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手機被要走， 賀曉遠自然是看著陸琛的。

  於是聽清楚陸琛和電話那頭的徐若萌說了什麽，賀曉遠心口猛得一跳，不敢相信中愕然睜大了眼睛。

  他說什麽？
  他聽錯了嗎？
  陸琛這時又對手機那頭道了句“謝謝”， 神色尋常的將電話掛了， 手機遞回來的同時，冷靜沉著地看向了面前的賀曉遠。

  賀曉遠眼睛睜得更大了， 因為從對視中，他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 也確認了面前的男人不是在開玩笑。

  瞬間， 賀曉遠心口咚咚咚地快跳起來。

  某個之前被他否認過的念頭瞬間在心底拔地而起。

  陸琛見賀曉遠不接手機，放下手，注視著，沉穩道：“聽到了？是有些突然。”

  他原本根本沒計劃今天會有這樣一幕，衝動地趕在今天回來， 也只是不想錯過， 想和他的小遠貓在這個特定的節日裡吃個飯。

  他一直覺得自己還要“潛伏”很久。

  陸琛還在說：“你呢？你對我是什麽感覺？”

  賀曉遠何止呼吸不能，魂兒都要燒熱上天了。

  陸琛注視的目光變得溫柔耐心：“我們認識不算短了，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對生活認真、對工作負責、有上進心有能力、脾氣好性格也好的男生。”

  陸琛：“你能明白嗎，我一直在被你吸引，看到你身上的閃光點，看到你的優秀，感受到和你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別愉快。”

  卻不知陸琛詐他的，一詐一個準，一詐就詐出這樣的“成果”，當即瞄住時機，精準“伏撲”，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上來先道：“小遠，你喜歡我？”

  不過衝動就衝動吧。

  現在，就是機會——

  輕松被看破，又好像這些心裡的話直接寫在了臉上似的，令人無處可盾，賀曉遠何止臉紅得滴血，呼吸都快止住了。

  以及，他是不是對陸琛也、也……

  但這樣的話從陸琛嘴裡當面說出來，卻跟驚濤駭浪似的一下砸在了賀曉遠心口。

  於是說完便停頓了下，見面前的男生沒有任何回應、傻了似的乾站原地，想了想，陸琛放緩音線，溫和道：“小遠，我們一直相處得不錯，對嗎。”

  “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

  “喜歡”“我喜歡你”，這幾個字他之前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

  陸琛太敏銳了，又天生敢於冒風險， 比起按部就班， 他更擅長的其實是抓住機會。

  當然， 陸琛並不是完全沒有把握， 小男生近來的包括今天的一些反應，多少有點非同尋常的“苗頭”， 否則他再衝動也不至於做打草驚蛇的事。

  他確實能想到。

  賀曉遠呼吸都定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剩站在原地、眸光爍動地默默回視。

  陸琛情不自禁地肉麻道：“我只要看到你，眼睛就沒辦法從你身上挪開，見不到你的時候，就總會想你。”

  “會想靠近你，想和你說話聊天一起吃飯。”

  此時此刻的場景顯然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在陸琛的概念裡是有些衝動的。

  感情不就是這樣的嗎。

  但退的沒有進的多，兩人的距離還是被拉近了，於是對視中平添了幾分不動聲色的壓迫感，叫人無法忽視。

  掌控著局面的陸琛這時候反而也有些不好意思。

  兩句話，既平鋪直敘又直白，叫人連回避都不可能。

  賀曉遠眸光深處激蕩。

  何止，早想過了。

  轟——

  而陸琛是真的“非同凡響”。

  陸琛注視著賀曉遠， 抬步往前近了小半寸， 賀曉遠睜大眼睛回視著， 下意識跟著往後退。

  想他和陸琛現在這麽親密，是不是有點超乎尋常？
  想陸琛這樣，本身也“不設限”，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以及……

