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功將自己嫁給男主他爹》第四十三章 V章(萬字)
第四十三章 V章(萬字)這幾日, 恭候府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之前侯府就放出風去要為庶女說親,這個庶女指的是誰,眾人都心知肚明。
梨園的事雖然變成了一灘爛泥沼, 但陸燕芝卻被當眾驗證了。
結果自然是出乎意料的滿意。
之前侯府雖然言之鑿鑿的是要嫁女,但這世道, 人要知道變通的。
哪個身份貴重的嫡子能娶身份如此低微的庶女?
即便鐵了心也娶,宗族內怕沾上個色令智昏的名頭也定要想方設法的阻攔。
娶妻娶賢, 嫡妻代表一個家族的臉面。
若時時被人拿著容色說嘴調笑, 一家子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鄧公已年逾六十,論年紀都能做陸燕芝祖父了,竟然還來張口納妾?
這都是些什麽不知所謂的狗東西?
以前聽鄧公這些風流趣事時,大家隻作趣談,一笑而過,可現在這事情落在自己的身上——
美色惑人的玩意做個美妾,許盡風流才最合適。
三公的分量, 重如泰山,便是隨便哪一個跺跺腳都能叫朝堂震一震。
陸世子當場須發怒張,張牙舞爪的咆哮道,:“呸!無恥老賊——”
來了,陸世子心下快速盤算起來。
陸鳳霜還傷著, 到底有幾分陸燕芝的緣故, 因此郭氏哪怕覺出古怪來卻不肯多問。
長隨疑惑的看向陸世子,:“我今日是來代我家鄧大人提親納妾的,和府上的公子並無半點乾系。”
“誒!世子爺幹什麽!?”
這個公子年輕俊美,那個公子家境殷實,還有哪個王公貴族身份貴重,便是納了陸燕芝做妾也不會虧待了她。
他乾澀的問道,:“你說你今天來,不是為府上的公子提親,而是給鄧公本人來提親的?還要納小女為妾?”
“對了,這是納妾的禮單,還請世子爺收下。”
“ 做你他娘的白日夢去吧,癡心妄想!”
“世子爺說的這是什麽話?”
轟——!
陸世子腦子裡有一刹那真個是一片空白的。
說到這,長隨沒忍住頓了下,:“生的確實勾咳咳,確實動人,等她一進府那就是如夫人。”
看著陸世子爺臉上露出的喜色,長隨淡淡一笑,:“看來候府也有意結親,既如此,回頭待府上選定吉日後會派人過來接六姑娘。”
當然,這些人裡也有合適的, 但她都按著老夫人的意思應付打發了。
糾結了片刻,陸世子爺還是忍下不甘,陪著笑問了一聲,:“不知是貴府的哪位公子看上了小女?”
木質的禮盒‘啪’得被扔過來,砸在了長隨臉上,他被砸懵了,捂著額角,鮮血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陸燕芝生的美貌不會失寵, 做了妾室又不用操持庶物, 每日隻管與貴人恩恩愛愛的風花雪月,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像這種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巧嘴’都被郭氏趕了出去。
長隨點了點頭,隨後他看著陸世子了然的一笑,:“世子爺不必擔心,您也知道,咱們大人可最是憐香惜玉的主,六姑娘雖說身份差了些,但生的…”
因此盡管登門的只是個親隨, 陸世子爺還是滿臉笑容的出來親自招待。
“到時候大人還準備設宴,宴請賓客——”
待寒暄了幾句, 來人就直奔主題, :“我今日來, 是代大人向侯府提親的。”
“是。”
說著,長隨將手裡的盒子推了過去。
媒人嘴裡俱是好話。
等等,納妾?
陸世子看向長隨,滿臉的喜色霎時僵在了臉上,:“貴府的意思是要納小女為妾?”
但不管怎麽說,鄧公府上無論哪個公子,能將陸燕芝娶進去就已經是高攀了,陸世子一時難免喜形於色。
“幹什麽?!你竟然還有臉問我幹什麽?”
