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這個時節春筍多， 算是應季的山珍。

  秦小滿家裡有竹林，整個縣城的農戶也有不少是有竹林的。

  兩人趕著牛車進去，一路上都有零散碰見賣筍的。

  杜衡前去問了問價格，一連問了幾處， 都是兩文到三文之間浮動， 價格賣的很低， 比鮮美的冬筍價格便宜了兩倍有多。

  “被褥衣櫃這些怕是堂嫂娘家可能會做陪嫁。”

  他心中一陣愉悅，生出些成就感來，扯著韁繩對秦小滿道：“現在我摸著了這牛的脾性，秋收後翻地我也能使牲口。”

  “哎呀，我就開下玩笑，別生氣了。”

  把車上的東西卸下，杜衡把賣剩下的筍子剝開處理好單獨用個簸箕晾曬著，昨晚放在鍋爐上的筍子都已經綿軟失了大部分的水分，再烤上個兩三日就能收裝起來了。

  這一趟賺了幾十文，花費幾百文，秦小滿都沒心思再買肉做餛飩吃了。

  如此平算下來便差不多了。

  他趕忙給杜衡揉了揉。

  趕著牛就能一邊叫賣， 一邊運著筍子走。

  越是擠，人越多，旁人越是覺得這家的東西有過人之處。

  “你看看嘛，牛都不聽你的。”

  幾廂比著聲音大， 客卻沒邀到兩個。

  他頓時被牛的蠻力給扯的腰一傾，險些從板車上栽下去，幸而是有雙手攔住了他的腰。

  秦小滿聽見從紙板裡傳出的聲音有點甕聲甕氣的感覺，不過聲音還真大了一些。

  這買東西的就是有個心理，覺得哪裡圍著的人多，便是和旁頭的攤子賣的一樣，那高低也要湊上去看看熱鬧。

  杜衡看著如此吃力賣點東西實屬不容易， 要是有循環播放的擴音器就好了。

  反正四匹好布和一個妝奩就花費了將近四百文。

  “我來駕駕車吧，今天吆喝了大半日，我見你聲色都變了些。”

  杜衡就曉得秦小滿肯定不讓他叫賣，他總覺得自己應當是嬌矜的。

  杜衡臉微紅，於是重重甩了一鞭子過去，哞的一聲，黃牛甩尾撒開蹄子朝前就跑。

  兩人笑鬧著回到家裡時辰已經不早。

  秦小滿見著杜衡一動不動，還傲嬌的扭著頭，連忙拉起他的手看了看。

  秦小滿把銅板全數裝在荷包裡，拿給杜衡揣著。

  “是不是餓了？”

  “咱們就賣兩文錢一斤吧， 不討高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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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這般的近親，可以送被褥餐具等一系東西。

  杜衡拉住韁繩，頓時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健的力氣往前扯人，他連忙收緊了些繩子怕牛脫了韁繩跑掉。

  “雖是不敵先前賣醬菜掙錢，可卻是我賣筍賺的最多的一回。”

  “咬疼了嗎？”

  秦小滿不怎麽愛搗騰自己，從來沒有用過妝奩，他覺得這東西更像是女子用的，雖然秦小竹也有一個。

  除卻這些，再置辦了一個妝奩，裡頭還配了一些女子梳妝用的東西。

  中午兩人買了兩個大餅，架著牛車出城的功夫就在車上把午飯吃了。

  村戶小販大抵都是賣這個價格， 賣三文的一般是從村戶手裡買來再二次銷售的固定蔬菜攤主。

  “這還差不多。”

  “不剝筍衣還要兩文一斤啊！”

  杜衡道：“這堂嫂是嫁過來的，進一個新的家，心中難免有畏怯和不安。不妨東西往堂嫂能用的東西這塊兒想，到時候收到你的賀禮，也曉得秦家同輩有好相與的人。”

  杜衡捏了把汗，不見身旁的秦小滿驚嚇，反倒是笑出了聲。

  “這半根左右都是已經剝開筍衣了，不能久放，就一文錢一斤賣給我吧。”

  兩人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快到午時飯點人才少了下去。

  杜衡給他示范了一遍：“嘴對著這頭小的說話。”

  “那該送什麽啊？”

  他見著人扯著嗓子吆喝，旁的小販也喊的更大聲了些，似是一場沒有硝煙的爭鬥。

  秦小滿扯著牛繩，瞅著杜衡兩隻手都生出來了，躍躍欲試的怕是想了好久。

  先前當著旁頭的客人在，杜衡不肯答應，而下見著已經沒有旁人他才道：“看在老太太等了這麽久的份兒上便低價賣您半顆，可千萬不能同別人和別的商販說我們這個價格賣的。”

  秦小滿咕咕咕的說了半天，杜衡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杜衡連忙取筍子，招呼著給剝開，他手指修長，秀如茭白，圍觀看熱鬧瞧著這麽一雙手剝筍不比看雜技差。

  一頭很小，一頭很大，像是田裡的牽牛花兒。

  “我就輕輕咬了一下，你這皮肉也太薄了，先時明明幹了那麽多活兒也不見得手粗糙。”

  牛車上裝的一百來斤筍子，剝開的筍衣裝了一大籃子，筍子被挑選的零碎，只剩下兩三根賣相不大好的了。

  自知青天白日的想這些羞臊，他耳根子發紅，別開目光不再看著秦小滿。

  要麽是價格實惠，要麽就是筍子新鮮，要不然那麽多人幹啥不去別家看，不去別家買，非要再這兒擠著呢。

  但是便宜也有便宜的道理， 春筍數量多，好收集， 一顆就能抵得上好幾顆的冬筍重。

  他本覺得這種粗使的活兒不必要杜衡做，但既然他想，且牛還是他買的，合該讓他也過過癮兒。

  杜衡聞聲看見坐在板車上的秦小滿，又是吆喝又是剝筍的，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把胎發給打濕了。

