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賀曉遠此刻的心路歷程大概類似於在學校網戀， 最後發現談的朋友是學校校長。

  離譜。

  簡直離了個大譜。

  所以他坐下後沒覺得這點距離差有哪裡不對，就是坐的太挨邊太挺直了些，顯得自己過於正襟危坐， 於是他往後挪了挪， 盡量讓自己顯得放松一些。

  結果陸琛起身繞過茶幾走了過來，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

  賀曉遠又挪了挪， 往邊上去了些，側過點身， 朝向陸琛。

  陸琛卻看著他， 拍拍自己腿。

  賀曉遠：？

  陸琛又拍了拍，示意：“過來坐。”

  陸琛又問了一遍：“你有什麽想法？”

  你不吃嗎？

  沒有？

  “……”

  賀曉遠如實道：“沒有了。”

  賀曉遠看著陸琛，眨眨眼，點了下頭。

  陸琛幽幽問：“那你剛剛坐那麽遠幹什麽？我會吃人？”

  陸琛：“……”

  賀曉遠沒流露，但陸琛還是從年輕男生臉上看到了這句。

  陸琛看著賀曉遠。

  真實身份交代完畢。

  手給他。

  賀曉遠：“就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陸琛看著賀曉遠，抬起空著的另一手捏捏身邊男生的臉：“沒有怎麽還這副表情。”

  “哦。”

  賀曉遠：“真沒有。”

  陸琛心裡歎了口氣，說：“我不吃人。”

  坐懷裡。

  誰要坐校長， 不是， 大老板， 誰要坐大老板的腿啊。

  陸琛跟著道：“你有什麽想法？”

  陸琛再次無語：“我的意思是手。”

  賀曉遠伸出手。

  賀曉遠垂眸又抬眼，猶豫道：“不用了吧。”

  頓了頓，“很驚訝？不習慣、不適應？”

  “項目組由我垂直負責，所以你之前認為我是項目組的領導， 這點也沒有錯。”

  賀曉遠：他需要有想法？

  賀曉遠被拉著手，老老實實道。

  “沒。”

  陸琛：“外界知道我的人確實不算多。一方面因為我不願意公開露面， 盡量低調， 還有就是思普創建的時間比其他大廠都要晚，我露面的場合很少。”

  陸琛心底歎了口氣：“但你的反應不是這樣的。”

  就是……

  賀曉遠嘀咕：“我知道。”

  陸琛又拍了拍自己的腿， 賀曉遠趕忙道：“我真不坐。”

  賀曉遠看著陸琛，有種明顯的割裂感。

  陸琛鼓勵的神色：“還有呢？”

  他就是……

  陸琛：“如你已經知道的，我是思普的老板， 創始人， 實控大股東。”

  是有點。

  現在他準備認真地告知一下。

  陸琛握住， 拉過去放到了腿上，這才正色又語氣尋常地說道：“也怪我， 從來沒主動跟你聊過我的職位和工作。”

  陸琛：“嗯？”

  他說：“我認識你的時候，”到現在，直到今天飯局前，“你明明是公司高管。”

  陸琛：“嚴格意義來說，老板也算高管。”

  賀曉遠還在想：怎麽會是大老板？

  賀曉遠問：“大老板不該四五十了嗎。”

  像其他大廠老板，或者這個圈子裡的其他大佬那樣。

  陸琛才三十多。

  陸琛聽笑了：“嗯，和其他人比，我確實還算年輕。”

  賀曉遠以自己的理解，跟著問：“大老板不都很忙，在公司神龍見首不見尾，坐著私人飛機到處飛嗎。”

  陸琛：“還好，沒那麽忙。私人飛機也有，需要的時候會飛。”

  賀曉遠看看陸琛，又道：“你的生活不該很高端嗎。”

  可他接觸下來，陸琛的日常真的和普通上班族沒什麽不同，甚至飯都是自己做的，還做得很不錯。

  陸琛哼笑：“哪種高端？你是說出入酒會，高級沙龍，高端人士圈子的應酬？”

  “確實會有，偶爾也會參加。”

