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刀》第五十章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第五十章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那通電話結束在秋雨前夕, 西澄回到北京,逢上例假,恰好她有事忙,原本要考掉的科三因為去成都而拖在那裡, 這次一鼓作氣解決這件事, 科三科四都通過, 順利拿到證。
這期間,鄒嘉來北京出差, 西澄騰出周末, 和鄒宇一道陪她玩了兩天,只是不趕巧, 沒到香山紅葉最好的時候。
日子過得緊湊,每一天都具體可感, 以至於上海的那兩個晚上有點兒像夢。
是在中秋節的那天,部分加班的同事在公司小聚, 吃了月餅蛋糕, 看了大電影, 放音樂胡亂跳舞, 從熱鬧喧囂中離開, 西澄坐在回家的出租車裡想到他,算一下, 已經有半個月。
按照道理, 成年人這種純粹的關系,誰有需要都可以先提, 但他沒找過她。
他好像的確不算很重欲的人, 慣常是克制自矜的樣子更多。
大抵是這個原因, 就挺讓人想蹂/躪吧。
西澄也不在乎這種事誰來主動, 彼此已經溝通清楚、心照不宣,其他的沒那麽重要。
她看一下表,不早了,不過還沒到他休息的時間,便發了短信:要不要見面?
出租車都快將她送到家,才收到回復,是一個地點。
西澄在手機上更改了目的地,完全反方向,司機師傅驚訝,“這又得原路回頭啊。”
車子開到酒店,停車的時候,西澄遇到了困難,連著三把都沒成功,側方停車的確是她的弱項。她下意識看向右側,副駕那人事不關己地坐著,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他價值不菲的座駕爛在她手裡。
“我開車呢。”
西澄敲窗沿,“不放心就算了,你的命還是挺金貴的。”
車裡人又掀眼。
西澄:“不想留下記錄嗎?”
到了地方,下車走過去,準備繞進曾經迷路的院子時,聽到有人叫她,回過頭,樹下那輛車後窗降下來了,黯色中他白皙英俊的臉在窗後。
“不想跟我死一起嗎?”他仍然那樣散漫的表情,是調笑的語氣,“沒事,副駕的死亡率高於司機。”
“要不我來試試?”
梁聿之沒動。
她丟下一句,不再看他。
她決定放開手腳。又操作了兩回,順利停了進去。
其實也並不稀奇,她只是看起來一張弱勢的臉,實際上,什麽事什麽人到她手上,好像都被掌控得不錯。
“嗯。”
“梁聿之,你幹什麽!”
西澄關注前方路況,略微減速,“我訂了酒店。”
西澄便繼續往目的地開,忽然想起什麽,又開口說:“其實沒必要提,但我怕你矜持,提醒一下,以後如果你有需求的時候也可以主動說的,或者我們商量個固定的時間。”
西澄走過去:“你換車了”
兩個路口之後,梁聿之心神完全松下來,不再關注她的操作,倦怠地靠著,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她握方向盤的手上。
“你最近就是在忙這個?”
“嗯,您前面掉頭吧。”
梁聿之瞟了她一眼,視線落回去,不知想些什麽。
車子繼續往前,兩人都不再說話。
西澄低頭,貼近車窗看了看他,酒氣並不重,但眼睛疲色明顯。
進去酒店,西澄去前台登記,梁聿之就在沙發上坐著,過了會,西澄過來:“你身份證在的吧?”
西澄擰起了眉,很少見他這種略無賴的樣子,覺得他是酒喝多了不太正常。
“隨你。”無所謂的回應。
“你什麽打算?”聲音幽幽的,有幾分虛浮。
“你這麽自信,我有什麽不放心?”
