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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甜》第四十二章 客戶
  第四十二章 客戶
  第二天早上,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樹林,灑在窗戶上。窗外風景一片幽靜,風聲不斷, 吹得樹影搖曳。

  於舒言從升級的森林海大床上醒來。

  坐起身,盯著層層疊疊的葉片間隙漏下的光斑發了一陣子呆。

  她又想到江予歸昨晚說的話。

  他的意思, 真的像她想的那樣麽?她這次還會誤會麽?她應該多想一些麽?還是應該忽略過去?
  思索無果,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掀開被子下床。

  今天於舒言和同事們計劃去周圍山上轉轉,賞雪景,看落日。

  她洗漱完畢後去吃了早餐, 又前往大門口集合處。

  從餐廳到門口的長廊是落地窗, 外面是一大片高爾夫球場。

  度假村不知用了什麽特殊法子,在冬季也能將草場維護得很好。

  放眼望去,綠茵茵一片。上已經有稀稀松松的一些人影了。

  她這才明白,原來剛才看到的那位女士是江予歸的客戶。

  於舒言走了過去,江予歸站在車邊,示意她先上去。

  “抱歉耽誤你了。”

  下一秒,江予歸的電話打了過來。

  “不用,我過去接你。”

  她一個人緩緩踱著步,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

  “你現在在哪兒?”江予歸開門見山。

  “沒關系的,本來也就是隨便轉轉。”

  於舒言也不甚感興趣,視線隨意地掃過。

  他這次出行, 是帶著女伴的。

  大約過了十分鍾,她便看到了一輛高爾夫球車駛過來。

  “和同事去附近山上。”

  就是剛才的那輛,上面坐著江予歸。

  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江予歸的信息:【現在有空麽?】

  然後兩人便並排坐著車輛往遠處更大片的草地駛去。

  “我這裡有一位客戶,是大華地產的總經理。躍一的居家監測系統想置入他們成批交付的精裝房,我在跟她談合作的事,想讓你來介紹一下產品。”

  “在度假村門口這裡。”於舒言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有什麽事麽?”

  同樣也用手虛扶了一下她。

  江予歸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球衣,戴了一頂鴨舌帽。額前的碎發被壓了一些下來,側顏看過去,透露出一種隱隱的少年氣。

  內心深處不斷湧起的小氣泡, 一點點沉寂下去。

  這時,手機震動了。

  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難怪江予歸會專程跑來這裡。

  於舒言一聽是工作便重視起來:“哦,那你們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於舒言掛了電話後,正巧看到同事們說說笑笑朝這邊走來了。她跟其他人說了一聲,讓她們先去,然後獨自站在門口的平台處等待著。

  現在看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談合作的事。

  於舒言垂了眼睫,不讓自己內心的波瀾泄露半分。

  在走向不遠處停著的高爾夫球車的路上, 兩人邊走邊聊著天。江予歸的唇角掛著淺淡的笑容,到達車邊時停住,示意請她先上,還用手虛扶了一下。

  所以,她又想多了是麽?
  轉眼間,高爾夫球車已經消失在視野中,於舒言也轉頭不去看那邊,徑直往門口走去。

  於舒言猶豫了片刻,才回復:【嗯,怎麽了?】

  到達集合地點的時候還很早,同事們都沒有下來。

  突然, 腳步頓住。

  她們的高級房是配套了一定限額的免費高爾夫時長的,但大家都對這項運動不甚了解,所以沒人去玩。

  “今天本來打算去哪裡玩?”江予歸問。

  他讓司機停下,下了車。

  她和別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她看到, 江予歸與一名年輕的女士並肩走在一起。

  於舒言呆立在原地。

  兩人都身著高爾夫球裝,每人手上拿著一個球杆, 身後分別跟了一位背著球袋的球童。

  昨晚的心潮澎湃, 在此刻都降為了冰點。

  於舒言定了定,按了接通鍵。

  車程不遠,聊了兩句也就到了。

  下車前,江予歸小聲對她說了句:“不用太緊張,就是隨意聊聊天。”

  於舒言往前看去,那位年輕女士站在不遠處,朝著江予歸揮了揮手。

  “可惜呀,你沒看到我剛才揮了一杆好球。”

  “是麽,那是我沒有眼福了。”江予歸應了一句。

  他的語調不卑不亢,但話語裡明顯流露出一定的奉承意味。

  於舒言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他也有如此殷勤的時候。

  這時,江予歸側身,將於舒言引到那位女士面前,介紹道:“這是大華地產的秦悅經理,這位是我公司宣傳團隊的負責人於舒言。”

  於舒言主動向秦悅問了好:“秦經理好。”

  秦悅是個很精致的女性,即使打高爾夫也化了整套的妝,粉底服帖而細膩,睫毛根根分明,飽滿的唇瓣上是今年最流行的斬男色。

  “於小姐你好。”秦悅跟她打完招呼後又衝江予歸抿唇一笑,“該你了。”

