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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棺見喜》第九十五章 【補字】
  第九十五章 【補字】

  龍神的身體早已被貪婪而愚昧的龍沼村村民吞噬殆盡, 隻留下了它陰晴不定充滿了怨恨的亡靈徘徊在奚山的叢林峻嶺之間。

  祂很少回應人類。

  但偶爾會有那麽幾次,龍神會用特殊的方式選出自己中意的軀體,並且以那個人作為媒介跟人類溝通。

  而那個人在龍沼的土語中就被稱之為西卡尼。

  “……西卡尼不會記得龍神俯身後發生的事情, 但是, 他能感覺到龍神的情緒。”

  布達措措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小樓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江初言的手指蜷縮了起來,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他抬眸望向了賀淵,後者面無表情, 眉心卻豎起了一道豎紋。

  “艸, 我不知道!”

  賀淵聲音嘶啞地說道。

  他決定成為那什勞子龍神新娘,在即將到來的龍神祭中自願被人送到落龍洞的深處,以求得龍神對他們的庇佑。

  “誰他媽能想得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我都快被嚇成神經衰弱了。”

  “經歷了白天的事情,我要是還能睡著應該神經未免也太粗了。”

  房間裡很亮。

  江初言沉默了一瞬,然後開口道。

  “如果西卡尼是龍神附身之人的意思,那麽……瑪爾是什麽意思?”

  男生頹然地說著。

  他的心臟一直在狂跳,不過江初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恐懼。

  “……你不也一樣嗎?”

  江初言睜著眼睛,直直地躺在那張又窄又硬的床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初言在床上翻了個身。

  “如果我知道, 我根本就不會帶你們來!”

  也正是應了他的要求, 村民們才將龍神的塑像頭顱砍下來並且面向背面。

  “睡不著?”

  江初言不僅開了房間裡的點燈,還在桌上地上都點滿了蠟燭,甚至就連原本用於洞穴探險的高功率手提燈也被他開到最亮,橫放在了桌面上。或明或暗的燈源就這樣把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大概……差不多就是,龍神最為喜愛的人。”

  “我根本就不記得這種事情。”賀淵用力地抓了一把頭髮,“我一直就覺得你們說的那些,艸, 不就是胡說八道嗎?我當時喝了那麽多酒, 你們燃燒的靈塔煙又那麽重,我一直覺得我就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在這次來龍沼之前我什麽都沒感覺到, 這裡對我來說就是一座普通的村莊。”

  “沒有人跟我說過——”

  在說話間, 賀淵一直在不斷打量著江初言, 看上去多少有些焦躁。

  然而,他的精神卻依舊極度亢奮,完全沒有絲毫睡意。

  江初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回應了句:“……我也是。”

  從聲音上就能聽出來,賀淵果然也沒有睡。

  就在白天布達措措向所有人告知了龍沼村的過往後,江初言在短暫的猶豫後,同意了龍沼村村長那個近乎荒誕的提議。

  幾秒鍾後,賀淵開口問道。

  當然, 對此賀淵只有一臉茫然。

  江初言忽然開口,他面無表情地小聲問道。

  夜已經很深了。

  *
  這又是一個在龍沼度過的漫長夜晚。

  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隱隱作疼,應該白天在車廂裡跟那個怪物搏鬥時造成的過勞。多日來一直精神緊繃心力交瘁,就連江初言自己都可以感覺到,他身體已經疲倦到了極點。

  “我們告訴過你,可是, 你不信。”

  布達措措滿臉無奈。

  這次布達措措努力了好一會兒才用漢語解釋清楚。

  在布達措措口中, 賀淵曾經就在村筵上被龍神附身。

  “賀淵——”

  江初言將臉貼在枕頭上,眼睛睜得很大,他盯著牆角幾根蠟燭搖曳的火苗,然後輕聲喊了賀淵的名字。

  賀淵應道,不知不覺中,話尾染上了一絲苦澀。

  他的聲音明明很小,可馬上一牆之隔就傳來了男生的回應。

  “我在。”

  “如果你不是西卡尼,又怎麽可能如此順利地在龍沼來去自如……”說完, 村長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歎息, “我們這裡, 可不好找。”

