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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甜》第四十六章 江家
  第四十六章 江家
  看到那句話的時候, 大片的風正好從窗戶縫隙吹進來,掀起了她鬢邊的碎發。

  高中花了好長的時間,她終於接受了那個事實——她與別人, 並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現在,她在他那裡有了特權。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主動與她分享。朋友圈內和圈外, 都是為她而發。

  她和別人不一樣。

  他對她好,尤其好,特殊的好。

  她是那個獨一無二。

  突然,手機又震動了下,浮窗顯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也是江予歸的。

  江予歸:【早餐想吃什麽, 我幫你帶。】

  他專程讓她上來,是為了送她這個?

  她敲門後打開,看到江予歸穿著襯衣,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裡。西裝沒有掛起來,就這麽隨意地搭在椅背上。

  “哎,小姑娘,今天要什麽?”老板已經認識她了,老遠看到她走過來就熱情地打招呼。

  “給你買的早餐,你看喜歡麽?”她將手上的紙袋子放到他的辦公桌上。

  不到八點,於舒言已經到了工位,剛拿出手機就看到江予歸給她發的信息。

  但是她每天早上在小區門口就能買到早餐,已經習慣吃那一家了。

  江予歸也遞過來一盒東西,是巧克力。

  但她想了想,覺得讓他自己下來拿太過引人注目了,確實還不如自己送上去。

  這誰他媽能忍受。

  到了江予歸的辦公室,門口的秘書似乎已經得到了指示,讓她直接進去就好。

  他嗤了一聲, 將手機隨手扔到一邊。

  他唇角一揚,在手機上打字:【嗯,聽你的。】

  江予歸:【早飯幫我送上來。】

  她這才清楚地感受到,他好像在追她。

  這感覺, 甚好。

  “要兩個花卷和一杯豆漿。”於舒言每天吃的都差不多,對價格熟稔於心,說完就拿出手機掃了掛在小車上的支付碼。

  下一秒,江予歸:【那你幫我帶吧, 我要兩根油條和一杯豆漿。】

  他突然好笑地想, 只是不知道爺爺知道了會怎麽想?
  忽地又想起上次回家時跟爺爺的對話。

  於舒言:【嗯,剛到。】

  於是,她回復道:【不用,我習慣在附近那家早餐攤買。】

  於舒言:.
  還真是老板做派。

  “這個給你。”

  “不喜歡?”江予歸見她不動。

  她想起,當時分班的時候,她絞盡腦汁想送他一點什麽,最終買的就是巧克力。

  於舒言:【油條吃多了不好, 換成非油炸類的吧。】

  暗戀的滋味太難受了。

  於舒言看到,一愣,竟沒反應過來去接。

  江予歸:【到了麽?】

  那是她最常去的一家。平時工作比較忙,通常買了就走。或者路上吃,或者去公司茶水間吃。

  於舒言走過去的時候看了眼那件相當於她一個月工資的衣服,為上面的每一條壓痕默哀。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往上彎了彎。

  不暗戀了,明追了。

  他發現,他確實享受讓她管著她。

  於是,她拿上給他帶的那份上了電梯。

  “另外還要一份。一個紫薯包、一個雞蛋和一杯豆漿。”

  第二天早晨,於舒言照例去小區門口那家早餐攤買早餐。

  於舒言:.
  她也是沒見過這種反客為主的追人方式。

  其實還挺上道的。

  江予歸斜倚在寬大的沙發上, 盯著手機,沒一會消息來了。

  她看著這一行字, 愣愣的。

  隔著屏幕, 他仿佛都能看見她那堅持勸誡他的倔強表情。

  “不是,你怎麽會突然給我買巧克力?”

