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炙焰
  動保組織的會開到一半的時候， 陳北炙來了。

  他進來的時候，正對著門口的喬煜抬頭打了聲招呼，坐在門邊的幾個女生就扭頭看，其中一兩個又暗暗戳了下旁邊同學的胳膊肘， 用眼神示意——陳北炙誒。

  從高中到大學， 女生們看到心動男生的反應出奇統一， 陳北炙的帥樣確實挺招女生喜歡，高中的時候更偏少年感， 現在則是懶散痞勁裡摻三分欲。

  逢冬沒回頭。

  陳北炙現在算是他們這個項目的半個“金主”了， 他倒是挺低調，一副爺樣翹著二郎腿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身上一件清清爽爽的T， 面無表情地低著頭，在聊天界面敲字。

  她這次終於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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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冬獨自坐在播音室，背後的門反鎖著，手機屏幕上有一條十分鍾前的最新消息，是鄭意發過來的，說學院要找她談話。

  那名院領導在外邊順著氣：“這是低俗可笑，擾亂秩序，怎麽能讓這種低俗的東西擾亂秩序。”

  “大家好，我是芭蕾舞系一年級的逢冬。”

  【聽說她最近一直往T大跑，不會是被甩了之後又找備胎吧】

  【我這兒還有女神早年的料，可太多了，女神可是我們那兒高中時候的核心話題人物，想要的私】

  “臥槽，單純漏了吧。”

  她就伸手去擋鏡頭，擋他的臉，唇還被他壓著，他原本要去握她的手，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了一下，手就放下了。

  畢竟這場流感是整個B市高校的， T大雖然情況還好， 但高校跟高校之間交集挺多，也陸陸續續有人得了。

  現在校內的八卦主題儼然已經變成了這件事，她去便利店的時候門口排隊的幾個女生正說到興頭上，其中一個說：“你們有沒有發現，她漏了一條誒。”

  逢冬旁邊的那個女生在跟同伴小聲耳語。

  而那個男生口中那個菩薩此時已經在學生會的活動教室了，有兩個T大的女生知道這件事，正在研究那個教室在哪兒，逢冬撐著頭，周圍一陣此起彼伏的吸管戳破塑料薄膜的響動。

  這件事牽扯到周藝然的事，而且影響面不太好，消息在A舞的論壇被封鎖了，學生們也收了通知，所以幾乎沒什麽風聲傳到外校。

  然後踢開操作間的門，攬著人進去，她的背抵著牆壁，細細地喘氣，臉頰特別紅，燒燒燙燙，剛有點涼意，又被他壓住。

  便利店裡幾道目光刷地轉過來，都在心裡念了句臥槽，隔得遠看不清臉，不知道這位是哪路神仙。

  足夠編出那麽點故事來的了，多了反倒不夠勁爆。

  他斜頭看著她：“就一天沒見，怎麽又弄成這樣了。”

  對，低俗可笑。

  八點二十三的時候她去了趟球場，陳北炙這幾天感冒，約球都推了，所以不可能來這兒，她過去是見另外一個人。

  開始有一兩個人挑頭說：“她瘋了？”

  她一條一條讀，敲在鍵盤上跟親耳聽到的衝擊力是完全不同的，外邊的人群從竊竊私語到詭異的安靜。

  “會不會已經有女朋友了啊。”

  逢冬跟她錯身往外走，又咳嗽幾聲，抬手把頭髮往腦後捋，扎成個松松垮垮的低丸子頭。

  有個女生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倆疊在一起實在有點太巧了， 但是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又挺快消失。

  他跟著折進去，就看見她站在最外邊的那排貨架前，特認真在挑。

  最後也沒人認，倒是逢冬旁邊的那個女生，又盯著她的口罩看了幾眼。

  他這個人壞勁上來，也不說什麽，就打了根煙看她，帶著點爺倒要看看你還能乾出點什麽的意思。

  她說。

  門把上掛了兩大兜枇杷雪梨水，上邊貼著外送的信息條，還是溫的。

  逢冬把兩罐酒放到櫃台上，鋁箔包裝冰久了特別冷，她的手指立刻起了一層細細的紅。

  發的內容一如既往的風格。

  她不說話。

  “就356樓那個…”

  靠門口的一個男生先看到了，把兩大兜拿進來，邊走邊看外送信息條，發現預定人那欄是個字母D，嘴裡嘟囔：“我靠，哪兒來的菩薩。”