  “你要是還是擔心,你的同學也可以成為送嫁人,他們會一直守著你,這樣你總歸能放下心來了吧……”

  江初言耳畔仿佛還回蕩著布達措措的承諾聲。

  然而,即便擔任新娘這個決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才決定的,當江初言躺在床上後他依然感到了不安。

  冥冥之中,他的直覺依然在發出模糊的警告,他總覺得事情還是有些不太對,但是真讓他說卻又說不出什麽來。

  在他發出那句喃喃低語之後,隔壁安靜了下去。

  江初言本來還以為賀淵沒聽到,結果沒過多久,一聲“嘎吱——”聲響起,他聽到了隔壁床褥簌簌作響,是有人下床的聲音。

  深夜的龍沼安靜得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以至於那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卻依舊顯得格外響亮,江初言控制不住背脊微顫,然後就看到自己與賀淵房間相隔的門簾被掀開了。

  賀淵就那樣直接闖到了江初言的房間裡。

  “賀淵?你……”

  “我害怕。”賀淵當著江初言的面坦然地說道。“你不介意吧?今天晚上跟我擠一下。”

  然後他徑直走向了江初言。

  江初言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賀淵做這一切,他本應該立刻開口趕走賀淵,可他的聲帶卻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一直保持著沉默。

  賀淵就這樣行雲流水地掀開杯子,擠上了江初言的床。

  原本就窄小的木床因為賀淵的出現瞬間變得更加逼仄,江初言感受著身側男生的體溫,不自在地向後挪了挪,可馬上就被賀淵一把抱在了懷裡。

  賀淵身上的氣味,在薄薄的被褥的包裹下變得格外鮮明,男生的胳膊攬在江初言的背後,下巴直接抵在了江初言的頭頂。

  有那麽一刻,江初言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什麽小動物,在毫無抵抗的情況,就被名為“賀淵”的牢籠徹底鎖住了。

  偏偏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之後,江初言對於這樣強勢的擁抱,沒有任何抵抗力。

  “呼……”

  賀淵在抱緊江初言之後長松了一口氣。

  “這下好多了。”

  他輕聲嘟囔了一句,伸手在江初言背後拍了拍。

  江初言抬頭看著著賀淵的下巴,男生優越的下顎線,以及喉結,都離江初言的嘴唇很近,近到他只要伸出舌頭就能舔到對方——

  靠,他到底在想什麽?!

  江初言猛然警醒。

  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與賀淵如此親密而感到緊張不安,但事實卻是,在男生抱住他的瞬間,他就開始不受控制的甚至渙散。

  “……龍神。”

  不自覺中,江初言呢喃出聲。

  “嗯?”

  “你覺得布達措措說的龍神,真的存在嗎?”

  江初言終於在賀淵的懷裡說出來自己心底最深的疑問。

  “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的嗎?”

  “也許吧。”

  賀淵的胳膊緊了緊。

  “其實你還有反悔的機會,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嘗試著開車再逃一次——我的車裝的都是防彈玻璃,就我們兩個,不要帶上那三個人……”

  說起另外三個同伴,江初言和賀淵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淡淡忌憚,但他們最終都沒有把自己心底隱晦的猜測說出口。

  “說不定我們能想辦法闖出去。”

  賀淵幾乎是含著江初言的耳垂,將那壓到極低聲音送到後者耳內的。

  就好像他一直在擔心房間裡還有別的人在偷聽一樣。

  男生說起這些的時候面上很平靜,只可惜,他此刻距離江初言實在是太近了,近到江初言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倏然變快的心跳和身上細微的戰栗。

  江初言眨了眨眼睛。

  “不,”他拒絕了賀淵的提議。“不行——”

  他接著說道。

  “如果只是嫁給龍神就能帶著所有人離開龍沼,那麽我願意賭一把。”

  說到這裡,江初言忽然慘笑了一下。

  “你知道嗎,我竟然覺得……覺得也許我之所以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又是一陣凝重的沉默。

  賀淵把江初言抱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你信任我嗎?”