  “我以為女生都喜歡吃這種甜食。”江予歸說著無奈笑了下,“我忘記了我這位與眾不同。”

  “.”於舒言接了過來,低低道,“我沒有說不喜歡。”

  她低頭看到上面的logo名,是一個很貴的外國牌子,比她當時在學校超市買的那種貴了幾十倍。

  “就當是你幫我帶早飯的謝禮。”江予歸摸了摸額頭,“而且我想起來,高一分班的時候,我好像吃過你的巧克力,算禮尚往來吧。”

  上次因為不記得她解釋過顧昀廷那件事,他回去頗有些自責,所以也花了些功夫,努力回想高中時有關她的記憶。

  很淺,很少,很模糊。

  但還好,想起來了一些。

  他記得,他吃了一小塊她買的巧克力。

  盡管那個巧克力不是買給他的。

  於舒言摩挲著手裡的巧克力包裝盒。

  在心裡,她想,他不用還的。

  因為是他先給她買的糖。

  只是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了。

  “不嘗嘗?”江予歸問。

  於舒言動手拆開,裡面的巧克力形狀各異。

  她隨手挑了一顆放進嘴裡,很甜。跟她高中時買的那種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苦。

  江予歸打開那袋早餐,順便問:“元旦會放整假,你回清遠麽?”

  “嗯。”

  “當天?”

  “不然還能提前走?”於舒言疑惑。

  “我也要回去,放假前兩天,你跟我一塊?”

  於舒言對他提出的邀請很是遲疑,她以什麽身份跟他一塊?
  同鄉?同學?同路?

  而且
  “你是老板,可以隨時走。但我是員工,我們公司請假會扣錢的。”她找了個合理的理由,“我們的全勤獎,有五百呢。”

  “這麽大一筆錢,那是值得留下的。”江予歸點點頭表示認可。

  於舒言也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真心的。

  但江予歸沒有再勉強她。

  元旦前,江予歸提前回了清遠市。

  不知為何,明明在公司也很少見到他,於舒言卻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這個假期似乎為兩人的關系按下了一個暫停鍵。

  不遠,不近,就這麽停在了這裡。

  這天下班較早,傍晚時分,於舒言吃完晚飯去樓下的花園走了走。

  前一天剛下過雪,白皚皚地在花壇覆蓋了一層,只在細微處露出了底下泥土的褐色。

  周圍有三三兩兩散步的人,還有一位正在鍛煉的老大爺。

  老大爺緩緩地倒走繞圈,隨身帶了一個收音機,音量開得很大,裡面播報著新聞。

  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從中傳出,直直灌進於舒言的耳朵裡,她也不由自主地聽了起來。

  “據悉,近日暴風雪會登陸我國沿海一帶,有關部門提醒沿海城市市民注意防護,減少出門.”

  暴風雪。

  沿海城市。

  於舒言捕捉到這樣的字眼,腳下不自覺一頓。

  清遠市便在沿海一帶。

  第一時間,她想到江予歸。

  他已經回清遠了。

  她掏出手機,翻找到江予歸的頭像。

  按進對話框裡,卻又停住了。

  這樣專程去提醒人家注意安全,會不會太過了?

  畢竟,他們還沒有那種關系。

  但是,即便只是同學,也是可以提醒的吧?

  於舒言站在原地,心理鬥爭好久,躊躇不決。

  那個鍛煉的老大爺已經準備打道回府了,路過她身邊時隨口寒暄了句:“小姑娘,站這麽久還不回去啊?”

  一句話將她打醒。

  她已經站很久了麽?

  不行,她怎麽這麽優柔寡斷。

  於是,她乾脆一口氣編輯了一行字:【好像這兩天有暴風雪,你盡量少出門。】

  直接發送了出去,不管了。

  然後往回走。

  還沒到小區門口,手機就震動了,收到他的回復。

  江予歸:【怎麽突然提醒我這個?】

  不知怎的,從他的字眼裡能察覺出帶著呵笑的氣息。

  於舒言尷尬地撓了兩下頭髮,回道:【就是,我碰巧聽到了新聞。】

  江予歸:【所以特地來關心我?】

  於舒言握著手機,站在花壇邊,良久不知道怎麽回復。

  但江予歸那邊也沒有繼續發消息過來。

  黯淡的燈光下,大理石地面反射出細碎的光。

  角落裡幾個深口花瓶,上面的浮雕細膩而精致,裡面斜插幾株百合花。

  隱約有一陣又一陣有節奏的音樂聲,被隔絕在厚實的棕色大門外。

  江予歸坐在沙發的一端,另外半邊坐了幾個青年。

  面前是一張方形的火鍋桌,中間的湯鍋咕嘟咕嘟冒著泡,周圍是一圈半空不空的盤子,旁邊的茶幾上面放著各種食盤和果品,還有滿當當的酒瓶。

  盧一聰嗓門很大,按著牆上的對話器:“來,先讓我們祝賀江總事業更上一層樓。上份豬腦!”

