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回辦公室， 賀曉遠便打開文檔，準備為他和陸琛的辦公室戀情寫個12345的注意事項出來。

  當然，他本人完全沒有先列表後戀愛的習慣， 他只是覺得他和陸琛是同事又是上下級， 雖在公司工作方面交集不多，但還是得注意點。

  賀曉遠邊想邊敲起了鍵盤， 標題：LAZYSX（戀愛注意事項）——HXYFM（賀曉遠方面）；1、PMDSHZJBNLH（碰面的時候自己不能臉紅）……

  所有的字都用拚音首字母代替，就跟在寫摩斯密碼一樣， 生怕被人撞見自己在寫什麽。

  賀曉遠邊敲鍵盤邊吐槽自己：整得跟地下工作一樣。

  下午， 茶點時間，賀曉遠正忙，咖啡蛋糕擺在手邊都沒顧上碰，剛回辦公室的秦乘飛工位放下東西，拿了咖啡回來， 想到什麽， 站在一旁道：“你知道chatgpt嗎。”

  賀曉遠打了兩個字， 扭頭：“知道啊。”

  聊天機器人。

  國外一家專攻人工智能的公司不久前剛發布的一款聊天機器人程序。

  賀曉遠跟著問：“怎麽了？”

  到樓層，電梯停下，梯門緩緩敞開，賀曉遠望出去，又驚了——和白天中午的公司11層一樣，整個頂複，觸目所及，全是花、花、花。

  想了想，賀曉遠給陸琛發消息：【我今天大概要到八點多。】

  陸琛含笑：“怎麽了。”

  放下手機，賀曉遠挪了挪椅子，沒起身去吃飯，而是正色對電腦，繼續忙工作，爭取早點結束。

  落地窗那邊的貓爬架也插了幾朵淡色調的玫瑰，賀賀趴在貓窩裡，正伸著爪子勾花玩兒。

  八點不到，賀曉遠把鍵盤輕輕一推，關了屏幕，起身。

  陸琛：【我去你那邊等你？】

  賀曉遠：“你要做？”

  宴瀾灣。

  賀曉遠沒忍住，邊搖頭感慨邊鼓起了掌。

  電梯上行，賀曉遠一個人站在裡面，突然想到等會兒到了，陸琛不會又給他弄了個慶賀脫單的橫幅吧？
  賀曉遠聯想了下，腦海裡浮出那副畫面就有點哭笑不得：別了別了，千萬別。

  秦乘飛隨便說了一嘴，他也就隨便聽了一耳朵，沒太放在心上。

  賀曉遠沒做聲，面露佩服的神情。

  賀曉遠對到底有多難沒什麽概念，主要是不了解，尤其不清楚其中技術層面的難度。

  賀曉遠露出點困惑：“我雖然不買花不知道行情，但你一下弄這麽多，不是‘一點兒’的問題吧？”

  秦乘飛坐下， 面朝賀曉遠這邊， 喝著咖啡：“我在想， 國外都出這樣的人工智能產品了，國內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Chatgpt的所在公司發布這款聊天機器人程序後，沒多久， 月活用戶就超過了一億， 是全球有史以來增長最快的消費者應用。

  賀曉遠：“還沒。”

  晚上，近下班點，賀曉遠特意看看時間，思考自己還有點活兒，幾點能走，是先去吃個晚飯，還是忙完了直接去宴瀾灣。

  不僅如此，投資該產品的相關互聯網公司也將旗下的搜索類等產品接入chatgpt。

  陸琛：【好。】

  陸琛：“等你一起。”

  陸琛笑，伸手牽住賀曉遠，轉身：“吃了嗎。”

  看到面前桌上的那瓶玫瑰，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快步往外。

  光人工費就不少吧。

  不同於普通搜索引擎， chatgpt連接了包含人類對話的大量語料庫， 不僅什麽都知道，也可以做到近乎逼真的語境對話， 就像一個人一樣。

  賀曉遠立馬笑咧了嘴。

  陸琛知道賀曉遠什麽意思，輕描淡寫：“不麻煩，想到就能有，花點錢就行。”

  賀曉遠：“你怎麽也沒吃。”

