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濕夏夜》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郗棠。”
餐廳外的走廊上,孟昀澤堵住去衛生間回來的郗棠,她停下腳步,深呼一口氣:“幹嘛。”
郗棠還在私立高中念高一的時候,孟家當時的家主孟德江病重,心裡最掛念的便是沒怎麽在身邊養育過的孟昀澤,孟昀澤大郗棠三歲,當時正在美國讀大一,因為這件事他從大學休學,回國待了大半年時間。
那時郗棠的父親郗遠志還是孟德江的私人助理,特別是孟德江出事之後,他在孟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更多,郗棠也是因此和孟昀澤認識,他天□□玩,當時孟家和他平輩的大他十幾二十歲,小他一輩的又在上小學,能做他同伴的只有跟著父親來孟家的郗棠。
郗棠帶他逛雲城,吃雲城,接觸得多,他又體貼帥氣,碰上少女情竇初開,兩人互相有好感也很正常,但礙於當時孟德江的情況,情侶關系一直沒有明說。
後來孟德江去世,孟昀澤回美國,郗遠志在孟家爭權奪勢的時候站錯隊,一夜之間,什麽都沒了。
“發什麽呆?”
孟昀澤突然地逼近,身體擋住了走廊的頂燈,陰影落在臉上,郗棠才從回憶裡脫離,她慌張地眨著眼睛,大夢初醒地往後退了幾步。
走廊很寬,鋪著舒軟的絨布地毯,兩人各站一方,並不算親密。
辛西婭酒店每一處設計都透露著巧思,比如酒吧附近的走廊燈光昏暗,便於調情曖昧,但用餐區這邊不分日夜頂燈光照充足,讓食客自然地心情愉悅,食欲上升。
她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他玩得太過頭了,同時孟昀澤的反問讓她很反胃,這就是渣男的經典台詞,一說,就是不讓他社交,一說,就是不給他信任。
懶得再和他理論,郗棠點頭道:“所以啊,我們合不到一塊就分了唄。”
早就不是一路人了,或者說,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孟昀澤失笑道:“那只是party,好嗎,這邊的大學天天都有各種party,難道你要我窩在公寓裡當死讀書的書呆子,不要一點社交?”
“我哪有和其他人曖昧了?”
飛過來之前,孟昀澤打聽過她的近況,她選擇留在國內,餐桌上,他剛剛故意提起話題,想看郗棠如何反應,但她好像忘記自己的承諾一樣,沒有一點歉意。
郗棠輕呵:“你沒那麽重要。”
孟昀澤要回美國前問她大學的打算,她當時的確考慮留學,孟昀澤便說等她。
也讓郗棠能清楚看到孟昀澤的表情,他在不爽。
家裡出事之前,郗棠留學一直都是郗家計劃中的事,去國外或者就在國內讀書都可以;如果出去了,那留在國外或者學成歸國也都可以,郗家父母一直認為,讓女兒能見識世界,體驗不同的人生是很重要,也很珍貴的機會。
“你說得對,孟昀澤。”郗棠笑了笑,“我的確不夠喜歡你,也不了解,你一邊和我異地,一邊在美國和其他人曖昧有多爽。”
郗棠:“因為……”
高二上學期,她家裡出事,她也從私立學校轉到了雲城十中的本部,教學模式更改,她的文化課一開始跟得有些吃力,她一邊要隱藏家裡沒了經濟來源而引起的擔憂和害怕的情緒,在父母面前裝得無憂無慮,一邊要努力地學習跟上班上的進度,因為時差,也因為孟昀澤也很忙,每每和他聊天都是互相回復留言,想說的話對方永遠不能及時回應,想要被安慰的情緒,永遠得不到填滿。
“那只是朋友間的互動,在這邊碰個臉頰算什麽啊,你要是不開心你可以問我,我都可以解釋的。”
孟昀澤再逼近一步:“不想見到我?”
孟昀澤開口,語氣冷淡地責問:“聽說你要留在國內讀大學了,怎麽不來這邊了?”
郗棠有些錯愕地看向男人。
“你那些參加派對的照片,上面還拍到你和其他女生非常親密。”
“我知道。”孟昀澤輕嗤一聲,“我永遠被你擺在最後。”
郗棠歎一口氣:“不累嗎?你想解釋,為什麽你沒想你乾脆就別做需要解釋的事呢?”