“侯爺不會以為大人是要娶六姑娘為妻吧?就憑六姑娘的身份.”
鄧公膝下光嫡子就有四個,至於庶子那就更多了。
“一大把年紀,胡子都能垂到墳堆裡了,還色心不死,主意打到我的女兒頭上來了?”
抱著這樣心思上門說親的人不少。
來人赫然是鄧公的親隨。
默了片刻,陸世子木著臉,勉強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若是鄧公的嫡子.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恭候府護不住將陸燕芝推出去的事明眼人都能看來。
不同的是,今日上門的人身份有些特殊, 在前堂會客的是陸世子爺。
長隨說著都沒忍住嗤笑出聲,這恭候府的人也是真敢想,不過一個庶女,她也配?
陸世子被長隨未盡之言諷刺的臉面泛紅。
眼下京中風雨不斷,還有陳府的仇橫亙在中間,能嫁入鄧府對陸燕芝來說確實是一條極好的出路,陸世子有些著急了。
長隨被陸世子爺撒潑似的叫罵氣的一個仰倒。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作為鄧公得用的親信,今日能親自來恭候府商量納個妾的事已經是給恭候府臉面了,卻不想竟遭人如此羞辱。
“世子爺定要將事情做絕不成?”
想想陸燕芝的容色,長隨黑著臉暗罵了一聲卻還勉強站著沒有離去。
“你們恭候府該知道眼下自己惹下了多大的麻煩,把人送到府上,大人還有心情從中斡旋.”
話還沒說完,長隨就往院中跑去。
原來剛剛陸世子左右看看,直接掄起了椅子。
椅子太重,沉迷聲色犬馬又疏於鍛煉的陸世子閃了腰。
他勉強靠椅子撐住自己,:“來人,將這狂徒給我亂棍打出去,打出去——!”
“好好好,你們恭候府等著大禍臨頭吧!”
長隨氣急敗壞的喊聲漸離漸遠。
堂內,陸世子喘著粗氣,咬著牙扶住了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
平南王府
“歲安兄,”陸卿榮神色凝鬱的看著季世子,:“承志有一事想問,還請歲安兄如實告知。”
季世子看著陸卿榮屏退左右,鄭重其事的模樣也嚴肅了起來,他點了點頭,:“你盡管問就是,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日在梨園,歲安兄可曾遇見我那六妹妹?”
又是六姑娘?
季世子微微怔了怔,怎麽這些人個個覺得她與六姑娘相熟?
看著季冒晟的神色,陸卿榮心裡亂糟糟的,半是期待半是痛苦的看著人,等一個答覆。
季世子回過神,盡管他滿是疑惑卻還是認真答了,:“那日到了梨園後,我從未私下離開過。”
“後來亂起,陶兄和唐兄與你一起過去,我和記淮一起到了蘇小姐身邊,一直護送她回府,未曾離開半步。”
看著陸卿榮臉色實在難看,季世子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福寧就問我與陸六姑娘的事。”
猛地對上陸卿榮期待又煩躁,掙扎又痛苦的眼神,季世子頓了頓,但看著陸卿榮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和府上的六姑娘只見過兩面,我們從未說過話,甚至可以說我與她根本就不相識。”
“恭候府上與我熟識的,只有陸大小姐。”
“你也知我心儀蘇小姐。”
那日梨園上,季冒晟不敢多看,但那抹天青色到底還是印入眼簾。
也不知是說給誰聽,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季冒晟今生今世,隻思慕一人,別無二心。”
陸卿榮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他點點頭起身,:“我信,我信你,今日的事到此為止,希望世子不要將今日的事透漏出去。”
“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今日的事,承志盡管放心。”
“多謝,府上近日諸事繁多,今日承志就先離開了,世子不必相送,改日,我必定登門拜謝。”
注視著陸卿榮腳步匆匆的離去,季世子張了張嘴,他想問問那位六姑娘梨園那日去了哪,可是又出了什麽事?
但話到了嘴邊,卻到底還是沒問出口。
“世子,陸公子沒有留下用膳嗎?”