  一大片花海。

  賀曉遠立馬渾身舒坦了，改點頭，十分認可，說：“值得，刷得好。”

  陸琛就猜到賀曉遠要吐槽這個，四兩撥千斤：“刷的你的卡。”

  這麽多，得多少錢啊。

  秦乘飛思考的神色，過了會兒搖了下頭，轉回工位：“太難了，算了。”

  坐下吃飯，賀曉遠沒像往常那樣和陸琛面對面，而是端著碗筷挪去了單人位的桌頭，與陸琛挨著。

  陸琛從沙發的方向迎過來：“下班了。”

  陸琛：“剛好我也沒吃。”

  賀曉遠驚愕地走出電梯，掃視眼前：這比橫幅還誇張。

  陸琛：【好。】

  賀曉遠：【還是我去你那兒吧。】

  陸琛轉頭看他，賀曉遠咬著筷子眸光很乖地回視了下，說：“不能坐這兒嗎。”

  當然可以。

  陸琛笑：“你想坐我腿上都行。”

  沒正經。

  兩人開開心心吃飯，期間賀曉遠想到下午秦乘飛跟他提過的chatgpt，便也和陸琛聊到了這個。

  沒工作方面試探的意思，純好奇：“公司沒想過做這個嗎。”

  國外這款產品發布後，項目組也沒有動靜？

  陸琛也隨口，玩笑了句：“這個壓力是做搜索引擎的友商互聯網同行的。”

  賀曉遠聊起來，光顧著端碗了，筷子都沒動一下：“是不是做這個很難。”

  陸琛給賀曉遠夾菜：“至少不容易。chatgpt用的是英文語境的語料庫，國內如果要做，需要整合中文語料庫。”

  又說：“不是沒人動心思，肯定有人想做。但這不是普通項目，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國內互聯網，早十年前，做搜索的友商就有在做語義模型，當時不是沒有這方面的野心。”

  賀曉遠聽著聽著認真起來。

  陸琛：“但那時候技術方面有局限，做到一定程度就遇到了瓶頸期，幾年時間，無論是搜索引擎還是聊天機器人都沒有出現大的質的發展。”

  “後面AI就開始往自動駕駛、VR發展，當時對自然語言的經驗，像是處理大規模模型數據這種，都開始轉向‘推薦’。”

  “‘推薦’成了新熱點，出了很多產品，思普當年也是在這個基礎上出現，迅速佔領市場的。”

  賀曉遠默默受教：國內竟然早就開發過。現在產品裡隨處可見的‘推薦’原來是這麽來的啊。

  陸琛又給賀曉遠夾菜，原本沒想就此多聊，見男生看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格外認真專注，不免多提道：“不過既然國外做成了，國內自然不會扔著不管，拿起來再做是遲早的。”

  賀曉遠：“友商加油？”

  陸琛笑了下，又說：“但我不看好他們，你知道為什麽嗎。”

  賀曉遠面露不解，為什麽。

  陸琛：“國內做互聯網，做的是產品和服務。基本是用技術做出一個產品，靠砸錢迅速佔領相關市場，然後就做成了。無論資本還是互聯網人，都習慣了這種模式。”

  陸琛：“AI不同，AI做的是技術，沒辦法很快做出來一個服務型的產品然後靠砸錢佔領市場。”

  賀曉遠：“技術不也要砸錢做麽。”

  至少資本在這裡不是毫無用處的。

  陸琛問了句：“你知道跑一次模型需要多少錢嗎。”

  這點賀曉遠還真不知道。

  陸琛：“一個億。”

  賀曉遠：“……”

  虧得沒吃飯，否則得咬到舌頭。

  這麽貴嗎。

  陸琛沉穩道：“前期投資非常多，微軟給chatgpt的投資一次就是上百億。”

  “國內哪家風投、創投、天使投資人能這麽砸錢？”

  賀曉遠很快想到，國內能這麽砸錢的，只有那幾家大廠，包括思普在內。

  賀曉遠頓時睜大眼睛眨巴了幾下。

  陸琛：“我猜，如果有人宣布要做，以這幾年流行的做法，應該是有投資人牽頭、帶資下場，接著再有資本帶資認購，起步資金幾億，再估值多少億，盤子拉起來了，資本都入場結束了，再找專業技術團隊。”