西澄邊看前方邊問他:“你對地點有要求嗎,沒有的話我按我的打算了。”
梁聿之的臉向右側了一點,望向車窗外紅紅綠綠的混亂霓虹。
短暫的五六秒,他收回了手指。
唯一的失控瞬間。
西澄陡然慌亂。
那間餐廳,她去過兩回,一次是他們兩個,另一次加上鄒宇。
梁聿之仍然望著她的右手,從細瘦的腕部到白皙的手背。倏然間,他手伸過去,攏在她的手腕上,輕輕揉捏。
西澄:“我拿到駕照了,不過才幾天,你放心嗎?”
他淡嗯了聲,眼皮抬起,“你叫個代駕吧。”他懶得動了。
“不準再開這種玩笑。”
他開車門下來,去坐副駕。話是那麽說了,到底還是提起幾分心神,多少有點當年坐薑瑤車的陰影。但顯然,她開得比薑瑤好太多,是個新手司機裡的特優生。
西澄臉都白了些,雖然前方空曠,但她畢竟是新司機,被干擾無法避免緊張,鎮定下來後直視前路,到紅燈路口停了車她才側過頭,“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你想死,我還沒活夠呢。”
他睨她一眼,那眼神西澄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見他拿皮夾翻出證件。
她接到手裡,折回前台,登記完之後兩張身份證返還給她,他那張在上面,等待房卡的時間裡,看了一眼照片,無笑容的清淡表情,頭髮比現在短,臉沒現在這樣瘦,更少年感一些。
她順道看了那串數字中間幾位,19910610.
翻過來,瞥一眼國徽面的有效期,五年前拍的,他23歲。
乘電梯上去,刷卡開門時,西澄和他說話:“能別冷著臉了嗎並沒有更帥。”
門打開,走進去。
“你要是沒有興致現在也可以後悔,我不喜歡勉強。”
屋裡剛亮起來,西澄轉個身,撞進梁聿之的眼睛裡。
“不是說我有需求也可以說嗎?我現在就有,非常強烈,唐小姐要幫我麽。”他將她抵至牆邊,並不多急躁的動作,垂眸看她幾秒,臉龐靠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西澄臉突然紅了,“梁聿之,你……”
“別說話了,一句也不想聽。”他低下頭堵她的嘴。
西澄覺得這天晚上的梁聿之好像突然長了反骨,不對,他本來就有,只是今天那根骨頭變得更硬更尖銳,突兀地在每個瞬間尋找存在感。
他總是做些讓她反應不及的事。
穿著衣服這樣,脫了衣服也這樣,弄到最後她只能親著他的臉懇求。結束之後,他也根本不管她,自己去洗澡。
她叫他的名字,說要喝水。
“這是我的義務嗎?”他套上浴袍出來,擦著頭髮問她。
西澄汗濕的臉轉過去看他,有一點兒懵。很快,她理清了這件事,是他讓她養成的這個習慣,以前幾乎每一次,他都會在事後問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她只需要點頭。
西澄收回視線,不說話了,他卻又拿來水擰好了放到她手邊。
後來西澄也起來洗了澡,收拾好之後並沒有睡意。
“要叫點東西吃麽?”西澄問他。房間裡只有酒店贈送的水果、月餅。
“吃什麽?”
“你喝粥嗎?海鮮粥。”
“無所謂,你選吧。”
西澄翻了翻外賣軟件,很快點好了。
等餐的這段時間,西澄研究了酒店的電視,隨便找了個節目看,正在重播的某個戀綜。她本來想換掉,畫面閃過時,裡面有個男嘉賓長得挺養眼的,於是就停在那裡。
她調了音量,也不算吵。
正在進行的是個表露心跡的環節。
男嘉賓對女嘉賓講話,用了一句非常大眾的情話,“你滿足了我對愛情和婚姻的所有想象”,而實際是,他們一共相處了兩周。
西澄覺得男嘉賓那張還不錯的臉也挽留不了她這個觀眾了。
她不再看了,讓它當作背景音,讓這個中秋夜熱鬧一點兒。
不到半個小時,海鮮粥到了,是機器人送來的。
西澄想起了Kiki,多看了幾眼。
她喊梁聿之喝粥,兩人在桌旁相對而坐,西澄問,“你吃這種干貝可以的嗎?”