  “出息。”梁渝嫌棄一嗤。

  “你懂個屁,吃哪兒補哪兒,你爹爹我專為你點的。”

  兩人每次見面都互懟互鬥,鬧個不可開交。

  但江予歸通常置身事外,充耳不聞。

  此刻也是,他一個人坐在旁邊,斜倚著沙發扶手處,手上拿著手機,不時敲打著什麽。

  盧一聰正好瞥見他嘴角帶笑的模樣,盯著審視了片刻,問:“江哥,這麽開心,你不會是在跟女人發信息吧?”

  江予歸視線從手機移動到他臉上:“確實吃哪補哪兒。”

  “喲!”盧一聰頓時感了興趣,“有情況啊。”

  “有目標。”江予歸道。

  “怎麽,還不敢追啊?”

  “在追。”

  盧一聰驚異睜大眼,隨後又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揣度:“有競爭對手?”

  江予歸不置可否。

  盧一聰見自己猜準了,聲調揚了起來,透露出得意:“那你怎麽不問問行家我!”

  江予歸沒有接話,但是身子往他那邊傾了幾度。

  盧一聰問:“現在女生都看臉,那人長得怎麽樣?”

  江予歸腦海裡想了下顧昀廷的面孔,客觀評價道:“還可以。”

  盧一聰一驚,能讓他開金口評價還可以的,那相貌是相當了得了。

  “比你帥?”

  江予歸:“那倒不至於。”

  “.”

  盧一聰嘁了一聲:“你乾脆就先下手為強,我給你說,這年頭,請人家吃個飯,逛個街,買個禮物送,都不算什麽大事了,女生們都見怪不怪。打蛇打七寸,你得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出現,讓她覺得只有你能拯救她,這才是動心的關鍵。”

  江予歸難得認真聽他說完這麽多話,全程沒有打斷他。

  他忽然覺得,盧一聰這個一向不著調的兄弟,突然就靠譜了起來。

  實踐盆地,理論王者,這一點是最讓人佩服的。

  等到盧一聰跟其他人拚酒走開了,江予歸這才得空低頭重新看手機。

  看到於舒言那邊並沒有接話,最後一條還是他之前發的。

  【所以特地來關心我?】

  他又輕笑了一聲。

  他知道,這姑娘是不會回這麽讓人害羞的話的。

  但是,他就是想逗她。

  想到這裡,他拿著手機湊到唇邊,發了條語音:“剛才盧一聰他們問了我一個問題。”

  果然,於舒言不是沒有看到他上一條信息。像這種平白普通的話,她很快就回了。

  這次沒有打字了,跟他一樣也是語音:“什麽問題?”

  說完之後,於舒言松開拇指,看到那條語音瞬間發了過去。

  短短的一行。

  說不出什麽滋味兒,好像,兩人在一點點靠近。

  沒一會兒,江予歸那邊回復了。

  兩條語音,於舒言依次點開。

  對面的聲音經過手機聽筒,像是覆上了一層沙沙的質感,磨得她耳朵莫名很癢。

  江予歸:“他們問我剛才為什麽這麽高興。”

  語調微揚,像是在逗她——

  江予歸:“你說是為什麽?”

  “.”

