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奪門而出的薑夷光有些後悔。

  她的手心捏著一把汗，一想到了傅眷的眼神，她心跳的速度就有些失常，她暗暗地唾棄自己沒出息。試圖回想一些往日對傅眷的態度，然而總是如霧裡看花，朦朧而不真切。

  三月初的天，迎面吹來的風裡帶著薄寒，她那薄薄的針織毛衣難以抵禦料峭的寒意。

  在陽光下兀自站了一會兒，她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屋中。客廳裡沒瞧見傅眷的身影，廚房裡倒是傳來了些細微的響動，薑夷光腦海中升起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念頭，然而她很快便將荒唐的非非想壓了下去，偷偷地回到了臥室中。

  人物面板的數值有了變動，契合值降到了“67”，薑夷光摸不清這是一個什麽變化法，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道術值”上，“天生的鴨蛋”變成了“臨時抱佛腳不成抱個腳指頭也行”，而那個“0”也因為任務完成變作了“1”。

  薑夷光問：“系統，要怎麽用？”

  【兌換永恆空間使用權，1點等於外界10分鍾，在空間裡則是100分鍾，宿主要使用嗎？】

  【對了，永恆空間裡的靈力比這個末法時代充盈多了，長久待在裡面就算是一頭豬都能悟道。宿主，你要加油啊。】

  薑夷光：“……”她遲早摁死這個陰陽怪氣的系統。

  【主線任務是強製的，尚未到開啟的時候，而支線任務——也就是之前的幾次小選擇，根據原書中的劇情點觸發，每一次抉擇都是更新女主好感度的時候。】

  傅眷腦子中極快得閃過了一個念頭，她沒有抓住，也無暇去思考那些擾亂心境的事。她面無表情地望著有些陌生的薑夷光，冷冰冰道：“畫符陰陽契合，以我之精合天地萬物之精，以我之神合天地萬物之神。①你現在精神氣消耗過度，不能繼續了。”

  系統：【恭喜宿主，這是好事情。能感知到危險，就不會作死去撞南牆了。】

  薑夷光對玄學道法一竅不通，在過去就算是薑姨手把手教導，也沒見她畫出一張符來。可現在，她竟然能提筆畫五嶽真形圖？難不成走了邪魔歪道？傅眷暗想著，望著薑夷光的視線裡多了幾分玩味與探究。

  她不覺得一個多小時能學會什麽，只是懷著對系統以及永恆空間的好奇，薑夷光選擇了將點數兌換。眼前掠過了一道金光，沒等到薑夷光眨眼，她的意識就進入了一個類似於教室的空間，只不過講台上沒有老師，前方只有一個大屏幕，正滾動播放著視頻。而她身前則是一張課桌，放著符紙、毛筆和朱砂等物。

  薑夷光：“……”在傅眷的眼中，她的形象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這廝壓根不掩飾話語中的嘲弄和輕蔑。她抬頭對上了傅眷的視線，冷得像是冰碴子，像是九泉之下爬出來的惡鬼，那股憋著的氣一下子就消散了。作為女主，雖然氣運跌至低谷，可那股睥睨眾生的氣勢大概能從她出生伴隨到入土吧。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傅眷念出，薑夷光的心尖一顫，殘余的戀愛腦再度作祟。只是沒等她張嘴，一盆冷水就當頭潑下。

  薑夷光雖然靈竅不開，未曾修習道術，但是身在玄門世家，基礎的知識還是有點兒的，視頻裡正在播放的是《五嶽真形圖》的畫法。傳言西漢武帝見西王母，西王母以五嶽真形圖相授，但凡佩戴五嶽真形圖入山者，山間魑魅虎蟲，一切妖毒都不能靠近。薑夷光對畫符沒有太大的排斥，家傳絕學也不是她不樂意學，而是總覺得眼前蒙著一層瘴霧，怎麽都無法驅散。世家叔伯、道廷領袖都批了“混沌”二字，寸心蒙晦不開竅，只能碌碌如俗世常人。

  薑夷光沒注意傅眷的眼神，她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隻冷白色的、骨節分明的手。視線沿著手指一寸寸往上挪，直到如玉如雪的肌膚被袖子籠住。她平白地生出一股將襯衫袖子扯爛的衝動，只是此刻虛弱無力的身軀讓她無法將念頭付諸於行動。

  永恆空間的一個多小時，於現實不過是十分鍾。薑夷光意識回籠的時候，渾身被汗水濕透，整個人像是水中撈出來一般。她瞥了眼面板，道術後面的“1”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嶽真形圖”五個篆字，薑夷光腦海中還回味著符筆勾勒的余韻，她想也不想就朝著書房跑去。她記得母親將符紙放在哪裡！
  此刻的她心神都在“畫符”上，壓根沒有注意到推門而出的傅眷。到了書房翻箱倒櫃一陣找到了所需品，她全神貫注提筆畫符，直到筆尖掠過了一道金光，她才渾身虛軟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一尾脫水的魚。她畫成了五嶽真形圖，要是母親知道了——薑夷光想了一想，又去捏筆，只是這次尚未等到她落筆，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斜裡探來，將筆奪走。