  那笑容讓於舒言想起一個詞,花紅柳綠。

  江予歸從球童手裡接過球杆,提著走向了稍稍遠處的那顆球。

  身形挺拔,肩背挺括,站在一片綠茵上,很是賞心悅目。

  他雙手握杆,劃出一個半圓弧度,“砰”第一聲擊中了球,朝著遠處飛去。

  動作乾淨利落,姿勢漂亮得像是宣傳畫裡的人物。

  秦悅忍不住拍了兩下手,捧場道:“看來我還是班門弄斧了。”

  江予歸轉頭,將球杆遞回給球童:“謙虛了,我跟這麽多女性打過高爾夫,還沒見過一位打得可以和你比肩的。”

  這樣的話他似乎可以張口便來。

  明明知道只是虛意,秦悅卻也很是受用,臉上笑容綻開得更燦爛了。

  她主動談及了合作的事:“上次我們中心區那片高層公寓招標,你們的投標條件確實很有競爭力。可以跟你透個信兒,已經上董事會了。”

  “是麽,那就先謝下秦經理了。”

  “我可不敢攬這個功,還是你們自身實力也夠硬。上次那個輿論處理得很好,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那我也不敢攬功,方案是她想到的。”說著江予歸示意了一下於舒言。

  “哦?那個方案是你想出來的?”秦悅有些驚異,她這才第一次認真審視這個年輕姑娘。

  於舒言點點頭。

  “喲~”秦悅沒說別的,一個語氣詞已經明示了。

  那次的處理方式算是危機公關的宣傳范例了,她以為是資深的公關老手做出來的。

  這樣想著,視線流轉到江予歸身上,玩味地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了一番。

  “江總下午有什麽安排?”秦悅問他道。

  “有什麽提議?”江予歸反問她。

  秦悅眼波橫媚,朝他眨了眨:“這個度假村以溫泉聞名,當然是想體驗一下了,一起麽?”

  於舒言眉心跳了一下。

  一個女人邀請一個男人去泡溫泉,多少有些言語之外的曖昧意思。

  不,都不是曖昧了,簡直就是直接的邀約。

  她的目光轉向江予歸,想看他怎樣答覆。

  她想起那晚看見他飯局應酬後醉酒的樣子,剛才也全程目睹了他對待客戶的巧言應承。

  生意場上,他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但她不知道,這個場面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江予歸垂了下眸,將左臂衣袖往上推了些:“不巧了,有傷,不能沾水。”

  於舒言看到那道傷疤,還有一個淺淺的痕跡。

  是高中時,他去救宋曉茵時留下的。

  幾年了,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淡去。

  秦悅掃過那道傷痕,眼神暗昧了些,視線又移向旁邊的於舒言,忽地包含深意地笑了:“看來,江總昨晚很辛苦啊,應該沒有體力泡溫泉了。”

  於舒言不明所以:?
    江予歸將袖口重新放下來,沒說什麽。

  秦悅拎杆朝著球走去,輪到她了。

  “於舒言。”突然,江予歸叫了她一聲。

  他往後示意,那裡有個供熱茶的玻璃房。

  “你去那裡面喝杯茶吧。”

  他看到她的耳朵又凍紅了。他們其他人都穿的是防風材質的球服,只有她臨時被叫過來,隻穿了件稍厚些的外套。

  於舒言卻以為他是故意支開她,因為她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後續一些關於合約的談話可能會涉及商業機密,不方便被外人聽到。

  她便也不推脫,點點頭,朝那個房子裡走去。

  秦悅正好走過來,看於舒言走開了,問:“怎麽把人弄走了?”

  “怕她冷。”江予歸轉身將球杆遞給球童,示意換一杆。

  “真是貼心呐,怎麽不怕我冷呢?”

  江予歸沒接話。他才懶得管她冷不冷。

  秦悅看著他,默了默,道:“我還真就是不明白你了,專程把人叫來,又把人支走。你到底是想和我獨處呢,還是不想和我獨處呢?”

  江予歸沒回答。

  礙於應酬,他不得不跟她獨處。

  但他想讓於舒言看著他們獨處,因為他不想讓她有任何誤會。

  秦悅扭頭看了一眼於舒言的方向。

  透過玻璃能看清她正站在桌前等待侍者沏茶。站得規規矩矩的,像個學生模樣。

  回想起剛才她的樣子,素面朝天,臉上白白淨淨的,連頭髮都是天生的黑色。

  但是自從她站在這裡,江予歸的余光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她突然笑了,原來油鹽不進的江總喜歡這種乖乖女。

  她今兒的妝,算是白化了。

  晚上,於舒言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房間裡很安靜,旁邊另一張床上的江黎已經沉沉睡去,打著小呼嚕。