  於舒言覺得,像是有一片細小的薄荷葉,撓著她的耳窩。

  整個人都被剛才他那句話弄得酥酥麻麻的,渾身不對勁。

  乾脆將手機熄屏了。

  她不回他了。

  又上了兩天班就到元旦小長假,於舒言回了清遠市的家。

  在家裡閑著無聊,睡覺到上午十點才起來,父母已經出門去見朋友了。

  她隨便熱了兩個包子吃,一邊拿起手機,突然看到高中班群裡面有新消息。

  她打開一看,已經幾十條了。

  盧一聰:【大家看到了麽,江哥邀請我們去他家使勁造!!敲鑼打鼓.jpg】

  佟可可:【聽見了!聽見了!路過的螞蟻都說聽見了!!】

  再往上一翻,是有人提議去江予歸家裡玩,然後他居然同意了。

  邀請還沒有發出多久,也就幾分鍾前。

  群裡已經響應熱烈,本身大家假期在家裡待著也是無聊。加上這群人又好久沒有聚過了,所以幾乎現在放假回清遠的都在響應。

  於舒言考慮了一下,打算裝作沒看到的樣子,並沒有在群裡回復什麽。

  她沒有打算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能單獨面對他了,但她還不能在以前的同學面前面對他。

  群裡的熱鬧一直持續到晚上,每次打開消息都是99 。

  江予歸還像高中一樣受歡迎。

  但他全程沒怎麽說話,除了一開始的表示同意外。

  後面便任憑這些同學歡騰。

  第二天上午,於舒言起得很早,吃完早餐又洗了個澡,然後坐在房間裡對著窗外發呆。

  她不想承認,其實自己心裡一直在想著江予歸那邊。

  這個時間,同學們應該都到他家了,他們在幹什麽呢?

  窗外正對著的樹枝搖曳,投在牆上的斑駁樹影也跟著晃動。

  突然,好像回到了高中那天。

  江予歸生日那天,她也是一個人枯坐在窗前。

  從希望,到期盼,再到失望。

  直到夕陽一點點落下去。

  “嗚——”

  手機震動聲。

  於舒言回神,拿過手機一看,是微信消息。

  江予歸的。

  私聊。

  江予歸:【你怎麽沒來?】

  於舒言指尖不由自主地輕撓了撓手機殼。

  高中時極度渴望的、無比期盼的,其實也就是他單獨給她發這一行字。

  但此刻——

  於舒言:【嗯,我有點事.】

  江予歸:【在家?】

  於舒言想了想,承認在家也沒什麽,就說家裡有客人走不開就好了。

  於舒言:【嗯。】

  江予歸:【那視個頻?】

  於舒言:.!!
  她驚詫,視頻?他要跟她視頻?為什麽?
  她許久未回,江予歸發了條語音過來:“不方便?”

  於舒言也給他回語音:“不是,為什麽要視頻?”

  “讓你看看我這裡。”

  過了幾秒,下一條。
    “我也看看你。”

  一周多沒見了。

  “.”

  於舒言莫名有些羞澀。

  很奇怪的感覺,又不是沒見過,又沒有怎麽樣,為什麽要害羞。

  “那等一下。”

  說完她從椅子上蹦起來,將身上那件厚厚的棉睡衣換下,穿上了新買的羽絨外套,又跑去浴室照了照鏡子。

  嗯,髮型沒亂,氣色也還好。

  她的視線從上到下,掃過自己的面龐。

  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對著鏡子想,他會喜歡她這樣的長相麽?
  但這一次,透過鏡子裡,她看到了自己唇角偷偷彎起來的弧度。

  怎麽都壓不下去。

  好了好了,耽誤太久了。

  於舒言撥了兩下頭髮,又匆匆回到臥室。

  她坐回窗前,解開手機鎖屏。

  江予歸那邊一直沒說話,沒有催她。

  但或許是,他走開去招待同學去了。

  於舒言發了一句語音過去:“你還在麽?”

  江予歸回:“準備好了?”

  看到他這句話,於舒言有些窘迫。好像被他一眼看穿了心思,看到了剛才她跑去浴室那一系列小動作。

  她輕聲狡辯:“我沒有準備什麽.”

  江予歸的回復裡帶著呵笑,但沒拆穿她:“嗯。”

  下一秒,對面發來了視頻請求。

  於舒言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受”鍵。

  江予歸那邊的畫面很快顯現出來,光線很明亮。

  她從他身後的背景,一眼就看出他是在院子裡。

  不知道找了哪個角落,明明能依稀聽到吵鬧聲,卻沒有其他人入鏡。

  於舒言問:“你不忙麽?”

