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相公的小夫郎[種田]》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林大川笑著幫淵嘯將番薯掰作兩半兒, 黑乎乎的烤番薯打開,內裡金黃金黃的,冒著熱氣、流著糖油,散發著甜糯的香。
淵嘯從來沒有吃過這東西, 先用鼻子聞了聞, 張開嘴, 淺淺咬了一口。
番薯的甜霎時溢了滿口, 他抬起頭:“阿爹, 這個好甜。”
林大川笑起來:“灶堂裡還有呢,吃完了自己再去拿。”
淵嘯吃了兩口便不動了,他的眼神愈來愈黯, 這滋味讓他懷念起峪途山林間, 野物鮮血的甘甜味道。
他口齒生津, 舌尖舔過尖銳的犬齒,喉嚨滾動。
臥房裡,兩個小哥兒坐在一塊兒,腿挨著腿, 可親密。
林白梧聽說了鄭芷在家繡嫁衣,笑著問道:“繡的怎樣了?”
鄭芷有點羞澀,他的繡工向來不行, 繡的多了, 才稍稍摸到一點兒門路,但到底一般。
林白梧以前從沒在鄭芷的眼中瞧見過這種羞澀的神情,他偏頭笑起來:“你以前不是可不願繡嫁衣了,這回怎情願了呢?”
林白梧鼓起小臉兒:“他才不敢呢。”
一提起熊熊, 鄭芷的小臉兒又起了一層緋紅, 掛在兩頰上, 像喝醉了甜酒:“他是這麽說的,他啥都說好。”
林大川將手裡海碗遞進門去,一臉慈愛:“剛烤的番薯,趁熱乎,快嘗嘗。”
他自裡頭拿出一張緞面帕子,帕子沒繡完,上頭還別著針,他怕扎了人,小心遞給鄭芷。
正說著,外頭響起敲門聲,鄭芷跳下炕,跑去開門。
鄭芷甜笑著接過來:“林伯,我可愛吃甜了!”
鄭芷抿著唇,這話兒他阿娘也問過,那時候他沒想明白,也不曉得自己幹啥這執著。
林白梧道:“只要是你繡的, 不管啥樣, 熊熊肯定都覺得好。”
他這沒日沒夜的每一針裡,是羞澀、是喜悅、是甜蜜……他將這些都融進繡線,一齊藏進嫁衣裡。
林白梧也不同他客套,伸手接過番薯,低頭淺咬了一口,番薯烤得正正好,軟糯香甜,一口下去流出金黃糖油:“你就來尋嘛,你尋我,我肯定推了所有事兒,就咱倆呆著。”
林白梧笑眯著眼看他,伸手撫了撫鄭芷的鬢發:“我們芷哥兒長大了。”
鄭芷將扒好皮的番薯先遞給林白梧:“我知道呀,所以怕你忙,都不好意思來尋你。”
過了很久很久,又一日他在家繡嫁衣,嫌自己繡的仙鶴羽翼顏色不對,拆了重繡時,他才想明白。
他紅著臉笑起來:“我也說不清楚,可繡的時候心裡頭好歡喜,每一針都歡喜。”
“知道你愛吃,給你挑了最大個兒的。”他笑著將門關起來,“行了,你倆耍吧,我走了。”
鄭芷“嘿嘿嘿”笑起來,“那我來的多了,哥夫可得煩我。”
剛烤的番薯燙手,鄭芷饞得緊,就邊吹邊扒皮,那樣子活像個吃不到堅果的小松鼠。
鄭芷將炕上的小桌子拉拉近,將海碗放到桌面上。
林白梧瞧著他笑:“芷哥兒,我近兒個在學繡呢。”
兩小哥兒湊頭在一塊兒咯咯咯的笑,吃過番薯,林白梧拿帕子擦淨手,反身將炕裡的繡線簍子拿了過來。
鄭芷忙低頭來瞧,只見上頭是一對兒靺鞨繡的比翼鳥——其狀如鳧,一翼一目,相得乃飛。
鄭芷的細手指輕輕摸著青赤色、長羽翼的神鳥,感受著指尖細膩的絲線觸感,讚歎出聲:“這繡的……也太好看了。”
靺鞨繡用的柞蠶絲,多層交互疊加,光一片羽毛,就要繡上百來針,如此精工細作,更顯得神鳥栩栩如生。
林白梧道:“我學繡的時間太短,技藝不精,和林繡娘的沒法兒比,所以……你莫要嫌棄。”
鄭芷愣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這、這是給我的?”
林白梧點點頭:“你要出嫁了,我總得送些什麽才好呀。”
“不嫌棄!”鄭芷的眼睛都離不開這帕子了,他讚歎著,“多好看啊。”
“真不嫌棄呀?”林白梧笑起來,湊到他耳朵邊,輕輕道,“除了這帕子,我還給你做了套裡衣,衣邊繡了小熊。”
“哎呀!”鄭芷紅起臉,“白梧哥你怎學這壞了!”
“那你要不要嘛?”