“是陳伯啊。”
“他不留,今晚我一個人用膳,你去取壺梨花白,不,天青.”
“算了,取壇清酒吧。”
“.是。”
*
定國公府。
看著府內忙忙碌碌整理府庫,還不停外出采買的眾人。
張南疑惑的看向周記淮,:“公子,國公可是有說府上最近有什麽事?”
周記淮搖了搖頭,:“沒有。”
這?
若不是國公爺的吩咐,府上誰敢這麽大張旗鼓的折騰?
正說著話,就見李公公紅光滿面的笑著跑了過來,:“原來公子在這,國公爺有事要與公子說,現在請您過去一趟。”
“好。”
看著李公公眉眼間全是抑製不住的喜色,周記淮好奇的問道,:“大伴,最近可是遇見了什麽喜事?”
“喜事,天大的喜事。”
李公公眉飛色舞的應了一句,:“是國公咳咳,那什麽,國公爺請了公子過去,十有八九就是要說這件事,公子等國公爺親自給您說。”
“是麽,好,看來父親很高興,那就是好事。”
待進了正堂,就見正寫著什麽的周國公。
聽見二人進來,他頭也不抬,毫不見外的說道,:“淮兒坐著等等,馬上就能寫完了。”
“好,不著急,父親慢慢來。”周記淮笑著坐在了椅子上,很快,底下的人就奉了茶湯。
熟悉的香氣彌漫開來。
周記淮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是他最喜歡的廬山雲霧。
滾水衝燙的熱氣蒸騰間,周記淮笑著嗅了嗅茶湯。
寫完最後一筆,周重邛取過帕子擦了擦手,他放好東西,朝著外間走了過去。
周記淮甚少見周重邛這樣愜意又意氣風發的笑容,他笑著問道,:“父親最近可是遇見了什麽好事?”
“為父要娶親了。”
周記淮低頭飲了一口茶。
再抬頭,臉上卻是有些驚奇的看向周重邛,:“能得父親的垂青,必定是為極出色的姑娘,是哪家的名門貴女,兒子可認得?”
“本來打算先將日子定好,可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和你說一聲,如今日子還沒定。”
“父親哪裡的話,這些年您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
周記淮眨了眨眼,笑著說,:“是得選個黃道吉日。”
周重邛定定地看了一眼周記淮,周記淮始終還是笑著。
他點點頭,也慢慢笑了,:“好。”
孫青急匆匆進院時,正好撞上了往外走的周記淮,:“公子。”
“孫護衛,”周記淮先退開了一步,:“看孫護衛神色匆匆,必定是有要事,快進去吧。”
“是,多謝公子。”
孫青進了屋,正好看見國公爺站在一側的桌旁,將手背從桌上茶杯移開。
隨後聽他對著李公公說道,:“這幾日天氣炎熱,府上備些清淡的飯食,對了,這幾日我公務繁忙,叫淮兒不必過來,自用就是了。”
說完,就見周國公沉著臉看了過來,:“說吧,什麽事。”
孫青一個激靈,國公爺這神情,怕不是知道了今日恭候府的鬧劇?
想著,他忙上前將今日鄧公的人登門提親,被恭候府亂棍打出去的事說了出來。
這幾日去恭候府提親的人不少,這還是第一次見恭候府如此過激。
“備車。”
“是。”
*
恭候府
崇泰院內如今是老侯爺夫婦和陸世子。
這會兒老侯爺心累的看著坐在堂下扶著腰,梗著脖子的陸世子。
府裡有個燙手的山芋惹得滿朝風雨,累得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去朝堂衝鋒陷陣。
這也就罷了。
誰能想到衝到一半,還有個墜在後頭死死拖後腿的。
這對父女怕不是來討債的?
那就沒一個省心的!
“世子爺真是好大的威風,一大早就將鄧公的人亂棍打出去,是生怕這世上還有人不知道恭候府的威名!”
“父親可知道今日鄧府的人是來做什麽的嗎?”