  他做主人的,怎麽也不去招待,還有空躲在這裡跟她視頻。

  江予歸滿不在乎:“沒關系,他們餓了會自己撿垃圾吃的。”

  “.”

  “不用擔心,他們自得其樂。”

  說著江予歸將鏡頭轉了一圈,於舒言看到一棟歐式建築,寬大的落地窗,裡面透出好多同學的身影。外面的草坪上也有一些人在玩飛盤。

  “好多人啊。”她感慨了一句。

  江予歸又將鏡頭轉了回去,隻對準他一個人:“是麽,我怎麽覺得還少了一個?”

  語調輕漫,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蠱惑。

  意思很明顯了,他想她過去。

  但即使她不去,他也想讓她看看,他那裡的場景。

  於舒言明白了,他是在邀請她進入他的世界。

  於是,她沒有再推脫:“那我現在去。”

  江予歸的瞳仁閃過一瞬亮色:“我派車去接你。”

  “不用這麽麻煩,我知道.我知道你家在哪兒。”她急忙推脫,這樣太明顯了。

  “不是接你一個人,也會順路接其他同學。”

  “.那好吧。”

  江予歸掛了電話。

  這時,有個同學推開落地窗走出來,大聲道:“宋曉茵他們這個假期也回清遠了,之前沒看到群裡消息,現在說也想來玩,行麽?”

  其他人沒什麽意見,看江予歸。

  江予歸點點頭:“好,我讓司機去接。”

  於舒言一掛電話便跑去衣櫃前。

  工作之後她的衣著風格跟學生時代有了很大不同,但她大部分的衣物都在海市,平時回家住不了很久,所以也沒有帶多少衣服回來。

  現在衣櫃裡放著的,仍舊是大學、甚至是高中時候的。

  穿是勉強能穿從高二起,她的身高變化就不大,甚至連體重都沒有浮動。

  但就是太幼稚了點兒,有種撲面而來的學生氣。

  於舒言撥動了幾下衣架,挑挑揀揀,最後矮子地裡拔將軍,拿出一套簡單的白色冬裙出來。

  天氣嚴寒,她又在下面夾了一層厚絨的打底褲。

  最後套上外套,再次跑去浴室,在鏡子前照了照。

  荷葉邊的領子顯出幾分乖巧的味道,裙擺下的雙腿依舊纖細。

  從浴室出來,就看到手機屏幕在閃,是江予歸發來的車牌號,說司機會先接她,35分鍾後到。

  於舒言按照時間下樓,沒兩分鍾便看到一輛7座的商務車駛過來。

  她坐了進去,車輛又朝著市東區開去。

  接上了兩個同學。

  過了十多分鍾,車再次停下。

  於舒言盯著緩緩自動打開的車門,猜想著這次上來的是誰。

  然後她看到宋曉茵和陳衛霞的面孔。

  宋曉茵看到於舒言,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依舊是平時那副略顯冷淡的面孔,對她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就坐到前面座位上去了。

  倒是陳衛霞,掩飾不住自己的吃驚:“哎,你也在啊?!”

  車裡還有其他兩個同學,但她隻對著於舒言質疑,將於舒言弄得一愣。

  陳衛霞仿佛覺得不可置信,江予歸跟她在高中沒什麽交集呀,這個聚會是個同班同學都能去麽?
  於舒言隻覺得她言談舉止和高中時幾乎毫無長進,也不想跟她置氣,簡單嗯了一聲,便帶上了耳機聽歌。

  陳衛霞也沒顧上跟於舒言糾結,坐上來後摸了摸座椅扶手的皮,又衝宋曉茵道:“你看看,為了接你派的可是高級商務車,你看這待遇,誰有?”