“可以。”
西澄把杓子遞給他。
“這粥還行。”
西澄抬頭,笑了笑,“能被你誇,這廚子也不容易。”
“我有那麽挑嗎?”
“有點吧。”西澄停了下,嘗試表述準確,“沒到令人討厭的程度。”
過了會,她又想起什麽,“我能見見Kiki嗎?”
梁聿之沒抬頭,嚼著一顆干貝,過了會回答:“我們這樣的關系,不包含這個內容吧。”
西澄微抿唇,點頭:“行。”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了夜宵。
西澄開口:“要不還是商量一下吧,這樣太匆促了,什麽衣服都沒帶。”
“嗯,商量吧。”
“要不要找個固定地點。”
梁聿之看她幾秒,拿了張卡過來,“以後去這裡。”
是張酒店房卡。
她接過來:“時間就周五吧,不遲於晚上十點,有事提前四小時說,不準無故爽約。”
視線對上,西澄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抬眉,“遲到爽約,要懲罰的。”
臨睡前,梁聿之接到電話。
西澄在盥洗台刷牙,出來看到他坐在床尾,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聲音嚴厲起來,“大姑父把爺爺抬出來,是想叫我做什麽?隔著一千公裡為你們遠程評理嗎,我又要怎麽勸我爸,你們有哪一次過節能不吵架?真有這麽在乎爺爺,就都消停點吧,我沒別的要講了。”
他掛掉了電話。
西澄已經坐到床上。
梁聿之起身看她一眼,“你先睡吧。”他走去沙發,在衣服口袋摸找了一下,去了陽台。
西澄躺了二十分鍾,沒睡著,便爬起來,裹了浴袍過去拉開陽台的玻璃移門。
那道身影靠在欄杆最右邊,聽到聲響,側首投來一眼。
他在抽煙。
露天式的開放陽台,有些微風,煙草氣息很淡。
西澄也倚上欄杆,與他相隔幾尺距離。她沒出聲,視線無目的地望望漆黑的天。
“沒有月亮,你出來看什麽?”他的聲音飄過來。
“就吹吹風。”
“吸二手煙麽?”他側眸,看她鋪散在浴袍領口的長發,逆著光的臉,平整又立體,昏朦中依然耀眼的白皙。
鬱躁減了幾分。
他摁熄了沒抽完的那支煙。
西澄注意到,說:“沒關系,我沒覺得煙味很重。”
“是麽。”他走過來,捧她的臉吻住唇,舌尖探到深處再退出。
西澄:“這樣就挺重的。”
他嗯了聲,手指抽落她身上浴袍的系帶,把人抱起來。
西澄第二天上午起來,一看時間,動作頓時匆忙起來,一邊扣衣裳的扣子,一邊快步往洗手間走,梁聿之看著她,“你急什麽?”
“我今天有課的。”她擠牙膏。
“什麽課。”
“口語課,我還報了西語,已經趕不上了。”她開始刷牙。
“有這麽愛學習嗎?”
西澄吐掉牙膏沫,漱了口,邊洗臉邊答他一句,“以前沒法學,所以現在就加倍使用這個功能,很合邏輯吧?”
梁聿之略頓了下。
她胡亂擦完臉,沒聽到他接話,出來瞥他一眼,“我不等餐了。”往包裡收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道一聲,“下周見。”
對於兩個守時的人來說,踐行約定並非難事。至少,在後面的兩個月中,西澄沒有找到懲罰梁聿之的機會。
他們的關系進入一種穩定而隱秘的狀態,誰都沒有告知除彼此之外的人。
褚想是最先發現的。起初,他發覺在周五總約不到梁聿之,後來有次打電話,無意間聽到了那個聲音,還以為是新歡,問過之後,一時無言。
梁聿之隻說了一句:“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褚想便知道了,什麽“飲鴆止渴、重蹈覆轍”他心裡都清楚。
但還是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