“來提親!是給鄧公來提親的!”強壓怒氣的陸世子額上青筋爆顯。
是,他從前嫌棄陸燕芝,厭惡她和自己如出一轍的不上進,嫌棄她的不懂事,更煩她三番兩次的惹事。
可那日去梨園赴宴前,陸燕芝抱著他軟軟的哭了一場。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陸世子爺。
府上的姑娘各個知書達理,嫻靜文雅,就算陸幼安偶有撒嬌也是衝著姨娘去的。
兒郎們更是被老侯爺早早的安排在了前院,請了夫子和教頭分別授課。
換句話說,這府上的人都不與陸世子爺親近。
陸世子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放棄了。
沒有人對他抱有期待。
他不用背負壓力,不用面對失望,而他能用金錢買來最溫柔的笑臉、言笑晏晏的奉承依靠,這就夠了。
可那晚只是抱著他喚他父親掉淚的陸燕芝叫陸世子爺生平第一次那般手足無措,那些淚落在他的手上,燙在他的心上。
陸世子也沒糊塗透頂,他瞧出來府上的打算,實在是護不住陸燕芝,棄了她。
那一晚陸世子哪都沒去,就算是新來的花魁也半點引不起他的興趣,躺在屋裡的他輾轉反側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
他好端端的女兒出去,‘瞎著眼’昏迷的被送了回來。
已經數不清這是多少次了。
他心中一直憋著火,在被鄧府的人騎著臉欺負時徹底點燃了。
“陸燕芝是我的小女兒,她才多少歲?鄧淇逯這個死老頭子脖子都埋進土裡了,他還賊心不死!色心不死!”
“納妾,呸,虧得他說的出口!”
老侯爺稀奇的看了一眼此刻顯得格外有骨氣的陸世子。
“吼什麽?”
“衝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吼什麽?要不是你不爭氣,府上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合著就你陸佑光陸大世子長了顆慈父仁心?打量著我們這麽些人都是豺狼虎豹變得黑心腸,要把人往火坑裡推?”
“指望著你的時候,你像個吸幹了精神氣的軟骨頭一樣爛在地上,用不著你的時候,你忽的跳出來要將所有人都一竿子打翻。”
說著,老侯爺眼含譏諷的看了眼陸世子扶著腰的模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的就是你這樣的東西。”
“有本事你就解決了這件事,不至於你前頭動動嘴耍完威風,回頭還要叫我這個老不死的給你擦屁股。”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出去打個架都指望不上你。哼,我恨不得要嫁出去的是你,隨便你去禍害哪個存心不良的老東西。”
世子爺噴湧的火氣被晾在了半空。
他的老父親窩在府裡休養生息十幾年,叫陸世子差點忘了老侯爺以前在朝堂上陰陽怪氣,舌戰八方的模樣。
沒在搭理陸世子,老侯爺轉而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老夫人,:“怎麽樣?”
老夫人搖了搖頭:“不是他。”
“可確定?”
“眾目睽睽,人證具在。”
“可有其他的線索?”
“毫無頭緒。”
這才是最棘手的,老侯爺無聲的歎了口氣。
老頭子打的什麽啞謎?
陸世子聽不明白,正要問話時就見德叔捧著張拜帖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
“這個時候來的是什麽人?”
德叔雙手送上了拜帖,老侯爺掀開一看,立時驚的起身,:“人現在在何處?”
“老爺,人此刻就等在府外。”
“還不快請進來。”
老侯爺緊走了兩步才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陸世子,:“快去迎一迎定國公。”
他沒聽錯吧?這個時候,定國公來恭候府?
恭候府與定國公府並無多深的交情。
此前只有老侯爺與周重邛打過交道。
陸卿榮雖精通六藝卻到底是還是文人,更不可能與國公爺有交情,至於其他的,陸世子連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周重邛入府,陸世子整個都人都在發飄。
雖說定國公闊別京城數十年回京後就深入簡出。
但誰敢無視他?
京中還有誰沒聽過幾耳朵關於國公爺的血腥傳說?