  賀曉遠終於問出了一直在他心裡縈繞的最關鍵的那句：“你看上我什麽？”

  作為思普大老板的陸琛，看上他什麽？
  陸琛聽了好笑又好氣。

  陸琛故意道：“看上你年輕、長得好看，腿長、身材好，還好騙好哄，可以嗎？”

  賀曉遠竟然聽得當真了，困惑的表情緩緩皺起。

  陸琛又好笑又好氣，抬手，攬著肩把人拉到面前，松開牽著的手，捏捏面前男生的下巴，邊捏邊道：“小沒良心的，我待你怎麽樣，你心裡不清楚嗎，還問我喜歡你什麽？”

  陸琛光明正大道：“我喜歡你的外在，所有，也喜歡你的內在，所有。”

  “你跟我說句話，我心口都怦怦跳。”

  “你只是坐在河邊的椅子上吹泡泡玩兒，我都看得挪不開眼。”

  “你對我笑一下，我魂兒都要沒了。”

  陸琛：“現在知道了？嗯？”

  賀曉遠這才從陸琛是大老板的驚愕與回不過神中，把飄蕩的神思收了回來，眨眨眼，嘀咕著解釋：“我這不是意外你是大老板麽。”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

  陸琛難得在賀曉遠面前流露強勢，問：“大老板怎麽了？”

  大老板不能和普通高管一樣談戀愛？

  還是大老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大老板不該有男友？
  賀曉遠不管怎麽樣還是驚奇，又道了遍：“你可是大老板。”

  陸琛也重複問：“大老板怎麽了？”

  賀曉遠說了句又要讓陸琛氣笑的話：“大老板還能一直單身？”

  又從特別現實的角度道：“不都找的是門當戶對、實力相當的，或者是大學同學這種麽。”

  陸琛：“……”

  陸琛這次改捏賀曉遠的鼻尖：“男朋友，醒醒了，你是不是在做夢？”
    “我找的是你，男朋友也是你。”

  賀曉遠再次流露出邊審視邊意想不到的注視的目光，令極少被氣到的陸琛有了點情緒上的波動——他磨磨牙，湊近在男生唇上吻了一口，又親了一口，牙尖在賀曉遠唇上懲罰似的齜了下。

  賀曉遠像是終於又回了神，抬手摸摸嘴：幹嘛咬他。

  陸琛：“醒了嗎。”

  賀曉遠：“醒著的。”

  陸琛：“回魂兒了？”

  賀曉遠：“……”

  哦。

  陸琛其實是可以理解賀曉遠突然知道他真實身份後的這些後知後覺的反應的，人之常情。

  陸琛攬著賀曉遠，安撫：“你得試著去消化接受。”

  賀曉遠看看陸琛，已經在消化接受了，只是內容在他看來有點，不是，是十分，十分的誇張。

  一句話總結大概就是：我談了一個身家百億的大廠老板做男友。

  橫批：祖墳是不是都開始冒青煙了？
  賀曉遠心裡：哇——塞——

  陸琛見賀曉遠還消化不了的木愣愣的看著自己，好笑得不行，接連親了男生幾口，來了句：“你不但和老板戀愛，記得嗎，你最近都在和老板舌吻。”

  賀曉遠：“……”

  陸琛親了親男生的耳朵，又在他耳畔低語：“你還摸了。”

  “…………”

  賀曉遠鬧了一個大紅臉。

  賀曉遠嘴硬爭辯：“是你拉我的手的。”不是他自己要摸的。

  陸琛哼笑：“總歸你摸到了。”

  問：“這樣想想，是不是覺得和老板戀愛也還算能接受？”

  賀曉遠：“……”

  看著面前男人的笑，賀曉遠嘀咕：“你一點也不像大老板。”

  陸琛又笑，反問：“在你面前我為什麽要有老板的樣子？”

  說著捏捏賀曉遠的後頸，寬慰：“盡快消化接受，我們已經談了，沒有七天無理由退款，你也退不了‘貨’了。”

  賀曉遠：“……”

