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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棺見喜》第八十三章 【補字】
  第八十三章 【補字】

  “劉天宇?你到底怎麽了?要是不方便說話你就哼一聲——你沒事吧?”

  祠堂之內, 江初言聽著話筒裡傳出來的那種嘰嘰咕咕的濡濕之音,不好的預感變得格外強烈。

  “咕——”

  他聽到了一聲含糊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喉嚨裡含了水,拚命往外鼓氣似的聲音。

  下一秒, 電話就斷了。

  之後無論江初言再怎麽重撥, 劉天宇都沒有再接電話。

  聽著手機話筒裡不斷重複的電子音, 餐桌邊的江初言臉色變得無比凝重。然後他猛然按掉了電話,一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去房間裡看一下劉天宇,他那邊情況不太對勁。”

  青年面沉如水地衝著桌旁其他人說道。

  而他的手更是死死拽住了江初言的手腕, 也許是因為大量流汗的緣故, 布達措措簡直就像是兩棲生物一般, 雙手又濕又冷, 觸感黏黏的。

  “我的同學那邊出問題。”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時聲音也變得格外不客氣。“我很想尊重你們這裡的習俗,但我不可能置我同學的安危不顧在這裡呆坐著。他是我們學習小組的成員,我無論如何得先確保劉天宇的安全。”

  “初言哥,你別這麽認真啦,劉天宇也是個大男人了,不至於流個鼻血就嗝屁的。”

  白珂和徐遠舟也下意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們臉色蒼白地四處張望。果然伴隨布達措措的叫喊,村民們已經聚攏在了祠堂之外,他們也在笑,可是……

  龍神會生氣的。

  江初言心裡也有個聲音在告誡著他。

  但是,江初言卻很難保持理智。

  看得出來, 布達措措還在努力微笑,但是那種難以壓抑的恐慌與強行擠出來的笑容粘合在一起,卻只會讓他看上去表情愈發猙獰。

  可是眼神好奇怪。

  是啊,也許自己確實有一些大驚小怪了。

  可布達措措卻慌慌張張地攔在了他的面前。

  可布達措措卻依舊只是帶著那種古怪的笑容看著他,跟聽不懂似的一直在重複著一模一樣的話。

  “西卡尼……”他直勾勾瞪著賀淵,“你怎麽能讓瑪爾走呢?”

  賀淵一把將江初言拉到自己身後,他陰沉沉地衝著布達措措說道。

  幸好就在下一秒,賀淵直接伸手將江初言的手臂從布達措措的指尖扯了出來。

  “反正也就是吃個飯,吃完飯再去找他不行嗎……”

  徐遠舟甚至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要是他們膽敢讓江初言離開祠堂,這裡的村民就能把他們所有人全部都殺掉。

  “會遭遇厄運的……龍神最憤怒的……最忌諱的就是瑪爾的離開……”

  不知不覺中,布達措措的眼白裡多了許多血絲。

  不吉利。

  “布達措措,這不是吉不吉利的問題,我們現在根本沒法管這個。”

  然而布達措措卻依然擋在兩人的面前,不肯放江初言離開。

  白珂的呼吸沉重,他小心翼翼地勸解道。

  在筵席結束之前,瑪爾,也就是江初言不可以離開。

  “你們會遭遇厄運的, 瑪爾在宴會之前絕對不可以離開, 不然*&&¥#@#……”

  “……這不吉利!”

  在這麽明顯的僵持下,現場氣氛一下子變得險惡起來。

  “儀式還沒完成!你要是跑了, 龍神會發怒的。這很不好,很不吉利!”

  他嚷嚷著。

  村長嘟嘟囔囔地說道,冷汗肉眼可見的從他的額角滲了出來。

  賀淵背對著江初言,在這一刻並沒有說話。

  布達措措的聲音突然之間變得異常尖銳,
  江初言被村長驟然拉高的聲音嚇了一跳。而布達措措看著他的樣子, 也讓他感到格外陌生:那張光滑的臉上肌肉正在微微痙攣, 連帶著就連布達措措那鼓鼓的, 沒有焦距的瞳孔, 也正在不停震顫。

  奇怪的是,他依然在微笑著,哪怕每一根褶皺裡都滿是冷汗。

  徐遠舟不由也附和道。

  江初言愕然地看著布達措措,一瞬間幾乎無法理解布達措措的行為。

  一邊說, 他一邊彎下腰, 準備將腳上礙事的鐵索脫下。

  一滴一滴,將他的領口浸得透濕。

  “哈?不吉利?”