  她今天去滑了雪,玩得太疲憊了。

  於舒言克制住自己輾轉反側的衝動,怕吵醒她,隻側身定定地面向落地窗的方向。

  視線是虛焦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今天看到的畫面。

  江予歸對著秦悅笑的樣子,他對她尤為細致,說話音調也格外溫柔。

  而她在旁邊,只是一個工作人員。

  窗外暗幕已經降下,樹影綽綽約約投在窗簾上,月移影動,夜色翩躚。

  看著從百合窗縫隙滲透進來熹微的月色,她歎了口氣。

  本來打算來這裡好好度個假,將躍一和工作徹底拋到腦後休息休息,結果連著兩個晚上都失眠了。

  第三天早晨的到來意味著三天兩晚的度假要結束了。

  於舒言公司預訂的機票是上午11點,她們吃過早餐便要去機場了。

  江黎昨天實在是太累了,早上賴在床上迷迷糊糊不肯起來,讓於舒言幫她帶個蛋糕回去就好了,她就不下樓去吃了。於是,於舒言獨自來到了自助餐廳。

  早餐很豐盛,中西餐都有,琳琅滿目。

  於舒言拿著托盤挑選了一些,又接了杯核桃杏仁奶茶,去窗邊找了個安靜位子坐下。

  她剛喝了一口奶茶,突然,一道陰影從正面投下來。

  她抬頭,看到江予歸端著盤子站在了她的對面。

  “我能坐這裡麽?”

  於舒言一愣,點點頭。

  江予歸坐下後,她忍不住說了句:“你起得好早啊。”

  “嗯,我也有吃早飯的習慣。”

  於舒言將奶茶杯放下,想了想,問道:“那位秦女士”

  “她昨天下午已經離開了。”

  “哦。”

  “那合作,應該沒有問題吧?”

  “不清楚。”江予歸將桌上楓糖漿壺拿起來,不緊不慢地淋在盤子裡的薄餅上,“在沒有白紙黑字簽認之前,誰都沒法確定。”

  但於舒言覺得,應該是沒有問題。

  先撇開產品質量本身,就那天她看到的兩人的互動來說,那位秦女士明顯是對江予歸很有興趣的。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渴望,幾乎寫在了明面上。

  人對了,事就成了一半。

  不過江予歸無所謂,已經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做到了該做的,至於什麽結果就不再強求了。

  口頭上的殷勤,招待上的周到,言語上的奉承,他都可以。

  但再進一步不可能。

  讓他出賣自己肉/體,不如去村頭納鞋底。

  兩人一時無話。

  於舒言斂著眼睫,用小叉舀著盤子裡藍莓山藥泥小口小口地吃著,一直在等江予歸找話題。

  但他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

  即便安靜地坐在對面,她也能感覺到江予歸強烈的存在感,就好像是周遭的空氣中都有他身上薄荷味的氣息。

  於舒言抬頭,看到江予歸正低頭喝咖啡。

  好看的人真是哪個角度都好看。

  鼻翼清絕又挺立,唇線弧度都是勾人的漂亮。

  “我臉上有什麽?”江予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於舒言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他看。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故作鎮定地又用小湯匙攪動了一下奶茶。

  面前的奶茶冒著淡淡的熱氣,飄香四溢,氤氳成了水霧,消散在空氣中。

  窗外寒冷,窗內溫暖。

  兩人都沉默,闔無人聲。

  餐廳角落裡有一台老式的留聲機,上面黑膠唱片勻速地旋轉著,放出低緩的輕音樂。

  玻璃外橫斜的枝條隨風動了兩下,抖落了漫天的風霜。

  忽然,於舒言的手機響了。

  是佟可可。

  於舒言接了起來。

  “姐妹兒,幹嘛呢?”佟可可歡脫的聲音冒出來。

  “在吃早飯。”

  “這麽早,天呐我還沒起呢。我真的佩服你,真的,可以一年四季雷打不動吃早飯。”佟可可絮絮叨叨,“我的生命裡基本上就沒有早飯這種東西”

  “佟可可?”

  江予歸冷不丁插話詢問道。

  “嗯?誰呀?”佟可可那邊一聽到聲音警鈴就響起來,“還是個男的!”

  於舒言看了他一眼,隻得誠實道:“江予歸。”

  佟可可停頓了幾秒,不可置信:“你,跟江予歸,在一塊吃早飯?”

  “嗯,你要跟他說兩句麽?”

  佟可可沒應聲,頭腦正猛烈地刮起九級風暴,她想起了多年看美劇的經驗。

  於舒言這邊久久沒聽到佟可可的聲音,剛想問她是不是信號不好,手機裡就傳來她的嚎叫——

  “臥槽,你把江予歸給睡了?!!!”

  嗓門很大,也有穿透力。

  從手機擴音口直直地傳了出來。

  在這片安靜的區域上,震得窗外樹梢上的鳥兒都飛起來了幾隻。

  於舒言呆若木雞。

  第一次覺得手機燙手,烙得她臉都紅了起來。

  她聽到,江予歸居然輕笑了一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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