手握數十萬雄兵陳列邊關,腥風血雨多年,上陣殺人只怕比他殺隻雞都簡單。
功高蓋世卻深得帝王信重,地位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之前京中一輩人教訓子侄時都會以周重邛為例,後來,戰場的消息傳來,就沒人敢提,再提起必定口稱將軍,敬稱國公。
這樣實打實殺出來的威名和陸世子承襲來的爵位不一樣。
就像此刻,除了剛開始時幾句客套虛偽外,陸世子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看著身側高大的人影,陸世子不敢說話,卻悄悄挺起了胸膛。
不到片刻他就泄了氣,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如此攀比自討苦吃。
待引人進了前堂,老侯爺和老夫人都在,等寒暄了幾句,周重邛就道明了來意。
他站在堂下,拱手作揖,:“今日冒昧登門,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老侯爺和老夫人對視了一眼。
老侯爺神色嚴肅,鄭重的說道,:“國公爺不必如此客氣,若是國公爺所言之事是侯府能做到,府中上下必定全力以赴。”
聞言,周重邛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想求娶六姑娘。”
這話說完,堂內一時寂靜無聲。
陸世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周重邛,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竟然也抱著這樣的心思,竟然也是要求娶他的小女兒
等等,求娶.好像也不是不行?
對比今日鄧府打發一個長隨過來趾高氣揚的耀武揚威。
再看著眼前彎著腰親自登門的周國公,陸世子竟詭異的生出了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天大的餡餅砸下來,砸的陸世子頭暈眼花。
但想想淚眼漣漣的陸燕芝,他還是鼓起勇氣,看著周重邛慎重的問道,:“求娶?國公爺說的可是我那小女兒,恭候府庶出的六女兒?”
“是。”
“是娶妻,不是納妾?”
“是,是娶親,不是納妾。”
這話問完,陸世子爺就說不出話來了,他慌裡慌張的看向老侯爺。
一旁一直未說話的老夫人突然出聲道,:“那日國公爺可有前往梨園?”
“老封君不必客氣,喚我長安就好。”
周重邛說著點點頭,:“那日我是去的梨園,六姑娘也是我送回來的。”
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話語,除陸世子外的所有人都明了了。
老夫人松了口氣,轉而歎息了起來,:“國公爺垂青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這幾日六丫頭傷了眼睛,鬱鬱寡歡”
周重邛皺了皺眉,:“她的眼睛竟傷的更重了?可是這幾日沒有按時換藥,還是不肯喝藥?”
皺眉的周重邛氣勢迫人,陸世子縮了縮脖子不敢搭話。
這模樣叫老夫人心裡的喜悅減了大半。
看定國公說起六丫頭時這熟稔的程度,很明顯不是在梨園的見色起意和貪圖春風一度。
如今肯親自登門求娶就不是編了身份存心欺瞞。
但陸燕芝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是季世子,這.
老夫人心裡直念阿彌陀佛,若是嫁了國公,對陸燕芝來說已經不是高攀了,而是踏上了登天梯。
但登天梯不是那麽好踩的,一個不好頃刻間惹來的就是滅頂之災。
如今趁著親事還沒定下來,有些事情還是弄清楚為好,偏偏陸燕芝又目盲,老夫人微微動了動心思,索性先傳了春紅過來問話。
“春紅這丫鬟一直跟著六丫頭,有什麽事都最清楚了,不妨傳來先問問。”
“也好。”
澄心院
西廂房,站在門口的春紅咽了咽口水,對著屋裡稟報起來,:“姑娘”。
說話的功夫,她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等在庭院內的男人,這下春紅的聲音抖得更厲害,:“那位大人來了。”
前一刻,春紅是被前堂傳過去問話。
一進去,端看老侯爺和老夫人嚴陣以待,府裡往日最沒規矩的世子爺坐都不敢坐的場景,春紅就確定了,這位根本就不是什麽‘季世子’。
想起剛剛在正堂內幾近鴉雀無聲的場景,春紅這會兒都覺得心悸。
她一直以為六姑娘是為了釣一條小江團,還不慎失了手,卻不想釣起的是一條過江龍。
眼下春紅只有一個念頭,從今以後,懷疑誰都別懷疑六姑娘的本事。
那日六姑娘的眼淚是流給她看的嗎?