  江初言並沒有注意到賀淵的沉默。

  江初言被布達措措抓住的那一瞬間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胳膊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布達措措結結巴巴地說道,可一激動後續又是一連串江初言聽不懂的土語。

  電話裡含糊的聲音讓江初言覺得的很不安。

  布達措措的笑容和堅持讓他毛骨悚然。

  甚至就這連這場充滿了鄉村人情意味的集體流水席早宴,也讓他感覺窒息。

  “我要走了。”

  江初言臉色蒼白地說道,感覺自己的耐心以及理智即將消磨殆盡。

  “布達措措,你們有你們的規矩,但不能強行要求我們遵守吧。”

  恰在此時,賀淵陰沉沉地衝著布達措措說道。

  江初言這個時候已經順利地解開了腳上的鐵鏈,他一把扯下了沉甸甸壓在肩頭的紅布,丟到椅背上。

  眼看著江初言調頭就要走,布達措措的聲音猛然拔高了八度。

  “不行——”

  有那麽一瞬間,江初言覺得,布達措措的臉好像變形了。

  他的五官簡直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頭和臉都變得很腫。

  江初言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無意識地,他拽了賀淵一把。

  “沙沙——”

  就在這時,祠堂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布料摩攃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一陣陰冷的風襲來,伴隨著灰塵騰起的陳腐氣息,有東西在江初言身後倏然落下。

  江初言愕然回頭,正好看見原本掛在神龕之上的厚實黑布,在沒有任何人碰觸的情況下自行落下。

  厚重的黑布驟然堆在了地上,神龕之內,那一直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龍神雕像,就這樣映入了江初言的眼簾。

  那是一尊超出了江初言認知的雕塑。在他心目中,神像都應該是肅穆的,莊重的。哪怕雕工粗糙,但浸潤了居民信仰的之後,居於高高神龕之內的神像也會自然而然地帶上神聖的氣息。

  然而,龍沼村祠堂內的這尊雕塑,比起神像來,卻更像是一具腐朽慘敗的屍體。

  不能說這尊雕塑的雕工不好,只能說,雕刻龍神的那個人,雕工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人悚然。

  那是一個盤膝而坐的男人。

  看上去跟所有鄉野民間供奉的男性神像沒有太大區別,只是他的比例和身體輪廓都寫實到了極點。就連露在衣袖之外,因為死亡而顯得松軟的肌肉走向都被刻畫得十分仔細。

  而最讓江初言感到在意的是,雕塑的軀體整體看上去是正對著前方的,可是,龍神雕塑的頭部,卻被砍了下來。它的頭被人用布條死死纏住,然後反轉過來,背向人群,直抵著神龕的後面。

  那是一尊反面神。

  太奇怪了。

  上了民俗課這麽久,可江初言從來沒有見過什麽地方的人,會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信仰的神靈。

  而且……

  他怎麽記得,之前他在黑布後面,明明看到了龍的尾巴和鱗片?可現在,端坐於神龕之上的塑像,處了脖頸處,以及露在衣袖之外的手背上還描了些金色的魚鱗紋,怎麽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形。

  剛才自己是看錯了嗎?
  江初言驚疑不定地想道。

  “啊啊啊啊——龍神息怒——息怒——”

  一聲慘叫讓盯著龍神陷入恍惚的江初言瞬間回過神來。他打了個激靈,再回頭時,正好可以看見之前還氣勢洶洶的布達措措,此時早已全身癱軟地跌坐在地上。村長驚恐萬分地盯著黑布之下那身首分離,背對神龕的龍神雕塑。整個人就像是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而原本在祠堂之外帶著詭異微笑圍攏而來的村民們,也發出了各式各樣的驚叫。

