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狐戈念

  第二天， 戈念終於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他見到了趙鬱星。

  並且有了跟趙鬱星談判的機會。

  只是，這場面，並不是他想要的。

  趙鬱星在外面，
  他在裡面，籠子裡面。

  戈念現出了原形，狐狸形態的他苟延殘喘地瑟縮在籠子裡。

  他丟了一條尾巴， 被那犀牛角刀活生生砍斷了一條尾巴。

  九尾狐的一條尾巴等於一條命。

  他斷了一條尾巴， 也就是喪了一條命。

  “我妹妹果然在你們那！你快說，你們把我妹妹怎麽了！”

  戈念終於等來了這場談判。

  熊瞎子不常見， 更別說抓到了。琮泗興奮地帶他來看。

  他抬頭看了一眼， 這個籠子他認識， 用來裝野獸的。

  直到早晨他才終於醒來， 被斷尾的劇痛疼醒的。他掙扎著爬坐了起來， 他的手腳都被扣著鏈子，他的面前擺著一個盆，狗食盆， 裡面放著清水。

  財神爺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戈念，問道：“你口中的妹妹，不會是狐蕊蕊吧？”

  財神爺懂了，女裝大佬。

  他暈了整整一夜。

  這狐狸看起來這麽凶狠，居然還會求他們。財神爺來了興致，看著他。

  上一次， 他在這籠子裡看到的是一隻熊瞎子。

  妹妹？財神爺有些聽不懂了。

  當時他正半睡半醒，一閉眼就將這句話給忘了。現在，這句話又突然蹦進了他的腦海裡。

  財神爺拍了拍琮泗的肩膀，看到這滿地的煙蒂和琮泗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就知道，琮泗動了真心。

  末了，他又補了句：“他愛演戲，跟你們鬧著玩的。”

  屋外， 琮泗正靠在門邊抽雪茄，一根接著一根，地上已經落了一地的煙蒂。

  趙鬱星隻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輕蔑，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財神爺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來M國的飛機上，趙鬱星曾經說過，狐蕊蕊應該來的。

  後山上有很多陷阱，偶爾會獵得一些獵物，像野豬、山雞、野兔……

  戈念：“你殺我九次都行。把我妹妹放了，她還小，不懂事。”

  趙鬱星搬過椅子坐下，低頭看了眼籠子裡的戈念。

  難怪琮泗現在這幅模樣，這樣的妖精，誰能忘得了？
  趙鬱星倒是半點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他推門走了進去，財神爺跟了進去。

  戈念雖然已經是半死的狀態，但她仍吊著一口氣，齜起了牙。

  他已經站在這裡一夜了，一夜沒睡。他只是偶爾瞄一眼，確認裡面的人，哦，是妖，還活著。

  戈念原來是隻公狐狸！
  看到趙鬱星他們過來，琮泗撚滅了煙蒂，喊了聲：“趙先生。”他一開口，嗓子啞成了破鑼。

  一直到早上九點，趙鬱星才過來，財神爺跟在他身邊。

  他在心裡冷冷自嘲， 還好這裡沒有鏡子，他不用眼睜睜地看到自己這幅喪家之犬的模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尾巴是他親手砍的，但真把這妖關起來了，他又忍不住擔心。

  他沒進去，仍舊是在門口站著。他又夾了一根雪茄出來，點燃。

  財神爺轉頭問趙鬱星：“我們還抓過其他小狐狸嗎？”

  他們狐妖也是從動物修煉起來的，所以他不願意看到動物被關進籠子裡，於是讓琮泗把那熊瞎子給放了。

  可沒想到， 最後這籠子被用來裝他了。

  財神爺問：“你跟他那麽久……你不知道……”

  這一人一妖玩得夠刺激。

  整個計劃，財神爺是知道的，戈念是狐狸，他也早就猜到了。只有一點，一直到戈念現出原形，他才知道。

  這話不太好問，財神爺說得沒頭沒尾的，但琮泗卻明白了，他說：“我知道他是男的。”

  琮泗透過門縫，看了一眼裡面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誰知道，一聽見這名字，戈念更激動了，尖牙全齜出來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撲出來咬人。

  他是個驕縱的性格， 但此刻卻不得不爬伏在地上，在狗食盆裡舔水喝。

  一直到門被關上，他才垂下眸子。

  戈念半點沒有了嬌滴滴的聲線，低啞的嗓音裡是野獸的低吼。

  他張了張嘴， 笑得有些淒慘。

  “既然落到了你手上，要殺要剮隨你便。我只求你一件事。”