鄭芷垂著頭,聲音小小的:“要。”
林白梧坐的太久,腰有點兒撐不住,他往迎枕上靠了靠:“我眼下也閑在家了,你嫁衣若繡的不可心,到這兒來嘛,我幫你改改。”
鄭芷一聽,忙抱住他的手臂,小腦瓜蹭蹭,“嗚嗚嗚白梧哥,你怎這好,你要是我親哥就好了,咱倆一輩子住一塊兒。”
林白梧眼神溫柔,抬手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後腦杓。
林白梧既這般說了,鄭芷也不同他來虛的,真就拎著布袋子,隔三差五的來林家繡嫁衣。
他怕林白梧繡得多了,休息不好,也只在吃過午飯後,來繡上一個時辰。
兩小哥兒坐在一塊兒邊嘮嗑邊繡,倒也不煩悶。
日子過的快,馬上就要到中秋,離鄭芷成親的九月二十也越來越近。
到了晌午,鄭芷吃好飯,便將嫁衣裝進布袋子,要往林家去。
馮秋花特意趕在中秋前做了月餅點心,木質食盒底鋪上一層油紙,將點心一塊兒一塊兒擺放齊整。
鄭芷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提著布袋子,才到林家大門口,就瞧見一個梳著流雲髻的小姑娘,提著小布包站在門邊。
巧兒是頭回上林家的門,尋了好半晌找不到地方,在外頭徘徊了好久。
他瞧見鄭芷,歪著頭小心問一句:“這兒是梧哥兒家嗎?”
鄭芷領人進了門兒,馬上中秋了,林家也在準備過節的吃食,林白梧自灶堂出來,正瞧見大門口進來的小閨女,有些許詫異。
上門的都是客,林白梧領著兩人進了屋。
比起鄭芷的熟門熟路,巧兒顯得生澀許多。
她將布袋子輕輕放到桌面上,也不敢往炕上坐,只在方桌邊的椅子裡坐下。
林白梧倒了碗甜水,端到巧兒跟前:“外頭風冷,你怎過來了呢?”
巧兒抿了抿唇,將手裡布包遞了過去:“梧哥兒,這不馬上中秋了麽,我阿娘想著你多是沒功夫到我家的,就叫我送些東西來。”
林白梧伸手接了布包:“林姨怎這客氣,我是小輩兒,該我上門兒才是呢。”
經過上回的事兒,巧兒多少還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梧哥兒,風哥兒的事兒實在對不住,我阿娘也沒想到他有這個心思……”
“這事兒和你倆也沒啥乾系。”林白梧一手抵著後腰,“都翻篇兒了。”
巧兒聽他這般說,心裡終於好受些,其實她老早就想來的,可是找不到啥好時機,也不敢唐突的隨便登門兒。
沒旁的事兒了,巧兒撫了撫鬢發:“那我就先回去了。”
“別急著走嘛,留下吃個飯,家裡燉著玉米排骨湯呢。”
“就不了。”巧兒笑笑,“我阿娘還等著我回去裱繡面呢。”
林白梧正要起身去送她,巧兒忙將人攔下了:“你身子這重,快別動了,我自己走就成。”
說著,巧兒出了門,又反身將臥房的木門輕輕關上了。
林白梧挺著大肚子,不好來回走動,便沒出去。他將巧兒送來的布包輕輕打開,就見裡頭是纏好的柞蠶絲線,一盤一盤,得有十來個。
柞蠶絲金貴,林繡娘自己都不舍得用,這會兒竟然給他送了這麽多。
林白梧的手指輕輕摸著絲線,心裡頭不是滋味兒。
鄭芷瞧了這半天,也多少明白是怎回事兒了,他淺聲道:“她說的風哥兒是曲長風嗎?”
林白梧皺起眉:“你知道他?”
鄭芷將布袋子裡的嫁衣拿出來,紅豔豔的綢面上,金鳳凰翔於九天,很是喜慶,他輕聲道:“前兒個聽我阿娘提了一嘴子,說是曲家太太逼著曲長風給鎮子魏家做小,那魏家老爺都五十幾了,也不怕良心難安。”
“魏老爺?”
“嗯”鄭芷點點頭,“不過這風哥兒也是個狠的,拿刀刮花了臉。”
林白梧聽著,心裡頭驀地一抽:“刮成啥樣了?!”
“沒見著,總歸是嫁不得人了吧。”
林白梧聲音發起顫:“他阿爹便不管嗎?”
鄭芷搖搖頭,歎息道:“曲老爺在家做不得主,風哥兒又是庶出,沒人肯給他出頭。”
好半晌,林白梧都說不出話兒來,他想起在林繡娘家,曲長風顫唞的、單薄的肩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乾澀的吐出一句:“可憐的。”
鄭芷搖頭歎道:“哎,是好可憐。”
這話兒好沉重,兩人都沉默了,只有針線拉扯的細碎聲響,磨著耳朵。
許久後,鄭芷才又開了口:“白梧哥,你幫我瞧瞧這個祥雲紋唄,我怎都繡不好。”
林白梧怔了好半晌,才緩緩抽回神,伸手將嫁衣拿了過來:“我瞅瞅。”
*
八月中旬,秋意愈來愈濃。
稻田間,秋風吹得黃澄澄的稻子翻起層層金浪;峪途山林裡,卷曲的枯葉鋪了小片山坡。
過了秋便是冬,山野間的動物們開始儲存過冬食糧,走獸愈加豐滿,皮毛之下是健碩的筋肉。
淵嘯距離上一次進入峪途山東坡、以虎形修養已有幾月。
強壓在體內的欲/望早就難已克制,沸騰的獸血、僨張的肌肉、瘋狂拉扯的人性與獸性……都在告訴他,他又該離開了。
可是林白梧的肚子越來越大,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生產,淵嘯如何也舍不得走。
他熬著、忍耐著,即便每一寸骨頭都叫囂著疼、即便身體的溫度再難以控制,他仍在忍,想著最起碼、最起碼,得過了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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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