  “別瞎說。”

  “我怎麽瞎說了。之前高中還說他有女朋友了,結果搞半天是他妹妹嘛,我就說他那眼光除了你能看上誰。”

  於舒言沉默不語,望向了窗外。

  車輛到達的時候,江予歸在院子大門的雕花鐵欄外等著。

  於舒言同其他人一起下了車。

  “早就聽說我們江大少爺住的是豪宅啊,今天終於能見識見識了。”陳衛霞嗓門嘹亮。

  江予歸沒接她的話,隻簡單同新來的同學打了招呼,視線往後投了過來。

  與於舒言對視上的時候,唇角微微往上揚了揚,神情意味深長。

  於舒言避開了他的視線,跟著其余人一塊走進去。

  一走進客廳,就聽到盧一聰和佟可可又吵了起來,在場的這十個人,也就是他們兩人做飯經驗豐富些,但是關於到底是熱鍋冷油還是熱鍋熱油比較健康產生了分歧。

  最後爭得不可開交,最後大家都讓他們各自做一道菜。

  於舒言本來想跟佟可可說聲她到了,但看到這劍拔弩張的陣仗,她退到了一旁。

  這時,江予歸走到於舒言身邊,問她:“你中午想吃什麽?”

  他對她說話,從來不避諱旁人。

  旁邊有個同學站得近,正好聽到了,立馬調侃起來:“喲,怎麽隻問她,不問問我們啊?”

  於舒言淡淡地紅了臉,低聲道:“我沒有忌口,我都可以的。”

  然後就轉身走開了,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她去了客廳那邊,看到地毯上、沙發上都是人。

  整個開闊的大空間充斥著同學們的吵鬧聲,夾雜著時不時的歡笑。

  她抿唇笑了笑。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依舊是高中那個熟悉的班級,他們不過是課程中間忙裡偷閑出來聚個餐而已。

  突然,聽到佟可可在叫她的名字。

  於舒言又回到廚房這邊,看到流理台上已經擺放了一盤盤食材。

  讓她吃驚的是,江予歸十分與氣質不符地系了個圍裙,正站在案板前。上面放了一個土豆,他一手拿著菜刀,看起來躍躍欲試的樣子。

  於舒言很是意外地看著他。

  她知道他家境優渥,創業也成功得早,經濟上一向豐足得很,可以說從小到大養尊處優。

  在公司的時候,她也親眼目睹他每日行程安排緊湊,根本沒時間回家吃飯,基本上都是秘書在私廚訂餐。

  按理來說他是不會下廚這種事的。

  事實證明,他確實不會。

  站在流理台前,江予歸頗有些笨手笨腳,拿著菜刀對準土豆歪歪扭扭地往下按,切出來的土豆絲比土豆塊還粗。

  但他很不服輸的樣子,依舊倔強又笨拙地堅持著。

  旁邊有男生看不下去了:“行了,一生要強的江哥。雖然說是請我們來家裡,倒也不必有誠意到這麽親自下廚招待,還是教給會做飯的人來吧。”

  於舒言也細細看了幾眼菜板上那些歪歪扭扭不成樣子的土豆條,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視線收回時稍稍抬起,正好對上江予歸看過來的目光,隔空相撞,她又急忙避開。

  聽到江予歸拖長的語調:“我總得掙一下表現啊。”

  “得了,”有人不明所以接過去,“都是這麽多年同學掙個屁的表現。”

  於舒言是會做飯的,她索性將袖子挽起來去水池處洗了手,走到了流理台前。

  架子上面還有兩個菜板,也不知道為什麽常年不做飯的家裡會有這麽多工具。

  她拿了一個下來,將旁邊盤子裡洗淨的青椒拿了五六個出來,正準備切。

  這時,江予歸的手伸過來,拽了下她的袖子:“別做了,麻煩。“

  於舒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拉開手臂,輕輕掙脫他的手指:“總得有人做吧。”

  江予歸:“我訂餐就行了。”

  “我靠,老子把魚都處理完了你他媽現在說訂餐?!”