  一團混亂之中,臨時架起的桌椅被驚慌失措的人群一腳踢散,被掀翻碗碟中的菜肴一口未動,翻倒在地,濺滿了泥水……

  年輕的婦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用手死死地捂著他們的眼睛,強迫他們不要好奇看向祠堂。

  年長的老人全身哆嗦,以手掩面,嘴裡不停地絮叨著龍沼方言,像是在乞求保佑或者是原諒。

  呼喊聲,驚叫聲,代替了原本的歡聲笑語,回蕩在祠堂內外。

  這下就算是布達措措再怎麽想要將筵席辦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初言呆滯地站在原地,因為這忽如而來的變故不知所措。等到布達措措終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指揮著村民將黑布重新罩上神龕時,江初言等人早已灰溜溜地離開了祠堂,按照布達措措語無倫次的吩咐,滿臉茫然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棟小樓。

  “剛才,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真的好奇怪,這裡的人不是信仰龍神嗎?有必要嚇成那樣嗎?”

  “靠,我還以為那個家夥當時會撅過去——”

  回去的路上,不僅是江初言,徐遠舟和白珂也是一臉恍惚和驚駭。

  “他們信仰龍,但是也敬畏龍神。”最後還是對龍沼更為了解的賀淵開口解釋道,“這裡的自然條件太差了,所以他們對擁有特殊力量的龍神充滿了敬畏……唔,總之在龍沼這邊,他們信仰的龍神脾氣確實不太好,是那種特別暴虐凶殘的類型。”

  皮膚微黑的卷發男生步伐輕快,語調鎮定。

  “而且這地方的人嘛,跟外界不怎麽聯系也沒有太多科學常識,跟龍神相關的事情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恐慌。之前偶爾也會出現類似的事情,但是只要處理完畢,他們就會平靜下來,不用太擔心。”

  賀淵拍了拍江初言的肩膀,聲音沉靜的說道。

  見賀淵一幅見怪不怪,一派輕松的模樣,江初言的情緒這才稍微平複了一點。

  “我還是沒辦法理解。”

  青年喃喃說道。

  “他們看上去已經快嚇瘋了,還有……這個地方好奇怪。”

  賀淵似笑非笑地凝視著身側臉色蒼白的青年。

  “要是不奇怪我們也不會來這裡了,不是嗎?”

  *
  不知不覺,幾個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跟一片混亂的祠堂那邊比起來,小樓這邊安靜得簡直令人落淚。

  江初言爬上樓梯左右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看到布達措措派來看著劉天宇的那名村民。

  他抿了抿嘴唇,胸口有點緊繃。

  空氣中有一絲細若遊絲的腥味,是血的味道。

  可江初言卻分辨不出那味道到底是他自己身上沾上的還是小樓這邊的。

  “劉天宇——”

  剛上平台,江初言就喊了一聲。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江初言心裡咯噔了一下,也沒有心思再想祠堂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快步衝進小樓。先是在一樓找了一圈,沒人,他又趕緊上了二樓。

  他在二樓唯一反鎖著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砰砰砰——”

  江初言用力地敲敲門。

  可是門內還是毫無動靜。

  “劉天宇,你怎麽樣了?”

  江初言提高了聲音。

  門扉那頭的死寂讓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裡充斥著各種各樣恐怖陰森的設想,他甚至會因為自己所想象出來的畫面恐慌不已。幸好,就在他即將準備撞門的前一秒。房內忽然傳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窸窣聲。

  “嘎吱——”

  老舊的木門在尖銳的摩攃聲中緩緩開了一條縫。

  房間裡很暗,顯然劉天宇已經關上了窗簾,他也沒有開燈。

  陰影中劉天宇的臉白得就像是鬼魂。

  “江初言……”

  他呆呆地看向江初言,反應顯得有些遲鈍。

  身上的衣服穿反了,微胖的男生看上去就像是剛睡醒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他一直在流鼻血,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話時,隱約還能聽到一些呼哧呼哧的聲音混雜在他回答中。

  “你還好嗎?剛才打電話給你只聽到雜音,敲門你也不應。你身體真的沒事吧?”

  江初言急急忙忙地問道。

  而劉天宇這次又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應他。

  “我昨天沒睡好。我很困。我想再睡一會兒。”

  劉天宇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面對江初言的關心,他卻顯得格外木然。

  “那……那你還有什麽別的不舒服了嗎?”