在聽說六姑娘這幾日傷著眼睛卻難免落淚的情形後,這位大人跟著來了,可不管是老侯爺還是世子,竟無一人阻攔。
今日的事太過玄幻。
春紅腦子裡亂哄哄的,她又敲了敲門,:“姑娘?”
屋裡的人沒應話,但門被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陸燕芝,‘看’向了堂下。
周重邛看向了陸燕芝,她穿著一身煙青色的長裙,長發放了下來,一條白色的絲綢蓋住了那雙水盈盈的眼睛。
幾日不見,竟然又瘦了些,風吹得衣擺輕搖,恍若欲仙。
很快,‘仙人’動了,邁出門檻時被絆的踉蹌了下。
春紅的手才伸出去,身旁倏地一個人影就閃過。
她扭過頭,看著已經扶助了陸燕芝的周重邛,春紅悄悄咽了咽口水,輕輕往後退了幾步。
“不過幾日不見,怎麽又瘦了些?”
說著,他皺著眉看著陸燕芝的眼睛,:“那日曲大夫不是說只需衝洗幾日即可痊愈,如今卻更嚴重了?”
原來真的是他。
“怎麽又哭了,傷了眼睛不能總是哭的。”
她又哭了嗎?
有錦帕擦在了臉上,涼絲絲的,陸燕芝突然抓住那隻手張嘴狠狠咬了上去。
!!!
春紅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姑娘誒,你這。
周重邛沒動,他挑了挑眉,看著咬住自己虎口的陸燕芝。
而陸燕芝就是咬著手不肯放開。
她既恨自己不長腦子勾搭錯了人,又恨自己的犧牲沒有半點用,如果不是為了嫁給男二,她何至於這麽遭罪。
看陸燕芝哭的和花貓一樣,周重邛摸了摸她的頭,隨後掐著她的臉稍微一用力就分開了陸燕芝的嘴,:“不乾不淨的什麽都咬。”
虎口處滲出了血,周重邛卻沒理會。
他看著都已經哭的抽噎起來的陸燕芝,搖了搖頭,擦了擦她的臉,:“我那日說的話,看來你是半點沒聽進去。”
什麽,他說什麽了?
那日陸燕芝像團軟泥似的,什麽都沒記住。
“好好養傷,等到了日子會有媒人過來提親,你要的東西我都記著的,不會食言。”
不徐不疾說話聲和兩根手指就輕松捏開她嘴的舉動叫陸燕芝慫了。
刨過男二的光環,周重邛這種截然不同的壓迫感叫欺軟怕硬的陸燕芝不敢繼續撒潑了。
見陸燕芝紅著鼻子乖乖點著頭,周重邛笑了笑,他輕松打橫抱起了人進了屋子。
“明日會有大夫來給你治眼睛,往後不許再哭了,若是哭壞了眼睛,總不能叫我日日都抱著你吧。”
陸燕芝吸了吸鼻子,仰著頭‘看’著周重邛又點了點頭。
真是,周重邛手指頭不由自主的動了動。
那日那樣凶橫嬌蠻,頤指氣使的拿腳踩他,踢他,踹他,還叫囂著讓他在榻上跪下的那氣勢丁點不見。
但這樣的蒼白明豔,又慫又乖,還用白色綢緞覆著雙眼的陸燕芝,實在.更何況,這樣的浮在雲端的豔色曾經綻放在他的指尖,婉轉在他的身下。
周重邛曾經以為只有沙場的鼓聲和灑在身上的熱血才會讓人有真實感。
但那日,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顆浸滿了樒汁的荔枝,甘甜豐盈的叫人難以釋懷。
人素的狠了,真的很容易對那點甜頭念念不忘,更遑論這樣的甜頭是陸燕芝給的。
這也是這幾日周重邛不敢來見陸燕芝的緣故,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口吞了人。