  他不動，慢悠悠地磕出一根煙，低著頭打火。

  A舞的校園廣播在晚上六點開始。

  班長大概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沒有起伏的答案，訥訥又看了她幾眼。

  打完沒抽，懶懶散散夾在指間，低頭給她捋額前的碎發。

  他今天穿了件襯衫，估計是因為辯論隊的活動，現在上邊已經被壓出細細褶皺，她攥著他的領口，另一條手臂去攬他的脖子。

  又憑借女生的直覺。

  陳北炙這會兒撐著頭靠在椅背， 黑了屏的手機被他擱在掌心百無聊賴地轉了幾圈。

  “知道了。”

  是真挺有本事的，說不好他是A舞學生之外第一個知道的。

  趙賀知連高中那張監控照片都po上去了，還有最近抓拍的，他這個人挺精，照片都做了模糊化處理，所以就看得出一男一女。

  “好帶勁，想泡。”

  她這個時候已經喝了半罐多的啤酒，喝得急，開始上臉，頰邊燙著，剛走過去就被他攬住腰。

  “爺在外邊等著你呢。”

  “不一定，那樓還挺打眼的。”

  逢冬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四十二分。

  出便利店的時候，手機屏幕也亮了。

  這天的廣播一直到晚上八點出頭才結束。

  似乎為了應驗這話，後邊一個忘記調靜音的手機響起哢嗒一聲快門聲。

  退出短信界面的時候，她看到社交平台彈出來的一條最新消息，海零關注了她的帳號。

  外邊那些跟過風的人群臉色青白，倒不是出於愧疚，而是這件事鬧大了，他們說不定也要被記處分。

  她不打算忍了。

  趙賀知確實給她準備了份大禮，不過他的那些手段，來回來去也就那麽幾樣，無非是躲在後邊煽動。

  她轉身往外走，他這會兒才切入正題，從後邊說：“給你透幾件事咯，第一個，你們那兒的調查結果應該下周三就出來了。”

  陳北炙的。

  “臥槽。”

  四方的人群瞬間爆出一陣此起彼伏的臥槽。

  點進那棟高樓，一層一層地讀。

  過了二十多分鍾逢冬又收到陳北炙的消息，這次倒是簡潔正經了，兩個字——門把。

  逢冬還在看策劃案的時候， 陳北炙的消息發過來。

  話說到一半，被旁邊的同伴戳了下胳膊肘，抬頭看見逢冬，才陡然止住話茬。

  知道陳北炙之前多少還是手下留了點情，那會兒他在國外，收拾趙賀知不難，但是也保持了個微妙的平衡，沒把趙賀知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

  學生會最新發的一期推送內容被調換，雖然在二十分鍾後被調換，但是這二十分鍾已經足夠各種截圖飄滿論壇首頁。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敲了一會兒， 別頭咳一聲。

  他旁邊的幾個人都沒說話。

  她從頭到尾讀完了這435樓，逐條念，逐條駁。

  【匿名：嘖】

  捋完唇就壓上去，她的酒意上來了，對那點酥酥麻麻的觸碰特別敏[gǎn]，後來又想起便利店那邊有人，就不配合了。

  【求】

  陳北炙就嗆了一下。

  【不要臉咯】

  【班長：誰有廣播站的鑰匙@所有人】

  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莫名地笑了一下。

  【課代表在此：華睿背後最大股東私生女，母親因出軌情殺丈夫，高中起校外男友不斷，靠排擠同學拿A舞保送名額，進了A舞之後沒少混各種夜場，上學期末肚子鬧出過人命。】

  海零就加了個關注，什麽都沒發，不過應該不是把她列進她一眾前男友那個分類裡的。

  陳北炙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剛才的那句就是順手發調戲她的，他今天晚上學生會還有事，那事挺重要的，他就是順路過來一趟。

  “怎麽了？”

  【對吧，我就說她看著純，私底下不知道多會玩】

  然後去了校內便利店。

  她忽略了這條消息，劃開屏幕，清脆的解鎖聲後跳轉到論壇界面。

  【Z：晚上一起睡個覺？】

  到底還是怵陳北炙。

  逢冬低頭鎖門，鎖完把鑰匙掛在上邊，班長這個時候說：“教導主任叫你明天去一趟。”

  她折進去。

  逢冬從廣播站出來的時候只有班長等在外邊了，她原本在一邊等一邊打遊戲，聽到門響收了手機，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逢冬。