  江初言又問一句。

  劉天宇空洞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然後當著江初言的面,“嘎吱”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江初言盯著緊閉的門看了幾秒鍾。

  “呼……”

  然後,他徐徐吐出一口氣來。

  劉天宇的行為非常不禮貌,可江初言這時候甚至連生氣的余力都沒有。

  他隻感到一陣如釋重負。

  可能是因為神經過敏吧,在見到劉天宇之前,江初言一直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甚至可以說,如果他在劉天宇的房間裡找到了男生的屍體,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幸好,劉天宇並沒有出什麽事情。
    如果只是因為沒睡好外加流鼻血,像回到房內補個覺,倒也正常。

  江初言對自己說道。

  他的身體一陣虛脫,這才感覺到自己背上濕噠噠的,竟然已經被冷汗所浸濕。

  “我都說了他不會有事。”

  一個沒有起伏的聲音在江初言背後突兀響起。

  江初言差點原地跳起來,回過頭,才發現白珂白著一張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

  這家夥是什麽時候來的?
  江初言一陣詫異,因為心跳過速,胸口甚至都有一點痛。

  白珂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給江初言造成了多大的驚嚇。

  二樓光線不好,他的雙眸看上去也格外幽暗漆黑。

  男生直直地看著江初言,然後他張開嘴,伸出了紅紅的舌頭,飛快地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

  “劉天宇要睡覺,我可不可以把他的那份飯吃了?”

  江初言本來以為白珂又是想方設法來膈應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白珂開口竟然是在討要食物。

  “你是說這個?”

  從祠堂出來時候,江初言抓了餐桌上幾個沒動過的包子點心放在了塑料袋裡,算是給劉天宇帶的早飯,這時候還拎在手裡。

  剛才劉天宇關門太快,他還沒有機會把東西給對方。

  “我沒吃飽。想再吃點。”

  白珂說。

  “哦……”

  江初言怔了怔,隱約覺得有些怪。他記得很清楚,作為一個小網紅,白珂平時控制飲食,甚至比女生還嚴苛。有時還會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面前炫耀他那所謂的小鳥胃。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白珂這麽嘴饞過。

  但疑惑歸疑惑,白珂都這麽說出口了,江初言也不可能拒絕對方。

  他將手中的食物遞給了白珂。

  “那你想吃就吃吧。”

  江初言也不知道白珂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應了一句。

  結果他手還沒有伸直,指尖卻是一痛——白珂竟然十分粗魯地直接伸手,把他手中的塑料袋一把扯了過去。

  緊接著白珂直接用手撈起了塑料袋裡那早已冷掉的包子,大口大口塞進了自己嘴裡。

  江初言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這樣白珂。

  要不是知道白珂百分之百吃了早飯,江初言幾乎都要以為面前的男生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

  “哢嘰——”

  “哢嘰——”

  悠長陰暗的二樓走廊裡,白珂的咀嚼聲竟然有些刺耳。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拂過江初言的背脊,讓他感到一陣冷颼颼的。

  他看了白珂一眼,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感又湧了上來。

  “那,那你先吃。”

  江初言垂下眼簾,避開白珂,飛快地下了樓。

  “怎麽樣?”

  一下樓就看到正守在樓梯口的賀淵。

  江初言衝著賀淵勉強笑了笑。

  “他沒事……是我確實太緊張了。”

  江初言說道。

  賀淵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緊張點不是壞事。”

  江初言隱約覺得賀淵這句話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但是他這時候腦子有點亂,便也沒有應聲。

  他朝著火塘走去,賀淵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他身後。

  此時徐遠舟正垂著頭盤腿坐在火塘旁,聽到腳步聲,男生抬起臉來,因為喝了酒,他的眼睛有些紅。

  “早就跟你說過了,劉天宇沒事吧。”

  對上江初言,徐遠舟沒好氣的說道
  江初言還是在想白珂,對方那副拚命吃東西的模樣讓他十分在意,面對徐遠舟也只是敷衍的“嗯”了一聲。徐遠舟見江初言沒怎麽搭理自己,臉色陰沉了一瞬,差點就要發作。

  然而在瞥見賀淵後,徐遠舟瞬間又變了臉色,他強迫自己耐著性子把聲音放軟了一些。

  “看到他沒事你該放心了吧,就你這種愛操心的性格終有一天會被拖累死……那個,接下來是什麽安排?”