  江初言怔怔說道:“你現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雖然沒有證據,可是江初言現在已經很難對白珂,劉天宇和徐遠舟放下戒備。

  他很害怕,害怕在那三個熟悉的人皮之下,會是別的什麽東西。

  可是,他也不敢堵。

  賀淵:“我無論如何都會守著你,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江初言咬著嘴唇,他試探性地伸出手,然後一點點環住了賀淵的背脊。

  “謝謝。”

  他啞聲道。

  “謝謝你一直在保護我。”

  “不用謝我,”賀淵卻在此時沉沉地說道,“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

  “啊?”

  賀淵忽然將頭埋進了江初言的頸側:“我喜歡你。”

  “賀——”

  “其實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上了你。”

  雖然早就有所感覺,可那句話落在耳畔時候,江初言還是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

  “等,等一下,賀淵……”

  江初言本能地想要低頭去看賀淵的表情,然而後者此時卻始終不肯抬頭。

  “別,別看我。”

  江初言只能感覺到賀淵的胸口此時正在怦怦震動。

  男生的體溫好像一下子升高了許多,烘得江初言也不由自主的臉頰滾燙。

  “我本來……本來還想著等回去以後,找個更好的機會跟你告白來著。”

  賀淵挫敗地嘟囔著。

  “結果竟然被困在這種鬼地方……而且你還馬上就要嫁人了……靠……早知道我還不如一開始就從徐遠舟那個傻逼手中把你搶過來呢。”

  在這一刻,什麽龍神,水猴子,奇怪的祭典與詛咒都消失不見了,江初言只能聽到賀淵那接連不斷的低語。

  “你都不知道我暗戀你多久了,可是你從來都看不到我。”

  “剛知道你已經有男朋友時,我嫉妒徐遠舟嫉妒到恨不得偷偷乾掉他……”

  “其實我所有的糖都是給你準備的……靠,結果之前偷偷打聽到的訊息全是假的,你不喜歡吃糖……”

  “初言,我喜歡你。”

  “超級,超級,超級喜歡你。”

  “你不要討厭我。”

  不知不覺江初言已經被賀淵壓在了身下,男生高大的身體幾乎完全籠住了身形消瘦的青年。

  等江初言注意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賀淵死死卡住,男生掌心很粗糙,溫度滾燙到幾乎要灼傷他的手腕。

  糟糕。

  江初言聽到自己心底有個聲音發出了一聲低呼。

  他不應該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至少,不是在這樣前路茫茫的時刻。

  然而他早已經失去後悔的時機。

  “初言,你……你能接受我嗎?”
    賀淵伏在他的身上,眼神灼灼地對著他說道。

  “我想成為你的戀人。”

  江初言呼吸滯了一瞬間。

  “我……”

  他艱難地張開了嘴唇。

  然後,沒等他說出剩下的話,賀淵已經朝著他低下了頭。

  男生的嘴唇很冰涼,也很柔軟,與他生澀且糟糕的技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初言所有的聲音都被賀淵以無比野蠻且貪婪的方式盡數吞噬。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放慢鍵。

  江初言原本環繞在賀淵肩頭的胳膊放了下來,再然後他開始輕輕推起了對方過的胸口……

  他的悶哼變得苦惱而柔軟,聽上去更像是某種曖昧的嗚咽。

  而賀淵依舊沒有放開他。

  最後他甚至不得不艱難地曲起自己的膝蓋好讓賀淵離自己更遠一點——

  “砰——”

  賀淵的身體被江初言踢到了床下,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江初言完全沒預料到賀淵竟然會完全不反抗,他被男生掉在地上的巨大動靜嚇了一跳,整個人倏然回神,然後才面紅耳赤地撐著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揉著自己的嘴唇看向地上的賀淵,臉已經完全燃燒起來。

  “你,你,你不要太過分。”

  江初言結結巴巴地衝著賀淵說道。

  “我明明還沒有答應你。”

  賀淵揉著小腹,專注而貪婪地盯著江初言。

  “抱歉。我錯了……”

  他誠懇地說道。

  但江初言總覺得他臉上似乎還寫著另外一行未曾說出口的字——

  【我下次還敢。】

  “我忍太久了,剛才實在是控制不住。”

  賀淵一字一句地說道。

  “跟我交往吧,初言。”