當她渴望從他那裡獲得一點溫暖卻只見他又跑了幾個派對的照片,被他的兄弟擁護著站在合照中間,過幾天看他又換了一輛昂貴的跑車,身邊合照的模特又換了一個。
何況孟昀澤會留在美國,而她既然不去美國留學了,兩人沒有未來,又何必盲目堅持。
異地戀本來就很難,非常的難,雙方裡有一方不能提供對方必要的安全感,那信任之牆就會一點一點地坍塌。
猜忌,懷疑,不安,會漸漸侵蝕掉過去美好的回憶,最後雙方都不知道到底是敗給了時間,敗給了距離,還是敗給了所謂的‘真愛’。
嘗試過異地戀,就再也無法相信異地戀。
孟昀澤說不出話了,郗棠輕笑,眼神從孟昀澤臉上移開,和前男友糾纏是很愚蠢的事,她也不需要證明到底是誰的錯,因為那都是過去式。
孟昀澤臉色一沉,手伸進西服口袋摸出煙盒,看著郗棠,又放了回去。
“也不過才兩年不見,你的審美怎麽降級成這樣了?”
“什麽降級?”
“何文珊說你的新男友。”
郗棠愣了一下,何文珊說……是說赫頓吧。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
郗棠想說他們還在接觸,現在的情況頂多算曖昧中,可是,她幹嘛和他說那麽多,孟家除了孟爺爺就沒一個好人,錙銖必較小肚雞腸,恨不得把己方以外的所有人都趕盡殺絕,她父親就是最好的例子,因為站錯隊,曾經的功勳反而成了現任家主的眼中釘,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她還怕說了孟昀澤會報復赫頓呢。
所以,為赫頓著想就別惹孟昀澤,也別在孟昀澤面前提他的名字。
偏偏,命運弄人。
就在郗棠想千萬別讓孟昀澤知道赫頓時,赫頓和西蒙從另一邊的走廊經過,看到她被人握住手腕擋在那裡,赫頓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需要我幫忙嗎?”他的話是對郗棠說的,但那藏不住怒氣的眼神和語氣統統瞄準孟昀澤。
郗棠心裡想說完蛋,赫頓,如果你聰明,如果你像那些優秀的四分衛會觀察局勢,你就該裝著你是路過的好心人,我們不認識,你不知道我的……
“伊達。”
只有在叫她名字的時候,他語氣放軟,沒了剛剛那股冷酷狠勁,這才是真的在詢問。
赫頓高孟昀澤半個頭,光灑下來,兩人站在一塊,赫頓給人的安全感很足,完全勝過孟昀澤,可能他氣勢太了不得了,孟昀澤也在那瞬間松開了她。
郗棠歎口氣:“不用,謝謝。”
有外人過來就松開郗棠,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孟昀澤看了眼來人,抵到齒關的一句‘滾蛋’頓時泄了氣縮回肚裡,他在美國長大,一眼就看出赫頓是那群來集訓的球員之一。
而別惹橄欖球員,是每個經歷過美國高中的人的共識,至於自己現在把郗棠堵在餐廳門口的舉動,的確可能被誤會是騷擾什麽的,他倒沒太生氣,或者說根本不敢生氣,隻想趕快擺脫麻煩。
孟昀澤擺出友善笑臉:“謝謝你多管閑事,但我和她聊天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因為何文珊那句又窮又醜,特別是醜,他根本沒想這個帥哥就是郗棠曖昧的對象,只要是長眼睛的人,都不會把醜和這個人聯系到一起。
赫頓沒有離開,仿佛他就該站在那裡,站在郗棠身邊,比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家夥更該站在她的身邊。
他直接忽略孟昀澤的話,看向郗棠:“他在騷擾你嗎?”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反而是赫頓出現的時間實在太過不巧,比起不能擺脫孟昀澤,她更怕赫頓誤會,也不管孟昀澤還在旁邊,她轉身面向赫頓就想解釋,“真的不是!”
她擺擺手,意思再明白不過,你看吧,她手是空著的,他已經松開了!