  賀曉遠又受教了，聽得一愣一愣的，話都讓陸琛說了，自己在這方面知道的也少，最後連問題都問不出來了。

  想了想，才道了句：“思普不做嗎，項目組沒人提？”

  陸琛：“上百億的項目，技術也是大難關，難有回報，誰有膽子提？”

  頓了頓，笑問：“你要提嗎。”

  陸琛：“你要提的話，我直接給你過，讓你去做。”

  儼然一副為美人舍棄江山的昏君嘴臉。

  賀曉遠：“……”

  賀曉遠這才從聽陸琛聊的沉浸中回過神，有點無語：“我都不懂。”

  讓他做什麽。

  陸琛：“我可以帶你。”

  賀曉遠：“……”

  陸琛：“嗯？”
    一臉鼓勵，仿佛不是說說的，是真的。

  賀曉遠更無語了，沒為“昏君”的話暈了頭，冷靜且理智，問：“你要不再給我個人點股份？”

  陸琛想都沒想：“可以。”

  可以什麽啊可以。

  賀曉遠嗔怪：“吃飯吧。”

  現實點，別聊這麽懸浮的。

  心裡明白陸琛喜歡他偏愛他，所以才能說這些昏話，也知道陸琛不是說說的，真要做的話，搞不好真做得出來這些事。

  賀曉遠扒著飯，面上不顯，心底甜滋滋。

  回過味了，又想：有些人還挺會假公濟私的，竟然準備拿公司的錢和資源捧他。

  這麽想著，心底更甜了。

  陸琛吃著飯，不緊不慢看過來：“你樂什麽。”

  賀曉遠裝：“我沒有。”

  陸琛抿笑。

  不過突然提到這些，他還真不是光嘴上說說的，真的覺得小男生如果想做這個，他就親自帶一帶。

  飯畢，喝茶消食的時候，他又問了遍，確認賀曉遠想不想做。

  賀曉遠站在花前看花，散漫放松的神態：“沒要做啊，我就隨便跟你聊聊。”

  陸琛端著茶站在一旁，男生看花，他看男生。

  “可以做。你有想法，就盡管去做，不會我帶你。”

  從前這些話陸琛是不會對賀曉遠說的。

  一是顯得沒有邊界，二是他們關系沒到這種程度，三則因為小男生有需要維護尊重的能力與自尊。

  現在麽，都在一起了，這些顧慮沒了大半，外加陸琛近來感情方面的情緒開路，總特別想為小男友做點什麽——花什麽的，缺點意思，行動力遠遠不夠，還是帶項目更好。

  陸琛很希望賀曉遠點頭。

  結果賀曉遠還是拒絕：“不要。”

  形容自己：“我剛會走，你讓我開宇宙飛船？”

  有人教有人帶也不行。

  這個人是自己男朋友照樣不行。

  說著想到什麽，轉頭，眼含意味地看陸琛。

  陸琛：？
  賀曉遠就著剛剛看花的姿勢，兩手背在身後，來到陸琛面前，審視的眼神，緩緩開口：“陸總。”

  陸琛：“叫‘總’就顯得生份了。”

  賀曉遠還是觀察的眼神，問了句：“你不會是傳聞中的戀愛腦吧？”

  陸琛：“……”

  陸琛笑，接話：“是的話，怎麽樣。”

  賀曉遠抿唇搖頭，老成道：“這不好誒。”

  陸琛等著聽怎麽個不好法。

  賀曉遠：“我們兩個人，不能都是戀愛腦吧？”

  陸琛一下笑了，走近，來到賀曉遠面前，近到胸口貼心口，垂眸，幽幽：“我要帶你項目，我戀愛腦。你怎麽也戀愛腦了？”

  賀曉遠抿著的唇翹了翹，沒好意思說，他今天下午想某人想了無數遍，看手機看某人有沒有找他看了無數遍。

  陸琛偏了些頭，猜測：“不會是下午不好好上班，偷偷想我了吧。”

  賀曉遠：“……”