  “薑姨的名聲，不能毀在你的身上，你明白嗎？”

  薑夷光甩開了腦海中的雜念，忍不住在心中默默道：“傅眷這樣的氣場怎麽可能被壓製住？我已經記不清以前的相處模式了。”

  傅眷留下了這句話就坐著輪椅離開了。

  薑夷光問：“任務是怎麽觸發的？”

  “薑夷光。”清凌凌的聲音如珠玉落盤。

  薑夷光轉頭，茫然地望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傅眷，眼神懵懂好似林間穿梭的小鹿。

  薑夷光直接忽略了“好感度”三個字，系統給出的最優選項每一種都是得罪人，想要加好感除非傅眷有病。她思考了一會兒，又道：“如果這是一本書——劇情點指得是白紙黑字寫出來的情節是嗎？但是我做出了不同於原劇情的選擇，不都會導致情節偏移嗎？到時候與劇情無關了，那又會有什麽任務呢？”

  【劇情，或者說是書中的世界意志會自發修正偏移的內容，直至你徹底擺脫束縛為止。等到那時候，系統就是個吉祥物。】

  薑夷光又道：“可我沒有感受到世界意志與我本能之間的拉扯。”
    【新手保護期，哦不是，是還沒進入關鍵劇情點，世界意志懶得理你。】

  薑夷光：“……”

  畫符流失的一口精氣薑夷光緩了大半個小時，以至於與陸窈窕在咖啡廳碰面的時候仍舊帶著三分萎靡不振。

  “你這夜生活過度滋潤啊？額頭上怎麽回事？不會是太激烈了吧？”陸窈窕打量著薑夷光，笑得不懷好意，語調中滿是揶揄。

  “不要胡說。不小心撞到了。”薑夷光瞪了陸窈窕一眼，沒好氣道。

  “嘖，難不成你將傅眷接回去供著啊？”陸窈窕笑著說道。

  最初的動機就是不單純，可如今薑夷光的確是恨不得將傅眷供在祠堂裡——不成，得要那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將傅眷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薑夷光好奇詢問：“你怎麽會想去狐仙廟的？不怕裡頭有髒東西？”

  陸窈窕定定地望著薑夷光，忽地壓低聲音道：“怕啊，所以這不是喊上你了嗎？”

  薑夷光：“……我什麽樣你不知道？”

  陸窈窕聞言笑得越發蕩漾，她朝著椅背上一靠，雙手環在胸`前，歎氣道：“除了你沒人願意跟我胡鬧。”

  薑夷光：“我應該先感謝你看得起我，還是直接開口罵你？”

  “好姐妹，不要這樣。”陸窈窕起身繞到了薑夷光的身後，雙手圈著她的脖頸軟聲撒嬌。可惜鐵血無情的薑夷光完全不吃陸窈窕這一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撥開了陸窈窕溫熱的手，一臉警惕地望著面若桃李的陸窈窕。

  陸窈窕見薑夷光這一副防賊的警覺模樣，頓時放聲大笑。

  薑夷光一臉麻木地望著陸窈窕：“姐姐，這是公眾場合，注意些。”

  陸窈窕一聽，立馬捂住唇，她掩飾性地咳了一聲，視線透過了玻璃壁望到了咖啡廳外的馬路上。愣神片刻，她晃了晃低著頭看手機的薑夷光，小聲道：“薑薑，你往外看，那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傅眷？她怎麽出來了？”

  行動自如了還待在薑家幹什麽？傅眷去哪裡都跟她沒有關系。薑夷光心想著，可目光還是極為誠實地向著街邊望去。坐在了輪椅上的的確是傅眷，她被一群人圍攏在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薑夷光沒打算管，正準備收回視線，忽地瞥見了一張尖酸刻薄的臉，那人她見過，是玄真道廷的臨時工。只是他怎麽敢欺負傅眷？！薑夷光下意識地起身，只是腦海中掠過了一個惡劣的念頭，她又緩緩地坐了回去。

  與其同時，“叮”一聲響，腦海中的機械音響起。

  【檢測到女主出現危機，宿主有以下三個選擇：

  A.等待著那群人將傅眷羞辱一頓後再英雄救美。（獎勵“從天而降、防不勝防的浪漫）

  B.直接上前替傅眷解圍。（獎勵俠義值 1）

  C.冷眼旁觀。（獎勵體力值 1）】

  這是薑夷光第三次做選擇。

  她大概摸清楚了一點規律，那“獎勵”最糟糕的選擇是“劇情”最想要她做的。

  至於剩下的兩個選項，薑夷光想也不想就選擇了“C”。體力最起碼增強了她的身體素質，俠義值除了名聲，還能換來什麽？
  作者有話說：

  ①《道法會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