  一邊說著,他一邊慢慢起身。

  最後一聲呼喚說出口的同時,他已經來到了江初言的面前。

  燭火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打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男生的面容背光下顯得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顯得異常明亮。

  江初言嘴唇翕合了一下。

  雖然從青春期開始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同性,可江初言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感受到賀淵帶給他的感覺。

  他感到安心。

  但莫名的,又會因為賀淵而騰起奇異的戰栗與慌張。

  “……好。”

  那一聲柔軟的呢喃,再一次被賀淵的嘴唇吞沒。

  *
  在儀式開始的那天清晨,江初言的房間裡湧進了許多皮膚蒼白,盛裝打扮的龍沼女人。她們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露出來的牙齒白得森然。

  “這些都是我們村子裡手藝最好的喜娘,”布達措措站在門口,搓著手替這她們介紹道,“畢竟是龍神娶親,新娘肯定是要好好打扮的。”

  說完這些,他眼睛咕嚕嚕轉動著,口裡嘟囔不休,又跟那幾個喜娘說了好些土語。

  “可,可我是男的——”

  江初言艱難地說道。

  但布達措措並沒有給他拒絕打扮的選項。

  成箱的首飾與服裝被人流水一般抬進了江初言的房間,江初言幾乎是被人架著坐在了座位上。

  他用求救的目光望向賀淵,結果賀淵也被人架著拉到了門外。

  看到賀淵要走,江初言有點慌。

  賀淵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嘴裡嚷嚷著土語滿臉惶恐地衝了過來。

  雖然江初言聽不懂,他還是能感覺得到,似乎是有什麽意外發生了。因為一陣耳語之後,賀淵滿臉鐵青地湊過來,壓低聲音跟江初言解釋了一句:“……徐遠舟還有白珂他們幾個,剛才趁著村子裡籌備儀式,偷偷拿了車鑰匙開車跑了。”

  江初言的瞳孔倏然緊縮。

  眼前的景象倏然晃了一晃,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驟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初言,徐遠舟他們……他們自己開車提前離開了。】

  【初言,那幾個人,他們,他們走了。】

  【人呢?靠,那幾個混蛋,他們怎麽做得出來,他們怎麽能自己跑?】

  【初言,為什麽要哭呢?你明明為了他們付出了那麽多,可是,他們把你拋下時,可沒有一點猶豫呢。】

  *
  “初言?!”

  “初言,你還好麽?”

  “你怎麽了……”

  新任男朋友關切的聲音傳來,聽上去卻是朦朦朧朧的,好像無形中隔了一層。

  一陣尖銳的頭痛瞬間在腦海深處炸開,江初言身體晃了一下,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在回過神來時,剛才腦中浮現出來的畫面已經如同陽光下的朝露一般瞬間消散不見。江初言定了定神,再去看賀淵,發現後者此時表情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甚至都能看到男生額角不斷跳動的青筋。

  “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賀淵抱住了江初言,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

  “嗯。”

  江初言頓了頓,才應了一句。

  真奇怪。

  他忍不住想。

  發生這種事情,他本應該覺得憤怒,覺得不可置信才對。

  要知道,那三個人裡頭,還有一個是徐遠舟——他的青梅竹馬,兼曾經的戀人。但即便是有過那麽深厚的感情基礎,那三個人依然毫不猶豫地拋下了江初言自己逃跑了。

  然而此時此刻,江初言心中卻沒有太大的波瀾。

  仿佛冥冥之中,他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

  他為什麽會知道?

  *
  賀淵因為這件事情,滿臉煩躁地暫時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了江初言獨自坐在房中被龍沼的喜娘們裝扮。

  “我很快回來,你別怕。”

  離開前,賀淵小心地囑咐道。

  他顯得異常焦躁不安,臨走前,他忽然俯下`身用力地抱了江初言一下。

  “我不在,你要小心。”

  伴隨著男生的低語,江初言忽然覺得掌心微微一重。

  一柄小巧冰冷的刀,被偷偷遞到了江初言的掌心。察覺到手中忽然出現的刀,他目光顫動了一下,抬眸與賀淵無聲無息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初言演努力不要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也是……要小心。”