  賀曉遠的臉瞬間紅了。

  賀曉遠也有些懵了，他長這麽大，因為顏值不錯，聽過的表白不少，這句“我喜歡你”也聽得不少。

  陸琛沉穩的：“你也早知道我其實喜歡你，對嗎。”

  凝視進賀曉遠眼中，聲音緩緩：“也有這樣嗎？也會見不到我的時候想我，見到我就覺得很開心嗎？”

  陸琛便在這時候開口道：“你也能猜到我接下來要說什麽，對嗎。”

  在剛剛去衛生間洗手的時候，在過去幾天，在匯報會那晚。

  賀曉遠的靈魂在拉扯，滿眼是陸琛，滿心是陸琛說的這些話。

  也有點意思？
  此刻陸琛這麽當面問，這幾個之前就想過許多遍的猜想頓時又開始在腦海縈繞。

  “聊得來，玩兒得到一起，口味相似，價值觀也相同。”

  想、想……

  賀曉遠的臉紅得燒起。

  別人表白是一句“喜歡”外加一番內心剖白，陸琛何止，陸琛還要“引導”，讓賀曉遠跟著他的話去參考去想自己的真實心意。

  陸琛跟著又道：“小遠，我們之前討論過的，好的感情機會比好項目還少，如果遇到，一定要抓住，不能錯過，對嗎。”

  陸琛：“我不想錯過你，你呢。”

  陸琛：“人要直面自己的內心，也要勇敢抉擇，對嗎。”

  賀曉遠安靜半晌，終於道：“你、你說太多了。”

  賀曉遠悶著小聲道：“重點。”

  重點啊。

  陸琛看著男生，坦然笑笑：“重點當然是——”

  陸琛肯定的語氣：“我喜歡你，我覺得你也喜歡我，我們要不要考慮在一起試試。”

  重點中的重點：“我先表白的，是我追你，你有選擇決定權。”

  賀曉遠整個人從裡到外從頭到腳燒得透透的。

  他們到底是怎麽在情人節這天把整個事態發展到此刻這步的？！

  如今，陸琛說完了，球來到了賀曉遠腳下。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而陸琛有一句說得很對，賀曉遠認可。

  那就是人要直面自己的內心，也要勇敢抉擇。

  賀曉遠：賀曉遠，你的內心是什麽？
  陸琛這時把手機輕輕塞回賀曉遠手裡，溫聲道：“我都說完了，沒關系，不要有心理負擔，你可以慢慢想，慢慢考慮。”

  賀曉遠腦子沒嘴快，脫口而出：“你明明不是這麽想的。”

  陸琛笑，承認了：“你說的對，我不是這麽想的，我只是說起來好聽。”

  “我最好你現在就答覆我，立刻、馬上、下一秒。”

  “最好你點頭，我們直接在一起。”

  就知道。

  賀曉遠抿唇，嘴角沒什麽意味地輕輕扯了扯。

  陸琛輕笑，忍不住抬手在男生發頂很快地揉了下：“想吧，慢慢想，我等得起。”
    態度自然大方。

  賀曉遠看看他，跟著垂眸，這輩子沒這麽安靜乖巧過。

  不久，表完白的陸琛又自然過渡到了折回沙發端酒喝，喝的時候還轉頭，不忘提醒賀曉遠給徐若萌回個電話。

  賀曉遠回撥了電話，轉身、背朝沙發，明顯的不自然，露出的耳朵紅通通。

  陸琛抬眸掃到，抿唇笑了笑。

  手機那頭，徐若萌很快接了，接完第一句，小心翼翼：“喂？陸、哥？”

  賀曉遠清了清嗓子：“是我。”

  手機那頭立刻靜了，賀曉遠也沒說話，一時間手機兩端誰也沒有吭聲，相互了然，相對無言。

  賀曉遠：“……”

  徐若萌：“……”

  徐若萌：“……”

  賀曉遠：“……”

  終於，徐若萌小心翼翼：“你、你……脫單啦？”

  賀曉遠默了下：“暫時沒有。”

  徐若萌：“會有嗎？”

  賀曉遠：“不知道。”