抬頭看向他的同時余光瞥到了壁燈上的logo,辛西婭酒店,一下就想到剛剛朱星陽說的,孟昀澤很可能就是陸嘉宴在這邊的人脈,其他人可能不了解孟昀澤的背景,但郗棠是知道的,兩人認識時,孟昀澤的養父孟德川就是A州華人商會的會長了,關鍵他還和政界交好,當時孟昀澤常和她誇耀他跟著父親參加政府的各種宴會,又認識多少名流,現在什麽情況她不了解,但肯定是吃得很開。
而赫頓呢,郗棠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個可憐的男生自己還有一堆麻煩要處理,他絕對惹不起孟昀澤,她也不會讓他因為自己而惹上孟昀澤。
現在的情況……也許需要解釋,但絕對不是現在,現在她應該裝成陌生人才對,雖然他才叫了她的名字,不過好像孟昀澤剛剛被嚇住了沒有注意。
郗棠難堪地看了眼赫頓,怕孟昀澤懷疑,她故意收起焦急的表情,表現得禮貌疏遠,仿佛赫頓只是一個過路的好心紳士。
“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不關你的事。”
哇喔!聽見這話,等在過道的西蒙瞬間看向赫頓,男人的背影擋在郗棠面前,他看不到赫頓的表情,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畢竟這太直接,又沒什麽人情味的話,是從郗棠嘴裡說出來的。
不管怎麽說赫頓都是好心,而且他們不是在曖昧,在準備約會嗎?
他可是看到赫頓在休息時間挑選市中心的中國餐館,認真看評價做標記,關鍵是他只看中文的評價,然後用翻譯軟件翻譯,好,就算是赫頓想吃,就算是他腦袋抽筋不管那些與他口味類似的美國人的評價,偏要追求自己可能不習慣的‘地道’中餐好了。
那網紅甜品店呢,這個總不會是赫頓想吃吧?
赫頓看著郗棠,她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知道了。”
說完,赫頓轉身離開。
其實,郗棠並沒有察覺自己說得有些太‘絕情’,避開視線也依然是為了不被孟昀澤抓住把柄。
情況緊急,孟昀澤正在問她關於‘某位球員’的事,赫頓就直接弋出現了,他叫她伊達,還全程把孟昀澤當空氣,似乎只要她說一句需要他幫忙,原本就尷尬到快要凝固的氣氛會瞬間劍拔弩張起來,她很怕孟昀澤哪根神經不對勁,盯上赫頓,找赫頓麻煩,自然是想到什麽說什麽,解決危機最重要。
如果赫頓能聽懂中文,她當然可以說得更委婉更好聽,但問題出在赫頓聽不懂中文,她也沒有心情去判斷用詞恰當不恰當,赫頓離開,她反而偷偷松一口氣,慶幸度過危機關頭呢。
郗棠走回餐廳,孟昀澤跟在她身後,也是這時郗棠才發現這家餐廳裡很多人來吃燭光晚餐。
玫瑰,蠟燭,香檳,情人專座。
完蛋!她今晚已經數不清自己在心裡說了幾次這句話。
她不知道赫頓會怎麽想,他不知道今天是何文珊的生日,他會不會誤會她也是和孟昀澤來高級餐廳吃燭光晚餐?
郗棠憂心忡忡地往裡走,旁邊一桌,系著領結的服務員正在為顧客試酒,來自法國特級葡萄酒莊園香波慕西尼的乾紅葡萄酒,口感絲滑,香味馥鬱,待對方點頭確認後,才專業而禮貌地先為在座的女士倒酒,餐廳中央,聚光燈下,身著燕尾服的男人現場彈奏鋼琴,為食客補上極佳聽覺享受。
郗棠突然有了新想法,以赫頓的經濟能力,他肯定都沒進來過這間餐廳,所以自然不知道這是酒店內情侶約會首選,而且他也看到她對孟昀澤的態度,有多不耐煩,多想甩了他了吧?
郗棠再次松一口氣,赫頓是不可能吃醋的,頂多就是會問一句,她和孟昀澤是什麽關系而已。
回座的時候,郗棠心情太差,沒注意陸嘉宴又接了電話出去,隻想著今晚這過山車一樣的心情,可真是災難呐。
同一時間,一樓的走廊上,西蒙不耐煩地按住電梯開門鍵,催促著赫頓趕緊進來。
現在電梯裡都能打電話的,頂多是聽不太清楚,但他們房間就在三樓,能耽誤多久呢。
然而看到赫頓說完電話的表情,他的手默默從開門鍵移動到了關門鍵。
我按,我按,我狠狠地按!
他不要和赫頓在一個電梯,密閉的空間,他感覺他人身安全沒有保證,赫頓臉上的表情,好可怕!
(本章完)