  在賀淵的身影即將從門口消失時,江初言握緊了手中冰冷的小刀,強自鎮定地衝著賀淵說道。

  賀淵背對著他,抬手做了個OK的手勢。

  而因為這個小插曲,在接下來好一段時間裡,江初言都有些魂不守舍。

  所以,等他意識到違和感時,他的新娘裝扮進程都已經快要過半了。

  江初言當時已經換上了一件繡滿了魚鱗紋的鮮紅嫁衣。

  他的下巴被女人冰冷微濕的手指輕輕掐著,微微抬高。

  被磨得細軟的米粉撲在他的臉上,飛騰的粉末讓江初言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甜腥味撲面而來。

  濡濕,溫熱的液體被人輕輕刷在了江初言的眼角與唇上。

  江初言打了一個寒顫,猛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什麽——”

  他心慌意亂地喊道。

  可喜娘們只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嘴裡全是他聽不懂的土語。

  江初言沒有來的騰起一股寒意。

  他想要去看鏡子,想要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喜娘們到底在他臉上抹了什麽。

  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整個梳妝期間,他都沒有看到過鏡子。

  事實上,自從到了龍沼村,除了白珂房間裡的鏡子,江初言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跟鏡子有關的東西。

  不,不對……

  等等,他真的在白珂房間裡見到過鏡子嗎?

  江初言仔細回想了一番,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記不清了。

  難以解釋的直覺告訴他,鏡子很重要。江初言猛然起身,想要離開房間去一樓看一眼鏡子,結果他還沒有到門口,就被無數雙手重新拉了回去。

  喜娘們手舞足蹈在他面前比劃了很久,就是不許他離開房間。

  好在,沒過多久,江初言的所有新娘裝扮都已完成。

  喜娘們在江初言的一通脾氣之後,帶著那種面具一般的笑容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哢——”

  門被關上了。

  江初言喘著粗氣在房間裡站了一會兒,靜靜地聽著門外動靜漸漸遠去。

  聽上去,那些龍沼村民已經離開了。

  可江初言並沒有選擇直接開門偷溜,而是小心翼翼地慢慢俯下`身,在門底下的縫隙中,往外看了一眼。

  一排紅色布鞋整整齊齊拍成了一溜,正貼在他的房門前。

  “……”

  江初言猛然一個深呼吸,將口中差點脫口而出的驚懼低歎咽回了喉嚨。

  然後他探向自己的袖口,從裡頭取出了之前賀淵偷偷遞給他的那把小刀,然後緊緊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那把小刀的刀身很窄,刀柄看不出是什麽材質的,表面隱隱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環形的紋路。對著光仔細端詳,隱約能看出來,那年輪一般的紋路中夾雜著些許暗色的金絲。

  江初言扯了根頭髮在刀刃上試了一下,在碰觸到刀刃的瞬間,頭髮斷了。

  “呼……”

  江初言徐徐吐出一口氣。

  這肯定不是外界的刀具,應該就是龍沼村當地出產的。江初言也想不通,賀淵究竟是從哪裡搞來這種利器的,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有了這把刀,他確實安心了許多。

  江初言強迫自己不要陷入惶然無措的心態之中。

  定了定神,江初言走向了自己的床,然後他一邊緊盯著門口,一邊悄悄從床縫裡,掏出了自己之前藏在那裡的手機。

  點開屏幕,江初言首先看了一眼信號欄,他無比失望地發現那裡依然是一片灰色。

  然後,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點開了手機的相機功能。

  他將鏡頭對準了自己。

  屏幕上的青年一張臉白得出奇,眼瞼,額頭還有嘴唇上,都被塗上某種猩紅的“顏料”。

  那確確實實就是江初言自己的臉。

  只不過在落後村落喜娘手法怪異化妝下,青年的眉眼間,竟然顯露出一種陌生的妖冶來。

  相機裡的自己並沒有什麽太過於異常的地方,江初言在確定了這一點後心頭微松——可就在這時,他的手稍稍晃動了一下,鏡頭不小心就掃到了他的身後。

  一雙膚色微青的手,正一點點摳著粗糙的地板,緩慢地從江初言背後的床底下爬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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