  旁邊傳來一聲怒吼。

  兩人同時回頭,是盧一聰。

  因為他有下廚經驗,所以剛才江予歸拉著他做飯。

  他倒也沒推脫,而且很認真。

  不管江予歸一個人在瞎折騰什麽,兀自專心致志地在旁邊處理那條清江魚。好容易將魚鱗刮掉,又將五髒六腑都挖乾淨,將魚片切到一半,聽到江予歸打算訂餐了??
  他揮舞著菜刀:“我告訴你們,今天就是他媽的生吃,你們也得給我把這魚全部吃光,否則一個都別想從這裡活著走出去。我讓你們親眼見識一下,什麽叫哥哥殺我!”

  於舒言忍俊不禁,對江予歸道:“還是自己做吧,有趣些。”

  說完她就開始切青椒了。

  她在家會經常幫母親打下手,所以刀工還算可以。咚咚咚一陣響聲,青椒就變成了細條狀。

  江予歸沒有走開,一直站在她旁邊,低頭看著她切菜。

  在他的目光下,於舒言有些拘謹,全程沒有抬頭,又從盤子裡將剩下的三個也拿了出來。全部切完之後她將所有的青椒條都裝回了盤子裡,放到一邊備用。

  忽而聽到江予歸唇角勾了下,小聲讚許了一聲:“確實會做飯。”

  又過了差不多四十分鍾,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五六盤菜了。

  盧一聰做的水煮魚片眼看著也開始咕嘟咕嘟冒泡,他打算關火了。

  佟可可站在他旁邊,正在切水果塊,打算最後做一份水果沙拉。

  有幾個等不及的已經在桌前坐下了。

  一群人圍聚在一起吃飯。

  宋曉茵坐在江予歸右邊,於舒言找了圓桌對面的一個位子坐下。

  男生們自然是要喝酒的。

  準備的是啤酒,剛才一進來於舒言就注意到角落放著三四箱。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兩箱已經差不多只剩空酒瓶了。

  這次同學聚會大家都很開心,兄弟們一段時間不見,也說不出什麽煽情的話,就是靠喝酒。基本上對著瓶子喝,連杯子都沒用上。

  江予歸也喝了很多,他喝酒向來直爽,不比其他人少。

  中途,宋曉茵小聲勸了江予歸一句:“你喝太多了,少喝點兒吧。”

  聞聲,於舒言也朝對面看了過去。

  江予歸面前已經有五六個啤酒空瓶了,手上那個也空了一大半。

  她知道江予歸的酒量很好。

  聽佟可可說,之前每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他明明自己也喝了不少,但依舊頭腦清醒,最後還有條不紊地把每個同學的回家方式都安排好了。

  此刻的江予歸,膚色依舊是冷白的,神情看起來很清醒,只有眸子裡似乎帶上了幾分酒意。

  他緩緩抬起頭,沒有看宋曉茵,而是看向於舒言這邊。

  動作和眼神都不加掩飾,連帶著宋曉茵都疑惑地順勢往她這邊看了一眼,想知道江予歸在看誰。

  於舒言一時竟來不及閃躲,就呆呆地坐在那裡。

  “你在看什麽?”江予歸朝她抬了抬下巴,直接出聲問她。

  “啊?”於舒言猝不及防,囁嚅了下,也低低說了句,“你少喝點酒。”

  一方面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另一方面她確實也覺得他喝得有點兒多了。

  她又想起他上次飯局的時候.
  誰知,她剛說完,江予歸就把手上沒喝完的酒瓶放到了桌上,往旁邊推開:“嗯,那我不喝了。”

  於舒言:“.”

