂詩詩“嗯”了聲，跟著提醒道：“陸總旁邊這個男人看到了嗎，記住了，以後和他有關的照片，也要模糊縮小。”

  同行的高管們全看到了，幾人眼含某些意味的相互對視，跟著的兩個自家記者沒放過這一幕，全程在拍。

  又道：“這也是喬總要管的活兒嗎？跟項目組的工作差別還挺大的。”

  賀曉遠心知一切的改變才剛剛開始，他再也回不到從前單純的只是做賀曉遠做個普通公司職員的時候了。

  他想這裡的錢不是錢嗎，他之前做項目，一筆投資上千萬已經算不小的數額了。

  於是年前，陸琛去參觀思普於某區投建的思普科技園的時候，想帶著他一起，賀曉遠便一同隨行了。

  賀曉遠還在看，“嗯”了聲，道：“還是挺多地方看不懂的。”

  陸琛坐在一旁，默默含笑。

  賀曉遠參觀前覺得自己這兩年算是挺有見識的了，知名拍賣公司的某幾場拍賣會也跟人一起去旁觀過，什麽畫展、珠寶展也有所接觸，但還是第一次知道高端拍賣會會做這種預展。

  預展是在一個幾千平的廳裡，所有之後拍賣的東西都擺出來做展覽，供受邀的參展人，也就是之後會參與拍賣的VVip買家參觀。

  呂詩詩嘴快了句：“你不會以為他只是陸總的老婆吧。”

  後悔嗎？
  賀曉遠握著球拍將球重重一揮，聚精會神，目光如炬。

  宴瀾灣，陸琛坐沙發，賀曉遠挨著他半躺在一旁，在手裡的平板上看著之前陪同陸琛參觀的那個投建的科技園的規劃書。

  然而在這個預展上，上千萬竟然僅僅只是一副畫作的起拍額。

  再聽著身邊的陪同人員輕描淡寫地說，說畫這副畫的某某老師如何如何。

  賀曉遠面上淡定，余光看看身邊的陸琛，心裡想：這就是富豪的世界嗎。

  陸琛則在展覽上看中了一顆20克拉的白鑽。

  他不過隨口說了句看看，那顆白鑽便被工作人員從展覽的透明展示櫃裡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取了出來。
    陸琛隨口一說這顆白鑽適合做枚胸針，白鑽便被工作人員托在掌心遞給了陸琛，陸琛直接拿在手裡，對著賀曉遠胸`前比了比。

  可賀曉遠之前明明看到有位參展的女士問工作人員能不能拿出來看看的時候，工作人員拒絕了那位女士。

  賀曉遠低頭看胸針，沒有被鑽石的光芒晃到眼睛，卻被陸琛輕而易舉擁有的特權閃了下心口。

  他想：這原來才是陸琛的世界嗎。

  去打高爾夫，之前只在傳聞中聽過名字的大佬原來與陸琛熟識，關系很好。

  賀曉遠邊打球邊默默聽了會兒，驚訝於幾人對行業的看法，闡述的都是宏觀層面、未來發展如何如何。

  幾位大佬與賀曉遠聊起天來也十分的溫和，不但不給人居高臨下的感覺，還在知道賀曉遠是做項目的時候，給了一點方向上的建議。

  他們謙虛的自稱都是一點小建議，小項目麽，隨便做做。

  結果賀曉遠心裡盤算了下資金額度，至少都在億以上，這在項目組已經可以歸類到“大”這個規模了。

  後來聊起來，知道賀曉遠自己做了點什麽項目，大佬們都笑陸琛這是給老婆灑水灑著玩兒。

  賀曉遠才意識到，即便項目組是總裁辦垂直管理，陸琛算項目組的頂頭boss，但實際上，陸琛無論負責還是著眼的，都是更高更深遠層面的東西，項目組的那些在他眼裡，確實就是灑水玩兒。