  陳北炙現在本來應該在參加辯論隊的集訓，這個時候發消息過來，說明他已經知道這事了。

  而廣播還在繼續，435樓，7889字，她就這麽讀了下去。

  他選這個地方算是挑釁裡透著點慫，挑釁在於來了T大，慫在於選了球場這麽個地方，以他那些不入流的消息渠道當然知道陳北炙感冒了這事，所以才敢來這兒。

  陳北炙目光跟他這個人一樣透著懶意，兩人的視線就這麽撞在一起，過了三四秒，她別頭咳了幾聲，他繼續慢悠悠地翻動手裡那本新印的策劃案。

  “不好說，不過有女朋友才正常吧。”

  第二天的時候逢冬收到朱言的消息，說手機找到了，但是出了些故障，打不開機，需要送去維修。

  這次沒有之前那麽慢悠悠了：“第二件，我給你準備了個禮物。”

  “冬。”

  這個操蛋的世界。

  “誰不想呢？不過也就想想，估計都排不上隊。”

  說這句話的時候往教室裡看，沒人回他，都在彼此環顧，找那個訂枇杷雪梨的。

  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在座的人。

  她的腳步不停，他說了句我靠，緊接著又說第二句。

  這天下午的時候，趙賀知口中的“禮物”也如期而至。

  “爺幫你辟謠呢。”這會兒他懶懶散散地回。

  逢冬在她們對面的那個貨架前邊，貨架上擺了成排的酒，她拿了兩罐啤酒，轉身結帳的時候，聽到剛才的那個女生壓低聲音：“那個她跟校外男友出去鬼混的。”

  她轉頭，就看見離便利店不遠的那排路燈下邊，他插著兜，斜頭看著她。

  “回哪兒？”

  她終於選了一個，別頭跟他說：“之前的那個這兒沒有。”

  口罩這個東西也不是什麽限量版， 也有女生單純覺得好看去買黑色， 倒是不稀奇。

  陳北炙覺察到那幾道視線了，旁邊有個空的操作間，逢冬想把他往那兒領。

  她的朋友特別多，關注這幾個都是半夜兩三點能一個電話打過去約夜場的。

  走廊上吹著初春的穿堂風，他的領口被吹起一角，那陣風勾撓著他的脖領，又把她垂在肩前的長發吹得浮動。

  “女神不是人淡如菊那掛的嗎？”

  怕的是這個處分。

  “陳北炙。”

  這個樣子也沒法回宿舍了，他把人帶了出去，她在校門口那家便利店停下。

  海零在圈裡算是特立獨行的，她那個帳號的關注人數量不多，一共二十七個，其中七個是前男友，十個官方帳號，一個她大學時候的專業課老師兼她在圈裡唯一崇拜的前輩，剩下九個是圈裡圈外的朋友。

  逢冬沒理他的上一個問題：“找我幹什麽？”

  輕微的電流聲後，熟悉的開頭樂沒有開始，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響起來。

  現在他回來了，再知道趙賀知作妖，就未必放他一馬了。

  她又重複了一遍，頭髮被壓了一下，疼得輕皺眉。

  那個高樓在廣播開始的時候還在迅速往下蓋，現在開始放緩，數字最終停在了435。

  他的感冒得得比逢冬晚一天，所以症狀重一點，整個教室就他們兩個人感了冒，而且都戴了口罩， 都是黑色的。

  沒有主語，但是心照不宣地知道指的是在場哪位，更透曖昧。

  期間三五批人來拍過門，其中包括班長，廣播站負責人，鄭意和一名院領導。

  這晚第三次叫他的名字，看得出是真有點醉了。

  約的是八點，趙賀知被晾了二十多分鍾，倒是一點不急，手裡的熱狗吃到一半，在她過去的時候抬了下頭，像問候老熟人：“嗨，新發色挺不錯，你最近改走叛逆少女風了？”

  手機屏幕這個時候開始狂跳消息。
    【輔導員：逢冬，你先別衝動，趕緊出來把鑰匙給廣播站的學生】

  趙賀知笑嘻嘻，又補了一句：“嘖嘖，脾氣也長了，小心以後找不著對象。”

  但低俗可笑的不是把它們讀出來的那個人，而是這些話本身。

  “陳北炙，有人。”

  周藝然最近被停課了，趙賀知這麽說，倒像是有幾分把握，那個結果翻不出什麽風浪。

  “你把爺當什麽了？”

  他這句是反問句，可她喝多了沒聽出來，就說：“陳北炙，我不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