  她沒有要他這麽聽話啊。

  她面色僵硬地偏轉了下視線,下意識去看宋曉茵。見她神情複雜,看看她,隨後又轉頭看江予歸。

  於舒言頭皮發麻,隻得埋頭默默扒飯。

  吃完飯後,大家精神和體力都充沛了,胡亂散開去,各自玩樂。

  於舒言也到處閑逛,她沒有跟佟可可他們一塊去玩遊戲,而是一個人到處走著消食。

  她發現,江予歸家別墅的後花園比她想象的還要大,從草坪穿到背面去,竟然還有個池塘。

  她就這麽沿著垣牆走著,想看看還有什麽風景。

  走到一個角落時,前面投下了一片陰影。

  仿佛已經知曉對面是誰一般,於舒言心裡像有一顆小石子投進旁邊的池塘,撲通一聲。

  江予歸直接停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於舒言想往旁邊側身,他也往右挪了一步。

  左邊是是青石牆,她走不過去,也不好掉頭往後走。

  正猶豫著,江予歸的胳膊緩緩抬起,手越過她耳側撐在石牆上,徹底阻斷了她離開的路。

  於是,於舒言停下腳步,就這麽站著。

  她微垂著頭,兩人離得實在太近了,她不敢去看他。

  “這麽想躲著我?”江予歸語調緩慢開口了,帶著不易覺察的抱怨,“看不出來我一整天都想跟你單獨說話?”

  他的呼吸伴隨著沉啞的嗓音從上方飄下來,混合著微醺的酒氣,激蕩起一圈圈漣漪擴散到這溶溶夜色中,像是能醉人。

  他給她留下的空間很小。

  她的余光裡,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結實的手臂,深刻的喉結,他身上的酒氣和薄荷味道縈繞在她鼻尖。

  她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住,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志,都被束縛在他男性的氣息中。

  於舒言有些受不了這個氛圍,太具有蠱惑性了,太讓人神志不清了。

  她怕下一秒,他提出什麽要求,她都會點頭同意。

  她想走開,但明顯他的樣子是不會放她走的。

  她想了想,小聲提醒:“江予歸,你喝醉了。”

  “嗯,所以我現在想做什麽都可以是麽?”

  於舒言:“.”

  她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那種人。”她聲音弱弱的。

  “那我是什麽樣的人?”江予歸笑了下。

  什麽樣呢?於舒言想,她印象裡的那個他,正直,自律,尊重女生,恪守距離。

  但是現在,好像都不成立了。

  “嗯?你心裡我是什麽樣的人?”江予歸又追問了一句,頭往下低了低,面龐和她靠近。

  於舒言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到腳步聲。

  她慌忙望去,從灌木叢頂端稀疏的枝葉處窺見了宋曉茵的身影。

  她正從院子草坪中穿過,有一段青石板路是會繞道到他們這邊來的。

  但江予歸似乎沒有留意到,或是並不在意。

  他依舊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看起來像是想要繼續尋求一個答案。

  眼看著宋曉茵的身影逐漸放大,於舒言一個激靈,想也不想就伸手捂住了江予歸的嘴,同時對他做了個噓的口型。

  她不知道如果被宋曉茵撞見,兩人以這麽親密的姿勢單獨呆在一起,她會是什麽反應。

  但不管怎樣,還是不要被發現好。

  她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但漸漸地,隨著宋曉茵身影的遠去,將注意力收回後她才感覺到,江予歸的熱氣噴在她的手心裡。

  一陣又一陣,滾燙而炙熱,讓她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他確實沒有再說話了,就這麽看著她。

  嘴被她捂住,也不掙扎,她柔軟的指尖和手腕就這樣觸在他的皮膚上。臉被她遮住了一半,更顯得露出來的雙眸幽深又清亮,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於舒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隨著腳步聲消失,她很快將手放了下來。

  手心還是很熱,而且,好像已經沾上了他的酒氣。

  “不想讓她看到?”江予歸問。

  這不是廢話麽,於舒言默認。

  “怕她做什麽?”

  她看到江予歸似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解釋:“不是怕她,是萬一被看到,會很麻煩。”

  “你很怕麻煩?”

  “嗯。”

  “那現在不麻煩了?”

  “.嗯。”

  江予歸聞言微微挑眉:“是我配合的你,怎麽感謝我?”

  於舒言沒反應過來他的邏輯,怎麽就變成他配合她了?什麽時候變成她欠他了?他是真的喝醉了麽?

  似乎是為了映證自己神志不清了,江予歸輕慢啟唇:“那為了感謝我,讓我親一下。”

  於舒言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什麽?”

  江予歸已經低頭下來,離她越來越近。

  乾脆徹底無賴,連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要了。

  “我說,讓我親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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