用舌尖抵了抵上顎,繃得虎口處都裂開了又滲出了血,周重邛才勉強收回了手。
陸燕芝看不見,因此其他的感官尤為敏銳,周重邛的呼吸變重的那一刻,她甚至都能感覺熱氣都撲到了身上,。
陸燕芝耳朵開始紅了,那一片緋紅向上攀爬,半是生澀半是蜜糖融化在一人身上。
一種微妙的氣氛慢慢蔓延,周重邛竭力收斂的眼神卻不可抑止的透出些侵略來。
他細細的掃視過陸燕芝的烏發、額頭,蒙著白綢的眼,微微抿著的唇瓣。
看著她緊張的抓著衣角,屏住了呼吸,不敢動。
□□
陸燕芝隱約聽見了罵聲,她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個冰涼的東西,身前的人影也驟然離開。
隔著好幾步,才聽見說話聲,:“這是我的私令,如今給了你,你可算放心了?那日就要給你,你卻隻抓著枚玉佩不肯放。”
“.今日時候不早了,你好好養傷,等我。”
辭別了恭候府的眾人,周重邛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國公府駛去。
半晌,正親自趕著車的楊大卻車內傳來一聲吩咐。
“計劃提前吧。”
聞言楊大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神色嚴肅的壓低了聲音,:“爺,可是有何異樣?還是有人走漏風聲?”
若是真有半點可能,那他回去就拿人,寧錯殺不放過。
“無,我急著娶親。”
“.是。”
周重邛摸了摸虎口處的傷,想著剛剛陸燕芝支棱著毛,扁著嘴想撒潑又不敢的樣子有了笑意。
怎麽能有人生的這麽.這麽狡猾。
既大膽又膽怯,一時野心勃勃恨不得狗膽包天,一時又恨自己沒長出個烏龜殼來躲進去,熱烈又清冽,璀璨又瑩潤,十足..可愛,靡麗動人。
如此夫人恨嫁能有什麽辦法,只能及早娶回家才是。
*
朝堂上的事攪合了好幾日沒個結果,各個派系間日日沒個正事隻管相互攻訐。
這當口上偏陳府放出風說要娶親。
陳潼是真的廢了,不管好壞,總得有人擔責,而這台階也是施舍給恭候府的。
只要恭候府的人上門議親送女,這事沒準能過去。
可恭候府的人就像瞎了眼一樣,死活不肯下台階。
正巧快到了狩獵的時節,懷康帝大手一揮,準備將所有人都帶去狩獵場換換腦子,並放言這一次允許請外援,第一名可向他討個恩典。
臨出發前,京城裡的風向卻突然被其他流言覆蓋了。
“你聽說了嗎?那日長樂伯設的戲宴上,恭候府的那個庶女可是.”剩下的話都藏在了那戲謔的眼神裡。
“什麽事?說的這樣不清不楚的。”
有性急的將話挑明了,:“還能有什麽,那日陸六可是直接失蹤了,聽說是爬上了誰的床。”
“真的假的?她膽子這麽大的嗎?”
“嘻,你沒看那日陸鳳霜都急瘋了嗎,拖著條斷腿到處找人,聽說險些連梨園都要翻過來了。”
“那她可真不要臉。”
“呵,你以為呢,就憑她長得那般容色剛開始卻一心一意的仿著蘇家大小姐的樣子,你就知道了她有多不擇手段了。”
“她啊,最初一心就是想攀上季世子的這根高枝!”
京城裡誰不知道季世子向著蘇琳琅的一片丹心,郎才女貌,這樣的姻緣是多少人豔羨又求而不得的。
看著他們的緣分,就像看著一個美滿的期望和夢境,如今有人哐嘰一下就往上頭潑了盆汙水,這誰能忍得了?
“還不止呢,季世子一心護著蘇大小姐,梨園那日不知她按捺不住,爬上了旁人的床。”
“下賤!”