  他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江初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本來按照計劃,一行人應該會在宴會結束後,用紙筆記錄靈塔燃燒後,龍沼村民對靈塔殘骸的掩埋流程以及儀式。

  “按照日程的話,我們本來應該在布達措措的帶領下參觀一下龍沼,雖然不能拍照,但是用紙筆繪畫還是可以的。這次我們的記錄重點就是這裡的幾棟原始民居。”

  江初言說道。

  根據賀淵提供的訊息,龍沼這裡還保留著一些超過兩百年的傳統民居,同樣的,流傳在龍沼老人之間的很多習俗也是一直從那個時候保留到現在的。

  江初言定了定神,拿出了記事本查看了一下今天的活動流程。

  他本來還為了今天的活動做了很多準備,但是很顯然,一切的計劃都已經泡湯了。

  江初言的肩膀向下耷拉了一下,再怎麽克制也難掩語氣中的低落。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麽會變成這樣,明明開始是一切都很順利……

  然而,出了早上的變故,估計布達措措現在根本顧不上搭理他們。要知道在離開祠堂的時候,江初言還想要幫忙來著。可當時的布達措措抖得簡直像羊癲瘋一樣,一直推搡著他們,喊著不吉利不吉利什麽的,就這樣把他們趕回了小樓。

  不自覺的江初言又想到了那引起了大騷亂的龍神雕塑。

  為什麽要把龍神的頭部砍下來呢?

  好奇怪……

  越想江初言就越是覺得頭皮發毛,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今天布達措措應該會非常忙,我們還是自行安排吧。”

  就在這個時候,賀淵幽幽開了口。

  “哦,是嗎?賀大少爺準備安排什麽呢?”徐遠舟冷冷地望了過來。“你挑選的這鬼地方。你說唄。”

  賀淵瞥了他一眼,神色淡定。

  “我們可以去看看落龍洞。”

  “落龍洞?”

  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地名,江初言一怔。

  “是的,落龍洞。”賀淵說道,“是個天然溶洞,那地方就在不遠處,而且在龍沼村外面,不用驚動龍沼村民我們自己也可以過去。對了,你應該也知道那個落龍傳說?那條龍據說就是掉在那個洞裡頭,然後才被村民發現的。”

  “你怎麽知道的?”

  江初言聽到跟落龍有關,注意力頓時集中了起來。

  賀淵笑了笑,拿出手機在江初言面前晃了一下。

  “之前去了圖書館,查了一下這邊的縣志。順便說,落龍洞裡還有整個奚山地區最原始的龍神壁畫,根據分析,整個奚山地區的龍神信仰,都是從這裡發源而來……”

  高大的男生衝著江初言眨了眨眼。

  “所以去那裡看看也無妨,就當是郊遊吧?”

  “可是……"
  江初言有些猶豫。

  在他的計劃中並沒有落龍洞這個地點,而且在這個地區也不存在什麽旅遊景點。落龍洞就算是不遠,也屬於完全沒有人工開發的荒野山地,在沒有專業設備的情況下貿貿然進入奚山之中其實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

  “而且那裡還有野溫泉,看完龍神壁畫以後,我們說不定還能在那裡泡一下。”

  賀淵就像是沒有注意到江初言的猶豫,他又補充道。

  “好吧,我就是想帶你過去玩野溫泉的,這裡洗澡太不方便了,我現在全身都癢。剛好可以去那裡洗一下。”

  不得不說最後這句話徹底地打動了江初言。

  龍沼村跟城裡不一樣,燒水非常麻煩,江初言昨天一整天奔波就已經夠難受的了,今天他還披上了那帶血的紅布,一直到現在,江初言依然可以隱隱約約嗅到自己身上那股特殊的血腥味。

  本來想著就算是用涼水衝,他今天也肯定要洗個澡,結果賀淵卻突然跟他說,龍沼這裡還有野溫泉。

  就算是神仙面對這樣的誘惑恐怕也得心動,江初言自然也不例外。

  “那,那過去看看也挺好的。”

  江初言點頭道。

  “我待會問問白珂的意見,”江初言轉頭望向徐遠舟,“遠舟,你看呢?”