  倒是沒等他去找，葫蘆就被遞了過來，連蓋兒都已經揭開了。

  兩人便一道去了一趟布行，買了四匹好料子，男子用的花色和女子用的花色各兩匹。

  秦小滿喝足了水，用袖子擦了擦葫蘆嘴，道：“你臉皮薄，說話聲音都不大，哪裡做得來這種吆喝的事兒。”

  “哪裡，剝了兩文。這不是為了保持新鮮嘛，由著您挑好了就給您剝。”

  “新鮮的春筍，才從山上挖下的，兩文錢一斤。”

  他覺得很稀奇，連忙接過試著吆喝。

  隻到最後聽到小哥兒軟了語氣，湊到他眼睛面前小聲問了一句：“生氣啦？”

  秦小滿答應，兩人幸在有牛車， 不必擔著擔子四處跑， 也不用支開攤子。

  秦小滿垂眸，見著杜衡不曉得什麽時候鼓搗了個厚紙板圈成的圓筒。

  杜衡算了算，雖是不足抵還二叔在他們成親的時候送的東西的價值，但他們家有三個孩子，後頭兩個成親肯定也是要隨點禮的。

  不過秦小滿看他二叔的意思眼下並沒有分家的打算，所以就不適宜送桌椅板凳餐具這些東西。
    但成親了就算不分家也會獨辟一間屋子給小兩口住，秦小滿覺得可以送被褥，這總是兩口子單獨用得上的東西。

  “春筍咧，新鮮的春筍！”

  “好，學了半個多時辰，能不好嘛。”

  預備這些日子管管嘴，到時候席面兒的時候再解饞。

  手掌沿上有一排很淺的牙印，在白皙的膚色上微有點紅。

  “那你拿著這個試試。”

  他喜滋滋的：“走，逛逛去。”

  “行行行，依你總行了吧。這牛最是溫順不過，好趕的很，又不似馬兒騾子的野，別怕掌握著力道就是。”

  於是他跟杜衡調換了個位置，讓他握著牛繩，趕牛的竹枝捆成的鞭子也一並拿給他。

  秦小滿喊的嗓子乾，在板車上蹲下`身子正準備拿葫蘆喝點熱水。

  杜衡連忙扯住牛， 怕牛行走拖動了板車害小滿摔跟頭。

  “好，好！”

  沒成想一緊繩子牛竟然不動了。

  買筍的人都提著籃子走的差不多了，獨剩下個老太太還纏在牛車前，要杜衡一文錢一斤的價格賣。

  掌心碰到一片軟和，一陣酥麻升騰，他微怔，心下微波輕漾，忽而手掌沿一疼。

  杜衡不著痕跡的舔了舔下唇：“嗯。”

  “小夥子生的當真是周正，你跟我選一顆嘛。”

  杜衡見著有人前來看熱鬧，連忙抱起筍子推銷。

  翻看了一些，樣數還挺多，像是木梳啊，捆頭髮的發帶木簪都有，外帶有幾盒子胭脂水粉。

  銳利的痛感往往讓他更難把握住分寸，亂了節奏，到頭來又是一場橫衝直撞。

  果然，自己聲音小了些，傳出去的聲音還是跟先前一樣。

  秦小滿看著一臉茫然的杜衡笑出了聲：“你那輕輕的碰一下，它還以為你給它撓癢呢！”

  他白日做夢一般的想著， 抬頭瞧見了街市旁的一間書坊。

  杜衡看著秦小滿出了神，想到他們在床上親熱的時候，因為技藝生疏弄疼他也會咬自己的肩。

  杜衡見著笑的前俯後仰的哥兒，伸手蒙住了他的嘴：“不許笑。”

  “不礙事的，我來就成。你隻管照應過來買筍的人。”

  他給人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倒也不枉一番辛勞。

  聲音真的有沒有大許是有待查證，不過街市上的人看著秦小滿一手叉腰，一手拿著個紙筒吆喝屬實讓他們覺得稀奇。

  兩人一齊去選秦家老大新婚的禮品。

  他順手操起身旁的竹鞭子在牛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大黃牛竟一動不動。

  秦小滿衝杜衡笑了笑，揚起脖子咕咕咕的喝了好幾口。

  杜衡空出一隻手來輕輕戳了一下秦小滿的腰：“我這趕的還不好？”

  秦小滿眯著眼睛咬了他一口。

  秦小滿一時間犯了難。

  秦小滿躺靠在欄板上，笑著沒說話。

  杜衡才道：“那把我教會了趕牛，我就不生氣了。”

  秦小滿把杜衡的手揣在自己懷裡，好聲好氣的哄了杜衡好一陣兒。

  秦小滿登時一拍大腿：“還是你想的周到。”

  杜衡把剩下的半根筍子放進了老太太的籃子裡，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他也長吐了一口氣。

  三個兩個的圍了過來，詢問道：“這是幹啥啊？”

  秦小滿站在板車上，插著腰便開始大聲的吆喝， 一點也不覺得羞臊。

  城裡人來人往， 喧鬧不堪， 若是吆喝聲小了， 旁人根本聽不見。

  兩人趕著牛車，在路上磨蹭了好些時辰，待到快下官道要入村道的時候，杜衡總算是能自行趕牛了。

  “今兒真不錯，咱們賣了六十三文錢。”

  今天經過小鋪的時候杜衡還問了一聲，現在筍乾兒收六七文一斤，到時候可以把筍乾拿去賣。

  夜裡杜衡炒了點春筍片，雖沒有吃上肉，炒菜也足夠讓人多伸幾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