聽到這的陸幼安再也忍不住了,陸玉寧和陸明芸兩人拉都沒拉住,叫她衝出去和亭內的人廝打了起來。
恭候府內,老夫人看著跪在堂下臉上泛著青腫的陸幼安隻覺得頭痛。
也不知今年恭候府是衝撞了哪路神仙。
事事不順。
兒孫外出多要與人起爭端。
前有陸燕芝後有陸幼安,再加上一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的陸世子,簡直烏煙瘴氣。
“你這又鬧得什麽?孫府和廖府的人都找上門來了。”
陸幼安低著頭倔強的不肯說話。
這丫頭的氣性怎麽就這麽大?這還不如陸燕芝呢,最起碼陸燕芝不管對錯,認起錯來又快又誠懇。
“算了算了,這幾日京中之事頗有詭異之處,你避一避也好,等過幾日”
國公爺承諾娶親,但至今不見媒人登門,老夫人一邊操持著陸燕芝的嫁妝,一邊提著心生怕生出其他的波折。
想到眼下京中多有關於陸燕芝的豔色傳聞,老夫人一時可沒了說話的心思,她揮了揮手,:“罰你抄經半月思過,不得外出,可有異議?”
“沒有。”陸幼安不肯辯解,低著頭認了罰就回了玟香院。
郭氏一心惦記著陸卿榮和陸鳳霜,不耐煩府上庶子庶女間的瑣事,名義上她是府裡的嫡母,但私下裡叫庶女都跟著姨娘住。
夜裡,陸幼安房中的燈就亮了起來。
和曾經的陸燕芝一樣,她也在點燈抄經。
燭火下,陸幼安一邊抄著經,一邊掉眼淚,但她卻倔強的不肯出聲,咬著唇擦著淚。
這是她第二次受罰,還是跟陸燕芝有關。
可陸幼安心裡卻發現自己沒有像想象中那般遷怒陸燕芝。
從前陸燕芝生的‘醜’時,她們明裡暗裡的譏諷陸燕芝,說她長得醜還要挑事。
如今陸燕芝生的好看了,她們倒揣測的更卑劣惡心。
陸燕芝那個倒霉蛋眼睛都瞎了。
她生的那麽好看,這些人怎麽忍心下得了手的?
她們恭候府的人招誰惹誰了,憑什麽被人這麽欺負?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最後一筆劃破了紙,這一頁經都白抄了。
陸幼安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她一邊哭著一邊撕掉了這一頁。
她將手裡的紙揉成團扔出去時,門被推開了。
白姨娘站在門口,笑著道,:“幼安,你看誰來了?”
穿著一身鵝黃色紗裙的陸燕芝被人扶著走了進來。
陸幼安呆呆的看向人,這是梨園宴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燭火葳蕤中,陸燕芝微微歪頭‘看’向陸幼安,露出了一個笑容,:“四姐。”
這一聲,叫陸幼安眼淚嘩的一下落了下來。
白姨娘悄悄招呼陸燕芝身旁的春紅,兩人一起出了門。
沒人說話。
陸燕芝試探著往前摸索著走了一步,就聽見哐當一聲,椅子砸在了地上,紙張嘩啦被散亂了,一隻手很快扶住了陸燕芝,:“陸六妹妹。”
陸幼安的聲音有些哽咽,聽得陸燕芝鼻頭也有些酸,但她沒哭,向從前一樣,笑嘻嘻的又‘看’向陸幼安,伸出了大拇指,:“四姐今日可算威風了,一打三還打贏了,厲害。”
“貧嘴。”
陸幼安破涕為笑,伸手拍了一下陸燕芝的手,但眼神落在陸燕芝被蒙住的眼睛上,她咬住了唇。
陸燕芝的眼睛多好看啊,比府裡那些珍藏的黑珍珠都好看。
“四姐是在看這個嗎?”
陸燕芝笑著摸了摸眼睛上鵝黃色的綢緞,:“瞧瞧,顏色好看吧。”
“我今日穿鵝黃色,就配了一條鵝黃色的,明日我穿粉色,就配一條粉色的,天天不重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