  哦。

  陸琛這時抬手看看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

  說著又偏頭吻了吻賀曉遠的嘴唇。

  吻罷見賀曉遠沒反應，挑眉問：“還是你想留……”

  賀曉遠噌一下站了起來：“晚安，我走了。”

  拔腿向電梯。

  陸琛目送他，笑著故意逗道：“方定豪沒勸你跟我複合？”

  什麽複合？
  賀曉遠扭了下頭。

  陸琛又逗道：“留下來過夜，送你公司股份？”

  賀曉遠換著鞋，作勢要拿起拖鞋丟過去。

  陸琛笑。

  等賀曉遠在電梯口換好鞋，準備走了，陸琛突然道：“小遠。”

  ？

  賀曉遠看過去。

  陸琛斂著眸光，幽幽：“雖然我很意外你今天才知道我是誰，不過我還是得說，我也有些高興，你今天才知道。”

  賀曉遠沒懂這句話什麽意思。

  陸琛：“至少說明，你不是因為我的身份、財力、地位才和我在一起。”

  賀曉遠聽了有些無語。

  他當然不會因為這些才和陸琛在一起。

  “走了。”

  梯門敞開，他進電梯。

  但不等梯門合上他又出來了。

  因為賀曉遠突然反應過來陸琛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了——作為思普老板的陸琛，大概也有煩惱，會擔心身邊人待他不是真心，而是出於對他地位身份錢財的渴望吧。

  賀曉遠重新踢掉鞋，快步走回沙發，在陸琛挑眉的困惑中快步走近，站在沙發後，彎腰低頭，飛快地在陸琛唇上麽了兩口，道：“你放心，你再有錢，地位再高，我不喜歡你，我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陸琛聞言笑，伸手拉住男生胳膊，欲要把人拉了繞過沙發拉到懷裡，嘴上同時道：“留下吧。”

  不要。

  賀曉遠掙脫，怎麽跑進來的又怎麽轉身跑走了。

  這次穿鞋的時候他邊穿邊問陸琛：“所以你的辦公室其實是在總裁辦？”

  陸琛看著電梯這邊，點頭。

  跟著問：“你以為在哪兒？”

  賀曉遠：“我以為你在項目組同層有一個我沒去過的獨立辦公室。”

  陸琛笑笑，真心覺得賀曉遠私下有時挺迷糊的，尤其是在他面前。

  陸琛挺喜歡這點的。

  賀曉遠這時換好了鞋，道：“我走了。方定豪那邊有動靜我再和你說。”

  陸琛這時站起來，看著電梯這邊，莫名來了句：“小遠，我調你來我身邊吧。”

  賀曉遠一頓，錯愕抬眼。

  “不要。”

  賀曉遠拒絕。

  陸琛：“方便的，不麻煩。”

  賀曉遠：“不要。走了。”

  說著進了電梯。

  又很快在梯門旁探出頭：“陸總，大boss。”

  一字一頓，很有節奏地說道：“不、要、在、男、朋、友、身、上、行、使、你、大、老、板、的、特、權。”

  “你、的、男、朋、友、不、需、要、這、樣。”

  “好、嗎。”

  陸琛笑了笑：“知道了，去吧，晚安。”

  梯門合上，賀曉遠背靠轎廂，手抬起按在胸口，感受到掌心下的怦怦怦，再次消化、不可思議起來：大老板！大老板！

  ！！！

  他的男朋友是大老板！

  賀曉遠又把手機拿起來，之前的瀏覽器頁面點開，看著頁面上有關陸琛的簡短的生平介紹，其中有身價百億美金幾個字。

  這次放下手機，賀曉遠心說他之前還覺得陸琛又是住頂複豪宅、又是投馬場、又是有私人管家，還送他幾十萬胸針什麽的，是在大手大腳，現在他完全能理解了。

  什麽亂花錢，那是富豪的日常。

  賀曉遠勻了口氣，冷靜，冷靜，淡定。

  走出電梯，賀曉遠在試圖冷靜和淡定中突然想到一點：別人網絡喊“爸爸”，他和“爸爸”談戀愛。

  牛。

  賀曉遠邊走邊抬手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