  戈念是他的名字，其實在名字前面還有一個姓，姓狐，他全名狐戈念，是狐蕊蕊的哥哥。

  狐蕊蕊是家裡的老么，哥哥姐姐都喜歡她，可是這孩子偏偏喜歡修仙，一心向道。

  後來，甚至鬧了一處離家出走。其實，她離家後的動向，幾位哥哥姐姐都盯著呢。她在京市的郊區建了個小廟，他們都知道。

  原本他們想著，小么愛修仙就愛修仙吧，只要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出事就行。

  再後來，小么某次給門下的人出頭，碰到了趙鬱星，吃了癟。

  幾個哥哥姐姐看到小么回來之後，不高興了好久。

  不過，這也沒什麽，小孩子總歸要長大的，跌個跟頭，吃點苦也沒什麽。

  只不過，這大概大小么是第一次吃癟，不知道是咽不下這口氣還是什麽，又去找了趙鬱星一次。

  這一去，就再也沒了蹤跡。

  哥哥姐姐們在小么的那座廟前等了許久，但始終沒有等到小么回來。

  那之後，他們找了很久，但都沒有找到小么的蹤跡。

  他們想，小么一定是被趙鬱星抓去了！
  為了困住趙鬱星，逼問出小么的蹤跡，他們幾位哥哥姐姐廢了不少腦筋。

  一直到這次，幾位哥哥姐姐廢了好大力氣，才把戈念塞進劇組。

  其實自從知道趙鬱星進了這個劇組，狐族那幾位哥哥姐姐都來面試了，只不過，最後只有戈念面上了，而且還是陰差陽錯地面上了女三號。

  再後來，幾位哥哥姐姐通過研究劇本，發現劇裡有賭石這段。這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賭石在M國最盛，戈念每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M國，對M國的情況了如指掌。於是，戈念便攛掇著劇組一起來了M國。

  他原本是想著，在他熟悉的地盤上，動手更容易點。

  為此，族裡和他一起策劃了好幾種方案。甚至把族裡把秘製chun藥都給了他。

  可沒想到，最後被用上chun藥的居然是他自己！

  他被這chun要逼得硬生生獻出了原形，而且是在琮泗面前現出了原形。

  琮泗跟這件事情沒有關系，真的沒有關系。

  他對琮泗的感情是真的。

  想到這裡，看到自己現在這幅樣子，戈念低下了腦袋，慘淡地笑了笑。

  對面的財神爺看著戈念這幅樣子，又看了看她尾巴上血淋淋的斷口。

  他覺得這局面，狗血又烏龍。

  哎，這狐狸也太衝動了吧！
  不過，他一想，狐狸一族好像都這樣。家裡那隻狐蕊蕊也是這個脾氣，一有點什麽事，她總是衝在最前面，動不動就要把人的臉劃花。

  而且，吃得還多，動不動就跟他搶靈氣吃。

  想到這，財神爺對戈念說：“要不你現在就把你妹妹領回去？”

  正準備舍了這條命把妹妹換回來的戈念：“？？？”

  戈念：“呸！假惺惺的臭道士！你們要是真是願意放我妹妹，早就放了！你們把她關了這麽久，肯定是別有所圖！”

  罵完，他咬著牙說：“我妹妹是狐狸，我也狐狸，你們想要做什麽，用我也是一樣的。只要你們把我妹妹放了，我這條命交給你們了。”
    財神爺撓頭，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說出來他可能不信，是狐蕊蕊自己不想走。

  哎，狐狸一族怎麽都這麽執拗跟死腦筋呢。想當初狐蕊蕊也是這樣，在趙鬱星手上吃了一次虧還不夠，後來又上趕著跟上來。

  不過，現在一看，狐蕊蕊大概是族裡小么的緣故，怕痛，服軟的也快，被拔了幾根毛就慫了。

  她這位哥哥倒是個硬漢，都斷了隻尾巴，還在這齜牙呢。

  歸根結底，還是趙鬱星說的那句話，狐蕊蕊應該來的。

  財神爺知道，趙鬱星一直收著呢，他要是直接出手，收一隻小狐狸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這隻小狐狸最後倒也是倒在了他自己拿出來的chun藥上。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鬱星，這會終於開了口。

  “我們不是道士。”

  戈念齜牙道：“你們跟道士沒兩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趙鬱星沉眸掃了他一眼，問：“你身上那隻手臂是道士的？”

