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賀曉遠曾經想過不少次， 等以後工作了賺錢了、債還了沒經濟壓力了，他非工作日的周末休息時間，會做點什麽？
  打掃衛生、預備點菜？和徐若萌約約飯、逛逛街？

  或者為存錢買房做準備， 兼份別的工作？

  又或者交交朋友、看看展覽， 去以前沒去過的地方、玩兒以前沒空玩兒的娛樂，放松身心？
  那時候誰能想到， 真的到了這天，他是在看材料， 還是在他陸哥家看的——

  一早， 陸琛便親自開車來寢室樓接上了賀曉遠。

  兩人先去買菜，然後回宴瀾灣的房子，回去便搭檔著一起做飯，做完飯時間還早，賀曉遠開電腦坐在餐桌邊看東西。

  到了中午吃飯， 吃完收拾， 收拾結束了， 兩人閑聊會兒， 陸琛泡咖啡， 賀曉遠繼續用電腦看東西，只是地點從餐桌轉移去了客廳。

  賀曉遠一向有自知之明， 為人也客氣禮貌，所以起先他都是電腦擺在茶幾上， 人盤腿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看的。

  看著看著， 真要換姿勢，也是坐到沙發邊， 電腦擱腿上， 再換姿勢， 無非是腿在沙發邊盤起來，電腦繼續擱腿上，總之不會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怎麽舒服怎麽來、更不會格外“放肆”。

  陸琛看出來了，不說什麽，也不打擾打斷，咖啡遞過去茶幾上輕輕一擱，無聲的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刷手機。

  陸琛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手背抵著下頜，繼續好整以暇地偏頭看他，目光不收，嘴裡回道：“沒什麽，無聊，隨便看看，你繼續。”

  怎麽了？
  賀曉遠以為陸琛看他是有什麽，眼露不解。

  陸琛明白這是他的情感在得到哺喂，一面為這樣陌生的感受覺得奇妙，一面又希望這樣的哺喂可以更多。

  哦。

  於是他看向年輕男生的目光變得越發徑直，時間也久，甚至調整姿勢，讓自己看得更方便，手機都懶得去刷了。

  賀曉遠：看吧，隨便看。

  陸琛暗哂自己同樣逃脫不了看臉的膚淺。

  陸琛則在長久的注視中留意到了一些小細節。

  心念一動，他舉起手機，相機點開，對著斜側方沙發上的男生連拍了幾張照。

  “哢擦哢擦”，拍攝聲音的動靜引得賀曉遠再次抬眸。

  時間悄然流逝，穿透落地窗的陽光都一點點變換了照進屋內的角度。

  某一刻，靠在沙發裡的陸琛抬眸，清楚的看到年輕男生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抱著電腦看得認真。

  賀曉遠看材料看得認真，一直沒有察覺，等他抬眸，發現陸琛在看他，還是因為一大段材料掃完，默默挺直背深吸了口氣、暫時放松，無意中和陸琛對上了眼。

  陸琛則已經在當事人的眼皮子下面放大拉近照片細節，去看照片上的英俊男孩，看著看著，默默抿唇笑了笑，因為某boss閑暇中突然想到，當初他就是因為這張臉，毫無預兆的突然心動，然後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賀曉遠疑惑地看了幾眼，見陸琛在看手機、沒任何流露，便沒有多想，也沒多言，默默收回目光，繼續看電腦。

  明明他們沒有交流，明明四周靜謐到悄無聲息，陸琛還是能感覺到，當他明知賀曉遠在身邊的時候，那種有如實質的愉悅情緒一點點淌過心田的滿足與充實。

  ？

  陸琛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大意、忘了靜音，不過他沒有表現出絲毫心虛，拍就拍了，拍完低頭看著手機，也不管賀曉遠那邊。

  比如他發現賀曉遠看材料，帶著思考的、看懂的看，和暫時沒怎麽理解的看，是不太一樣的——前者的神態和眼神會更沉靜，眼球轉移、瀏覽的速度會很快；後者則會有很多微表情，例如蹙眉、抿唇等等，眼球轉移明顯放緩、瀏覽的速度會大大降低，有時候還會伴隨默讀或者深呼吸等小動作。

  陸琛看著，覺得十分有趣。

  賀曉遠就收回目光繼續看電腦，也隨便陸琛看，覺得陸琛閑著刷手機，應該是挺無聊的。

  但陸琛內心裡又不覺得自己真的膚淺，因為他很明白，如果只有漂亮和臉，他絕對不會絞盡腦汁的大周末也把人“套路”來自己的房子。

  賀曉遠這時候也在“絞盡腦汁”，他看屏幕上的大段文字看得眼睛都快花了，腦pu分秒必爭的急速運轉，可怎麽看都看不完，看完一個材料還有下一個材料。

  賀曉遠恨不得給自己的眼睛和腦子裝上風火輪，滿心只有兩個字：衝呀——！
  辛辛苦苦看了N個小時，太陽都快下山了，賀曉遠也看得累了，電腦往茶幾一擱，人默默往沙發邊一躺，“回血補藍”。

  陸琛坐過來，語氣尋常的提議道：“吃個飯，休息下，晚上繼續看？”

  又說：“明天上班，我這兒離公司近，就別走了，來來回回也挺麻煩的。”