  陸琛：“手機看了幾次？”

  賀曉遠：“……”

  賀曉遠嘴硬，裝淡定沉穩：“我、沒、有。”

  陸琛眸光偏轉，往賀曉遠耳朵看去：“還說沒有，耳朵都紅了。”

  賀曉遠：“……”

  陸琛抬手，男生下巴上輕輕捏了捏，親昵的姿態，低聲：“撒謊。”

  語氣裡毫無責備，滿滿的寵溺。

  賀曉遠不想笑的，沒控制住，嘴角還是彎了。

  想到什麽，賀曉遠嘀咕了句“對了”，手機拿到面前，看著屏幕點了幾下，翻轉，舉著對向陸琛。

  陸琛握住賀曉遠拿手機的手，垂眸看去：戀愛注意事項（陸琛版）：1234。

  還有這個？

  陸琛看看賀曉遠。

  看回屏幕上，陸琛念了第一條：“1，項目組辦公室的那張桌子上不擺花。”

  賀曉遠解釋：“太招眼了，大家會議論的。”

  陸琛再看2：“2，工作上不能假公濟私。”

  陸琛挑眉。

  賀曉遠認真道：“絕對絕對不可以因為我們的關系工作上對我‘手下留情’。”

  陸琛沒說什麽，接著3。

  “3，工作場合（包括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保持距離。”

  陸琛讀完3，終於道：“你暫時不想公開我理解。”在公司確實容易被人說閑話。

  “但這是不是苛刻了。”

  賀曉遠沒立刻回，眨眨眼，才緩緩道：“假設現在在11樓，等以後……”

  沒了。

  陸琛：“嗯？”

  賀曉遠：“以後，”眼神遊移了下，“以後，你會在那兒親我嗎。”

  陸琛挑眉，幾乎沒有停頓：“當然會。”

  賀曉遠：這不就結了。

  肯定的語氣：“不行。”

  陸琛看著賀曉遠，握手的手挪去男生肩膀上，按住，哄著：“但不會影響你上班。”

  賀曉遠特別正兒八經，像在討論正經工作和嚴肅的學術問題：“這樣不好的，嘴會紅。”

  陸琛聲音都低了：“我會輕點的。”

  賀曉遠：“……”

  誒！真是羞死人了！

  哪有這樣當面討論這些東西的。

  賀曉遠不聊這個了：“你接著往下看。”

  陸琛早看完了，他看東西一向快，因為可以一目十行。

  賀曉遠寫的什麽，他已經從中概括理解了，一句話：小男生怕在公司影響不好。

  話裡是在公司隱瞞戀情，話外是在人前保持距離，其實就是想上班的時候好好上班，工作不夾雜私人感情。

  陸琛暫時也是這麽想的，倒不是怕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不想公開，是覺得小遠年紀太小，到時候流言蜚語異樣目光承受不住，外加他也知道小男生重視工作。

  但這12345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陸琛剛要開口商量，賀曉遠放下手機，直視著問了句：“不行嗎。”

  要這麽問……

  陸·昏君附體·琛當即點頭，果斷道：“行，可以。”

  沒別的，小男友想要的，給，都給。

  賀曉遠笑：“好的，謝謝。”

  陸琛覺得自己答應得很值。

  而作為一個吃嫩草的老牛，陸琛很懂得退一步再進一分的道理。

  他問賀曉遠：“我答應你了，你是不是也答應我一件事。”

  賀曉遠：“你說。”

  陸琛看進賀曉遠眼裡，聲音溫溫和和：“盡量不要排斥我在身體層面的接近。”

  又說：“放心，會一步步來的。”

  賀曉遠有點不好意思聊這個，努力撐住神色，大方的磊落的表情：“我沒排斥啊。”

  說著點點頭：“好。”

  他也答應。

  陸琛一得到肯定回復，便就著兩人的靠近，抬手把賀曉遠抱進懷裡，一手的掌心覆在賀曉遠後腦：“我們小遠貓真乖。”

  賀曉遠感受著兩人的靠近、氣息與親密，心裡無聲的啊啊啊啊啊：戀愛的感覺也太好了吧。

  這項目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