  徐若萌：“不知道？”

  賀曉遠：“嗯。”

  徐若萌懂了：“你還沒答覆哦？”

  賀曉遠：“嗯。”

  徐若萌：“你在猶豫什麽？”

  賀曉遠默。

  徐若萌直白現實又很有人生哲學的口吻：“想想他的高管年薪，他一年夠你用半輩子。”

  賀曉遠：“……”

  徐若萌：“還是隨便亂花的那種。”

  賀曉遠無語，心道這是錢的問題嗎。

  徐若萌幽幽：“小遠啊，格局放大。”

  賀曉遠誠心請教：“怎麽放？”

  徐若萌突然拔高聲音道：“不對啊，你要不喜歡他你今天情人節跟人家出來瞎混幹嘛？”

  “你這不是誤導人嗎？”

  賀曉遠：“……？”

  徐若萌：“你別告訴我就隨便吃頓飯，今天一起吃飯的十個有九個半可都是出來過情人節的！”

  不愧是多年好友，“你對人家沒意思你整天跟我這兒陸哥陸哥的？”

  又說：“不對啊，你直男啊，不同意直接拒絕不就好了，沒答覆是什麽鬼？”

  “你難不成還要想想嗎。”

  徐若萌：“這再想想放你這兒不就是也有意思？！”

  賀曉遠：“……”

  旁觀者清這四個字，果然不是說說的。

  賀曉遠沒多說：“先掛了。”

  徐若萌：“那你好好想想吧，有結果了記得告訴我，一定要告訴我，不能瞞我啊。”

  賀曉遠：“嗯。”

  掛了電話，賀曉遠默默地沉沉地吐了口氣，緩緩轉身，卻見陸琛在不遠處的沙發旁已經重新套好了西服。

  見賀曉遠打完電話，陸琛神色如常道：“走吧，不早了，我叫了車，送你回去。”

  “嗯。”

  賀曉遠走向沙發，沒說什麽，走到茶幾旁，端起剛剛的酒喝。

  陸琛見狀道：“別喝了，明天還要上班。”

  跟著問：“渴了？給你拿水。”

  賀曉遠放下杯子，卻道：“我怎麽回復你。”

  直接說嗎？

  當面說，發微信，打電話？
  賀曉遠完全沒經驗。

  陸琛看著賀曉遠，想了想：“你的花呢？”

  今天買的那支？

  賀曉遠：“玄關。”

  玄關入口的一個裝飾用的藝術花瓶裡。

  陸琛知道賀曉遠面皮薄，直接答覆估計會不好意思，便提議道：“如果你的答覆是好，就把花插到公司11樓露台，那裡有花瓶，我看到了就知道了。”

  答覆是NO的如果，陸琛直接提都沒提，無非是不把那支花插到花瓶裡。

  賀曉遠應聲：“哦。”

  兩人於是離開，所在的度假山莊這邊叫的車也到了，賀曉遠和陸琛上車。

  到了公寓樓下，賀曉遠先下車，陸琛溫聲囑咐：“別胡思亂想，早點睡。”

  想到賀曉遠喝了酒，“明早起不來不用勉強，休息好再上班。”

  賀曉遠站在車外：“好，拜拜。”

  —

  梯門開，陸琛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走向沙發，他抬手扯松了領口，面露松散，坐下，靠著沙發，仰頭閉了閉眼。

  這一整天都太趕了。

  趕工作，趕路，趕飛機，趕著約會吃飯，趕著表白。

  陸琛閉著眼睛沉了口氣，別的沒什麽，趕就趕了，表白……

  他現在想想，反思是不是時機不對。

  感情的事到底不是工作和投資，他固然敢冒風險，小遠那邊……

  外套口袋裡手機震了。

  陸琛估計是小遠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到家，他睜開眼睛，伸手到一旁的外套摸手機，摸出來，點開，看了眼，一下睜眼坐直——

  賀曉遠給他發了張照片，照片上：一支玫瑰插在花瓶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