  啊？
  賀曉遠驚訝地抬頭看陸琛，臉上寫著“又住？”，心裡想：他陸哥這麽好客的嗎？
  —

  新的一周，賀曉遠忙了起來，不是在看材料，就是在看材料的路上。

  這和他之前看陸琛給的材料還不太一樣——楊贇會要求他哪些材料最晚哪個時間之前必須全部看完，要考。

  對，楊贇會考，會問相關的問題。

  答得上來，楊總不說什麽，就“嗯”一嗓子。

  答不上來，就會一反之前的笑眯眯，淡著表情撩著眼皮看過來，問賀曉遠如果這點都不會，回頭怎麽去項目組。

  賀曉遠感受到了楊贇的嚴厲和猶然間產生的壓力，從善如流的在自己工位瘋狂刷材料。

  現在他提早去食堂吃飯不再是因為閑得冒泡，而是為了節省時間。

  在食堂和秦乘飛巧遇碰頭的時候，賀曉遠也不太有時間閑聊，而是舉著手機邊吃邊看東西。

  秦乘飛無聊麽，便問賀曉遠看什麽，聽說是以前的項目材料，他閑著也是閑著，就問賀曉遠能不能也讓他一起看看。

  賀曉遠就傳了幾份之前輪崗時陸琛給的、一組人人都看過的材料給秦乘飛。

  秦乘飛於是跟著一起邊吃邊看。
    看著看著，賀曉遠轉頭瞥了眼秦乘飛的時候，注意到一件事——秦乘飛劃拉電子文檔的頻率特別快，幾乎是看幾眼就劃拉一下、劃拉一下看幾眼接著劃拉。

  賀曉遠驚訝：“你看東西這麽快？”

  秦乘飛刷著材料：“嗯。”

  賀曉遠有所猜測，問：“一目十行？”

  秦乘飛淡道：“差不多。”

  “……”

  賀曉遠：“你不會還能過目不忘吧？”

  秦乘飛：“沒有。”

  賀曉遠小小的松了口氣，一口氣沒松到底，聽到秦乘飛下面跟著的話：“一般還是要看個兩三遍才能全部記住的。”

  賀曉遠：“……”

  這麽一來，再想到楊贇的突然嚴厲和那句“這樣怎麽去項目組”，賀曉遠不想卷都只能重新卷起來——

  看材料、看材料，沒日沒夜看材料。

  周一看周二看，周三周四周五看。

  周六也不去他陸哥家了，改成來部門，工位電腦前坐著，效率更高。

  奇的是，他來，陸琛也來，和之前一樣，工位旁坐著，支個二郎腿刷手機。

  賀曉遠問過陸琛有沒有別的事，有事就去忙，他這邊沒什麽，就是東西有點多，需要花時間看。

  陸琛回得隨意：“我沒事，閑，你看吧，不懂的問。”

  賀曉遠：？

  賀曉遠琢磨，他加班、陸琛陪，此情此景，有點像什麽。

  像什麽？
  賀曉遠沒想到，不想了，抓緊時間看材料。

  看著看著，他回過點味兒：怎麽像在特意守著他一樣？
  ？

  守著？

  賀曉遠悄悄轉頭，看了眼陸琛，見男人沉穩的坐著，懷疑是自己想太多。

  他想陸哥應該就是剛好空，知道他不會的多，特意也順便教教。

  怎麽能說守著？

  他不是金子，陸哥不是龍，守他幹嘛？

  賀曉遠收回發散的神思，重新看回電腦上，集中注意力刷材料去了。

  結果又一周的周末，賀曉遠來部門，陸琛也來，再過了一周、周末，還是他們兩個一起。

  賀曉遠想不多想都難，陸琛始終四平八穩，說：“楊贇覺得你資歷太淺、不懂的太多，不會讓你直接去項目組。”

  “你得過了他這關才行。”

  哦(⊙o⊙)！

  賀曉遠恍然大悟：陸哥原來是怕萬一他過不了楊總那關、去不了項目組，丟他的人，索性陪著答疑解惑，就像考前衝刺一樣？
  理解理解。

  賀曉遠轉向電腦繼續刷材料。

  陸琛看過去：單純得有點太好哄了。

  終於這日，楊贇將賀曉遠叫進辦公室，兩人隔著辦公桌，楊贇往椅背一靠，端著神色，認真道：“來，告訴我，短視頻平台的審核機制如何做到既準確有效又不‘濫殺無辜’？”

  當天下午，秦乘飛正拿電腦掃雷摸魚，眼一抬，看見一個半頭銀發、精神爍爍的男人推開玻璃門，快步又幹練的走了進來。

  秦乘飛剛想這不是賀曉遠他們部門的楊總麽，目光一錯，突然看見了楊贇身後跟著的同樣快步走進的英俊男生。

  賀曉遠？
  秦乘飛驚訝。

  楊贇邊走邊抬起手，衝身後的男生示意了下跟上，語氣利落的說道：“今天開始，你轉到項目組這邊的辦公室。”

  楊贇的語氣有點囂張：“記住了，別人問你，你就說你是楊總的人，商服上來的。”

  “有活兒好好乾，沒活兒摸摸魚。”

  “不懂就問，有事就說。”

  “搞不定找我，我來解決。”

  “懂？”

  賀曉遠跟著楊贇，從容而沉穩：“明白了，楊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