  徐遠舟卻沒有立刻回答江初言,他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滿臉都是不爽。

  “你們兩個不是已經定了嗎?還假惺惺問我意見幹什麽?”

  隔了這麽遠,徐遠舟打酒嗝的時候,江初言依然可以清楚地嗅到徐遠舟身上那濃濃的酒臭味。

  再加上徐遠舟語氣中那過於明顯的敵意。江初言臉色變換了一瞬,然後,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你就不要去了,落龍洞那裡是沒有經過任何開發的野地,沒有成熟的路線很危險,你又喝了酒,就這樣留在小樓裡休息一下吧,順便還能看顧一下劉天宇——”

  話還沒有說完,徐遠舟卻是瞬間暴怒。

  “我不去?我怎麽可能不去?”

  他提高了聲音。

  “我才不會允許你跟這種居心叵測的狗東西——”

  眼看著徐遠舟即將在酒精的催化下說出更加離譜的話,江初言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了徐遠舟。

  “徐·遠·舟。”

  青年的聲音淡然,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徐遠舟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所有的話語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江初言沒有理會徐遠舟變幻莫測的臉色,他轉過頭來看向身後那忽然沒了表情的高大男生,飛快地叮囑了一聲。

  “你去通知一下白珂,看他也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然後,麻煩你收拾一下進山需要用的東西。”

  江初言說道。

  “我先帶徐遠舟出去醒一下酒。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了。”

  賀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看了看江初言,又定定地看了看江初言手裡抓著的徐遠舟。

  片刻後,賀淵點了點頭。

  “好,小事一樁。”

  他說。

  “那我等你回來。”

  男生軟軟地說道,臉上一點點,浮現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江初言看著他有一點恍惚,甚至覺得此時的賀淵,在某些地方有種微妙的眼熟。

  一直到好久以後,江初言才想起來,這一刻的賀淵看上去特別像是在宅鬥電視劇裡,穩操勝券的正室夫人在看已經即將被打入冷宮的小妾。

  當然,這一刻的江初言並沒有想太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徐遠舟的身上。

  攙扶著徐遠舟離開小樓時候,男生一直有意無意地將所有的重量壓在了江初言的身上,就像是以往無數次那樣……

  徐遠舟將臉搭在了江初言肩頭。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可以盡可能的與江初言親密接觸。

  跟小樓拉開一段距離後,江初言才松開了手。

  徐遠舟還想往他身上搭,江初言後退了一步,開口時候聲音依舊平淡而冷漠。

  “好了,別在這裡裝發酒瘋了。”

  江初言說道。

  徐遠舟的動作頓時僵住。

  隨即,江初言從背包裡掏出了一瓶礦泉水,丟給了徐遠舟。

  徐遠舟穩穩地接了下來,然後他嘟囔了起來:“怎麽每次都騙不過你——”

  喝一口水,再一伸手,徐遠舟掌心裡就多出了幾粒甘草片。

  徐遠舟每次喝完酒胃裡都會不舒服,必須立刻吃點甘草片才不至於吐到止不住。

  所以每一次江初言接到電話去酒吧或者街邊,將喝得爛醉如泥的徐遠舟接回來時,兜裡總是會塞上甘草片。

  想到這裡,徐遠舟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因為賀淵而一直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安寧了下來。

  他和江初言之間的關系,是賀淵那種人永遠,永遠也無法企及的。

  “老婆,你還是這麽好……”

  就跟以往一樣,一旦四下無人,徐遠舟就會下意識地開始衝著江初言撒起嬌來。

  他知道接下來自己會聽見江初言充滿了無奈的聲音
  他會說……

  【 “真是拿你沒辦法。徐遠舟,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了。”】

  而他也會一如既往地點頭承諾,自己以後會冷靜,不會亂喝酒,也不會亂來……

  然而這一次他卻並沒有聽見那具熟悉的叮囑。

  他聽到了的是……

  “徐遠舟,分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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