  賀曉遠覺得陸琛不是太陽了，這人搞不好其實是星系。

  經過看展、高爾夫這兩次，賀曉遠有種他剛踏入屬於陸琛的世界的感覺。

  他問陸琛，那個世界是不是像電影裡富豪站在高樓俯瞰半個紐約一樣。

  是不是錢多到浴缸裡流著的不是水而是錢。

  是不是世界都在他們腳下。

  陸琛嘴裡說著沒那麽誇張，轉頭給賀曉遠的銀行戶頭轉了兩億現金，說給他當聘禮。

  賀曉遠：“……”

  不僅如此，陸琛還為新婚開始挑選起新房，車也準備重新訂購幾輛。

  賀曉遠年前剛好閑，便跟著一起挑，有時候閑得無聊去公司坐坐，也是開著電腦來回看陸琛發他的房子的照片。

  照片看起來都挺好的，房子無論戶型面積也都挺好的，賀曉遠以前暢想過一百多平的房子該如何如何，陸琛發他的這些院子就千平的他反而毫無概念，便順著想，院子這麽大，“建個籃球場，再弄個網球場？”

  隔著走道的常北：“什麽項目？”

  賀曉遠：“婚房。”

  常北：“……”

  後來同事們全圍過來旁觀賀曉遠看圖片挑婚房，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有人道：“聽說陸總在洛杉磯也有豪宅，就偶爾度假的時候過去住兩天。”

  俞珣：“何止哦，聽說全世界好多國家都有。”

  有人好奇：“他都不限購的嗎。”

  蕭琪依：“富豪擁有的既不叫房子也不叫資產。”

  周圍人：？

  薛錦明接話：“那叫毛毛雨。”

  賀曉遠認真地挑著陸琛選出來的那些“毛毛雨”，他想這套和剛剛那套有什麽不一樣嗎，都是獨棟、湖景、帶院子啊。

  賀曉遠：眼睛都快看花了。

  年前，賀曉遠抽空帶陸琛去墓園見了下媽媽，順便拜一拜外公外婆。

  兩人先去了媽媽那裡，賀曉遠走在前面，到了之後便喊了一聲媽，懷裡的花彎腰擺到墓碑前，跟著道：“媽，我結婚了，我帶陸琛來看你。”

  賀曉遠：“哥，你……”

  一扭頭，看見陸琛已經一條腿跪了下來。

  賀曉遠：？

  陸琛：？
  賀曉遠嚇了一跳：“你幹嘛？”

  哭笑不得，忙去扶陸琛的胳膊，解釋：“不用磕頭，不用。”

  陸琛起身，問：“不都是要拜一拜的嗎。”

  賀曉遠衝陸琛招招手，跟著在墓碑前蹲了下來。

  陸琛上前，來到賀曉遠身邊，跟著提西褲蹲下。

  賀曉遠胳膊抱在身前，蹲下來，視線便與預備上的照片齊平了。

  他對照片上的女人說：“媽，他就是陸琛。”

  陸琛看過去，跟著道：“媽。”

  又看過了外公外婆，從墓園出來，山間涼風吹過，陸琛溫熱地手牽著賀曉遠，說道：“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走的，去了她喜歡的江南。”

  賀曉遠聽著，記得，陸琛之前說過，說阿姨喜歡江南，一年四季都是旗袍。

  陸琛：“她和我父親的觀念南轅北轍，兩人完全過不到一起，就離婚了。她也不算多喜歡孩子，就把我留給了爺爺奶奶，自己去了南方。”

  陸琛：“我這些年和她關系還可以，一年會去看她幾次。”

  賀曉遠提議：“那等這次去完你家，見完爺爺，我們也去看看她吧。”

  樂觀道：“我長得還挺‘南方’的，她應該會喜歡我。”

  兩人手牽手，輕快地聊著，身後墓園的色彩都不再顯得清冷。

  枝頭冒出綠芽，春天又快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