  籠子裡齜牙咧嘴的狐狸表情一頓，顯然是沒有料到話題會轉到這裡。

  他說的是那根手臂嗎？！

  反應過來之後，戈念的心突突直跳。

  趙鬱星比他想象的要更厲害。

  戈念瞬間沒了剛剛齜牙咧嘴的模樣，嘴巴緊緊閉起，神色沉鬱，沉默了起來。

  那就是個道士了 。

  戈念雖然一直沒說話，但趙鬱星心中卻有了定論。

  在趙鬱星面前，開不開口不重要，他想知道的東西，自然有辦法知道。

  趙鬱星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伸手一捏，正掐住了戈念周身那根黑線。

  他手指隻微微用力，那根黑線便散成了煙霧，彌散在房間裡。

  煙霧中，又出現了一個戈念。

  只不過這個戈念是人形，雖然是人形，卻狐頭狐腦的，眼珠子裡透著小動物的天真，十分稚嫩。

  這是剛下山的時候的戈念。

  剛下山的戈念什麽都不懂，還沒適應山下社會的他，連找東西吃都有些困難。

  那天，餓了好幾天的她碰到了一個大胡子老道士。

  一開始他對道士是很防著的。

  從小的時候開始，他們這些小妖怪只要頑皮，就會被長輩們揪著耳朵說：不聽話就把你扔下山，被道士抓去剝皮。

  所以，山裡的小狐狸，最怕的就是道士。

  可那老道士笑起來很和藹，點了根香，朝他招了招手。

  戈念聳了聳鼻子，那香很好聞。

  他太餓了，餓得都前胸貼後背了，咕咕直叫。

  他猶猶豫豫磨了半天的爪子，但最後還是沒忍住。

  那個老道士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他就吃一點，應該……不至於被剝皮吧。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竄上前，吸了一口。

  好香！

  吸了第一口就更忍不住了，又吸了一口。

  一直到他吃完整根香，拍著圓滾滾的肚皮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那老道士都沒有抓他。老道士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和藹的笑容，看著他。

  之後，一連幾天，老道士每天都會點一根香。

  戈念一連吃了幾天的免費香，吃的肚皮滾圓滾。

  戈念想，原來也不不是所有的道士都像長輩說的那樣，這個道士就很好啊。說不定啊，他是個愛動物協會的道士，不剝狐狸皮。

  戈念逐漸放下了防備，跟老道士當起了朋友。

  戈念當時想，他真是運氣好，遇到了老道士這樣的好人。有這樣的好人幫忙，他的下山之路才變得順利多了，至少不用挨餓了。

  某天，老道士說帶他出去玩。

  他高興壞了，他第一次下山，膽子小，每天就在山腳下轉悠，還沒去其他地方玩過。

  老道士是人類，對山下的世界更熟悉，由老道士帶著，他很放心。

  他化作人形，跟老道士一起去了山下的鎮子裡。

  那天，是鎮子裡趕集，熱鬧極了。長長的街道上擺滿了攤子，有賣吃的、有賣喝的、還有賣衣服、首飾的……賣什麽的都有。

  戈念常年呆在深山裡，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玩得開心極了。

  當時，他正在停在一個攤子前。那是一個首飾攤，攤子上掛滿了亮晶晶的夾子和頭飾，漂亮極了。狐狸一族天生愛美，就算是男狐狸精也不例外。戈念眨巴著眼睛，被這一排亮晶晶的首飾吸引住，都挪不動步子了。

  可不知怎麽了，他對面的攤主突然面露驚恐，瞪大了眼睛抬手指著他。

  戈念歪了歪脖子，有些奇怪。

  他確實在這家店門前看了有些久，但店主既然出來擺攤做生意，他多看兩眼也沒什麽吧？雖然、雖然他沒錢買……

  戈念不太莫的準人類社會的規則，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可他還沒碰到鼻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怎麽碰到了毛？！不對啊，他現在是人形，臉上不該有毛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無數隻手朝他指了過來，無數隻驚恐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秒，此起披伏的尖叫聲響徹整條街道。

  “妖怪啊！”

  “妖怪啊！”

  戈念這才知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要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現出了原形，變成了狐狸的樣子。

  人類驚恐，其實被一圈又一圈的人類圍住的戈念更驚恐。他無助地巡視四周，想要找到老道士。老道士是他唯一的人類朋友，此刻，他只希望老道士能早點帶他逃離這裡。

  可他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看到老道士的身影。

  圍過來的人類越來越多，有些膽子大的，已經開始拿武器，有人抄棍子、有人拿刀子、還有人端槍的。

  戈念靠著求生的本能和那一點點的機靈勁，逃竄了出去。

  他跑啊跑啊，最後躲進了一個橋洞裡。

  他瑟縮著身體，不敢再出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一點點西沉，月亮掛上黑色的天空。

  突然，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線香的味道，老道士每天點的香就是這個味道。

  戈念高興的起身，一定是老道士來找他了！
  “唧唧唧唧！”

  他試探著叫了兩聲。

  “戈念？戈念？”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豎起耳朵聽了聽，老道士的聲音。果然是老道士來找他了！
  戈念高興地從橋洞裡蹦了出來。

  可沒想到，他剛一出來，就撞上了一根尖銳的犀牛角！

  尖銳的一頭將他的尾巴牢牢給牢牢釘在了地上。

  另一頭，手握著犀牛角的，正是老道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